從軍營裏剛上馬車,馬車就飛快地跑起來,楚楚還以為又要日夜兼程地趕路,結果太陽剛落下,蕭瑾瑜就吩咐停車休息了。


    回京的一路上都是如此,白天飛快地趕路,晚上太陽一落就停車休息,楚楚看得出蕭瑾瑜在盡力避免體力過度虛耗,可到底經不住長途顛簸,更經不起沒日沒夜地收發突然間就多得像雪片一樣的公文,臨近京城的時候病得厲害,連筆都提不起來了。


    楚楚實在看不得他吐得死去活來的樣子,想找家客棧讓他好好歇兩天再走,蕭瑾瑜也不願意以這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回王府,也就答應了,可不知怎麽的,一路過去居然家家客棧都人滿為患,別說空房,就連張空床也沒有。


    看著楚楚再一次又急又氣地鑽回馬車裏,蕭瑾瑜突然想起點兒什麽,“楚楚,今天什麽日子了……”


    “二月初一啦。”楚楚伸手摸上蕭瑾瑜滾燙的額頭,眉心擰了個淺淺的結,“王爺,你別著急,再往前走走肯定有不滿的客棧……我記得離京城越近客棧越貴,那些貴得要命的客棧肯定沒人住!”


    蕭瑾瑜嘴角微揚,“不用找了……這個時候,再貴的客棧也一定住滿了……”


    “為什麽呀?”


    “今年有春試,初九開考……各州府的考生都來了,能不滿嗎……”蕭瑾瑜輕輕捉住楚楚的手,“直接回王府吧,也快到了……”


    被蕭瑾瑜虛弱無力地抓著手,楚楚不但沒安心,反而更擔心了,摸著蕭瑾瑜明顯又瘦下去的臉,“你還受得了嗎?”


    “睡一會兒就好,你抱著我吧……”


    “好。”


    ******


    想要睡覺的是蕭瑾瑜,可抱著蕭瑾瑜發熱的身子,被蕭瑾瑜輕撫著輕吻著,被馬車搖晃著,楚楚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住了,她還緊緊地抱著蕭瑾瑜,蕭瑾瑜正含笑看著她,臉色慘白,卻笑意溫柔。


    楚楚揉揉眼坐起來,“王爺……到啦?”


    “嗯……有一會兒了,看你睡得熟,沒叫你……”


    看她睡熟的時候滿是疲憊的小臉,蕭瑾瑜就歉疚得很。這樣的長途顛簸對身強體健的人來說都是件很累的事情,她還得分出大把精力來照顧他這個病人,難得睡得這麽安穩,他怎麽舍得叫醒她……


    楚楚跳下床,扒著窗縫往外看了看,“王爺,這是上回見皇上的那個院子吧?”


    “嗯……一心園,咱們就住這個院子……”


    楚楚笑得甜甜的,“這就是咱們的家了吧!”


    蕭瑾瑜心裏一熱,淺淺笑著,頭一次覺得這個大得有點兒冷清的院子很有些家的味道,“嗯……”


    楚楚說話就要攙他起來,蕭瑾瑜卻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了拍,“吳江就在外麵候著,讓他來扶我就好……你先進去,讓人幫我準備點洗澡水……”


    “好!”


    ******


    蕭瑾瑜被吳江推進臥房,吳江想攙他上床歇著,蕭瑾瑜卻搖了搖頭,看著那張換上了全新被褥的大床,嘴角微揚,“身上髒,沐浴後再說吧……積下來的公文案卷就送到這兒吧,這幾日恐怕去不了三思閣了……”


    “是。王爺,除了公文案卷,還有些求訪帖,您可要過目?”


    蕭瑾瑜眉頭輕蹙,“這些人……說過多少次,有事說事,怎麽還投這些沒用的東西耽誤工夫……”


    “王爺息怒……不是官員們投的,都是本科考生投的。”


    蕭瑾瑜微怔,“考生?”


    “是。”吳江小心地看著蕭瑾瑜的臉色,“應該……應該是來提前巴結您的。”


    “胡鬧……”蕭瑾瑜緊著眉心靠在椅背上,“要巴結也該巴結禮部的人,找我幹什麽……”


    輪到吳江一怔,錯愕地看著微惱的蕭瑾瑜,“王爺,您沒收到皇上的聖旨?”


    蕭瑾瑜又怔了一下,不過是離京一個來月,怎麽就有了種與世隔絕的錯覺,“什麽聖旨?”


