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年年春逝去,朝朝暮暮冬風來。


    ....


    “南歌,還沒下班啊?快走快走,有什麽事明天再做吧。”


    關門的餐廳中,楚南歌還在敲打電腦計算上個月廚房的支出時,大門處一道聲音傳來。


    “咦,老板怎麽來了?”


    蘇木誌從半掩的閘門中鑽入,看到桌麵上那一份份的帳單,馬上便知道楚南歌在做什麽。


    “不是我說你,這事扔上會計部就好,不然請他們回來吃幹飯嗎?”


    “凍奶茶謝謝。”楚南歌笑看著走入水吧台內的蘇木誌點下一杯飲品,便又繼續道:“我總得過目一下才好評估接下來的預算,而且習慣了。”


    “凍檸茶吧,大半夜的喝什麽奶茶,我剛才坐車經過,看到燈光就知道是你了。”


    “都可以,差少許就完成了。”


    楚南歌拿起桌子上的香煙笑著回了一句,把手機中正在播放的音樂停下,拉直雙手伸了個懶腰。


    每到月初的時候,工作總是比較忙,他早就習慣了,何況蘇木誌說會計部的人吃幹飯誰信?


    那麽多店鋪的帳目每天都要算,他若再不幫忙,隻有兩個人的會計部就要走光了。


    蘇木誌當然也清楚這事,遞過檸檬茶給楚南歌,滿身酒氣的人笑了笑道:“你這麽做可不行,早晚會累倒自己,把多餘的事交上去吧,再請人就好,又不是賺不到。”


    楚南歌喝了口檸檬茶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我當初開店不過是想每個月不用工作都有幾萬入袋,目標早達到了,請個人花不了多少。”


    楚南歌知道對蘇木誌來說錢夠用就行,雖說他也不會嫌錢多,但卻不是那種吝嗇的人,該花的花,想花的花,這是他享受人生的態度。


    “說起來,你可以退休了,還做什麽?”


    “這不是閑得慌嗎?女兒大了又不陪我玩。”


    “她不是快大學畢業了?陪也是陪男朋友吧。”


    “這倒是,說些別的,我都恨不得把那小子錘死,竟然拐騙我女兒。”


    “人家這是你情我願,真要這樣說,老板你當年也騙了一位善良少女。”


    相識多年的兩人笑談中,時間很快過去,在店門與蘇木誌分別後,楚南歌習慣性的塞起雙耳,聽著歌緩步往下兩條街的酒店大門走去。


    因為這個時間段地下列車已經停駛,他隻能到那裏坐計程車回家。


    風卷過的冷清長街上,耳中傳來“風中風中,心裏冷風。”的歌聲,雙目無神的走在昏黃街燈下的路上,半沉入自己世界中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橫巷中突然步出一人。