    “皇上欽點,您和薛太師是今科春試的主考,一個月前就定下了……您真沒收到聖旨?”


    蕭瑾瑜直覺得腦仁脹著發疼,有氣無力地搖頭,“你馬上進宮,替我問清楚……”


    “是。”


    ******


    楚楚進臥室來的時候,蕭瑾瑜還合目坐在原處,揉著疼得快要爆開的太陽穴。


    “王爺,你怎麽啦?”


    蕭瑾瑜緩緩睜開眼睛,把疼得要命的腦袋挨在楚楚懷裏,“沒事,應該是個誤會……”


    “誰誤會你了呀?”


    “一群小鬼……”


    楚楚笑嘻嘻地捧著他的臉,“你可是玉麵判官,還怕小鬼呀!”


    蕭瑾瑜好氣又好笑,這丫頭非但沒把六扇門忘幹淨,反倒是把九大神捕的名號和安王府的人挨個對上號了,如今說得連這群人自己都要當真了,“什麽玉麵判官……都滿臉胡茬了……”


    “洗個澡修過臉就好啦!”


    “跟我一塊兒洗……”


    “好!”


    ******


    楚楚先幫蕭瑾瑜脫了衣服,把他攙進那個香柏木的大浴桶裏,扶他在桶壁上靠穩,才站在浴桶邊一件一件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虛弱不堪的身子被微燙的水包裹著,隔著輕薄的水氣,蕭瑾瑜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副美好的身子慢慢展現在他眼前,漸漸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比這一桶熱水還要燙了。


    楚楚邁進浴桶裏,撲在蕭瑾瑜滾燙的身子上,看著他從額頭一直紅到胸口,不禁問道,“王爺,是不是水太燙啦?”


    蕭瑾瑜搖搖頭,用盡力氣摟緊了楚楚的腰,把她牢牢圈在懷裏,貪婪地吻著她細嫩的側頸。


    蕭瑾瑜承認,他讓她一起洗澡是有私心的,這些日子病得厲害,想她想得發瘋,可就是沒力氣把她身上的束縛剝解開來,又不好意思開口讓她自己脫下來……


    “王爺,我想你啦……”


    蕭瑾瑜想她,她更想蕭瑾瑜,可每天看他病得爬不起來還辛辛苦苦地處理公務,還因為車馬顛簸連吃飯喝藥都成了煎熬,實在不忍心再讓他額外受累……天知道她每天給他按摩揉藥酒的時候,摸著他光潔如玉的身子忍得是有多難受。


    “王爺……”


    蕭瑾瑜顯然不想把僅有的體力浪費在說話上,吻上楚楚濕潤的嘴唇,專心致誌地享受這副想念已久的身子。


    楚楚嬌柔的哼聲混雜著兩人身子交合之處傳來的陣陣淫/靡的水聲,被微燙的水圍繞著,被朦朧的水汽籠罩著,蕭瑾瑜前所未有的意亂/情迷,最大限度地放縱自己……


    這是他們的家,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直至沒有一絲力氣了,蕭瑾瑜享受地垂下細密的睫毛,任楚楚抱著他癱軟的身子,一邊清洗一邊挑選最誘人的地方,東一下西一下地親著。


    去年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告訴他,今時今刻他會一/絲/不/掛地靠在浴桶裏,在一場酣暢淋漓的**後,被一個相識不到兩個月的丫頭片子抱著虛弱無力的身子四下亂親,他還會舒服得幾乎想要睡過去……那人一定是活膩味了。


    可眼下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就是發生了……不現實,不過是幸福得不現實。


    蕭瑾瑜正沉浸在這種不現實的幸福裏昏昏欲睡,倏地聽到浴室門外傳來吳江支支吾吾的聲音。


    “王爺……您,您完事兒了吧?”


    蕭瑾瑜皺著眉頭睜開眼睛,這話問的……不像吳江平日裏沉穩的口氣,“什麽事?”


    “皇,皇上來了。”


    蕭瑾瑜一陣頭疼,這種時候……還沒來得及開口,楚楚聽見“皇上”倆字一下子來了精神,“王爺,皇上!皇上來啦!”


    “聽見了……”


    蕭瑾瑜剛想說請皇上到偏廳用茶,就聽到又一個滿是笑意的聲音傳來。


    “七皇叔,七皇嬸,朕等這麽老半天也不在乎多等這麽一會兒了,你倆別著急,慢慢來,慢慢來啊……”


    蕭瑾瑜頓時一臉青黑。


    等這麽老半天……


    那剛才的動靜……


    “七皇叔,朕聽吳江說你病得挺厲害的,趕緊跑來看你了……剛才朕親耳聽著,七皇叔明明就是精氣神十足嘛!”


    蕭瑾瑜臉色又黑了一層。


    就聽吳江結結巴巴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卑,卑職才疏學淺,詞,詞不達意……皇上恕罪……”


    再讓外麵這倆人說下去還不知道要說出點兒什麽來,這可是安王府,耳朵尖的人海了去了……


    蕭瑾瑜兩唇剛啟開一個縫,楚楚已經清清亮亮地喊了出去,“皇上放心,王爺身子還行!”


    門外傳來皇上意味深長的笑聲,“行就好,行就好……”


    “……”


    ******


    蕭瑾瑜穿好衣服被楚楚推出浴室的時候,一張臉上已經說不清有多少種色在交相輝映了,皇上腆著那張和景翊異曲同工的人畜無害的笑臉,笑眯眯地打量著兩個人。


    吳江就站在皇上身邊,低頭看著地麵,一張英氣十足的俊臉紅得要滴出血來了。


    以前還真想象不出,看著瘦瘦弱弱的王爺辦起正事兒來還這麽……行。


    皇上這回還真是一聽說蕭瑾瑜病得不輕就匆匆從宮裏趕來了,一身龍袍都沒來得及換,雖然臉上還是一副好脾氣公子哥的模樣,楚楚還是被他胸口繡著的金色盤龍嚇得趕緊往下跪,“皇上萬歲萬萬歲!”


    “別別別……”皇上一把扶住楚楚,笑得眼睛都彎了,“從先皇起就準七皇叔免跪拜之禮,朕今兒就把七皇嬸的跪拜之禮也一塊兒免了。”


    楚楚看向蕭瑾瑜,蕭瑾瑜無力地點了點頭。


    “謝謝皇上!”


    “七皇嬸應得的,七皇叔雖然清減了不少……但是臉色明顯好多了嘛,七皇嬸厥功甚偉啊!”


    蕭瑾瑜使勁兒幹咳了兩聲,把楚楚溜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皇上……京中傳言,今年科考臣與薛太師為主考……是謠傳吧?”


    “不是不是……”皇上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抽出一卷聖旨,“本來一擬好就想給七皇叔送過去的,但聽景翊說七皇叔是微服出遊,就沒敢打擾,一耽擱就壓箱底了,一壓箱底就忘幹淨了……幸好七皇叔回來得及時啊!”


    蕭瑾瑜差點兒翻白眼,他的好侄子他清楚得很,什麽忘幹淨了……根本就是怕他想法子推辭,索性連給他想法子的空兒都不留,不到最後一刻堅決瞞著他,要不是吳江多問了這麽一句漏了風聲,恐怕他到開考前一天才會把聖旨從“箱子底”裏翻出來吧。


    憑剛才那一出,拿病情來推辭是不可能了,蕭瑾瑜隻得道,“皇上……臣手上還有幾個要案未結,事關重大,實在無暇□……”


    “七皇叔上的折子朕都認真看過了,那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兒,何況這些事七皇叔不是都交代下去了嘛……”皇上說著把臉嚴肅起來,沉聲道,“科舉是為本朝選拔人才的大事,直接關乎社稷存亡,然科舉舞弊現象曆朝曆代屢禁不止,縱觀本朝百官,也唯有七皇叔與薛太師心清目明,獨具慧眼,能擔此選賢任能之大事,還請七皇叔為江山社稷的長遠發展著想,萬萬不要推辭!”


    楚楚被這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滿臉崇拜地看著這為江山社稷挑大梁的叔侄倆,就見蕭瑾瑜臉色凝重地聽完,眉心微沉,輕啟薄唇,淡淡地說了一句,“這話是誰教的?”


    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瞬間閃了回來,“首輔大人教的……”


    許久沒上朝,還是能準確無誤地聽出景翊他爹的油滑味兒……應該是景家世代相傳的油滑味兒。


    蕭瑾瑜無聲歎氣,這架勢明顯得很,他要是不答應,今兒皇上一準兒就賴在他家不走了。


    這事兒他的好侄子絕對幹得出來,而且已經幹過不止一回了。


    “主考可以當……不過我要改些考場裏的規矩。”


    皇上一陣雞啄米,“朕回去就給禮部下旨,一切全聽七皇叔的!”


    “不隻禮部……六部都用得著。”


    “七皇叔盡管開口!”


    蕭瑾瑜無力地一歎,答應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說什麽……


    “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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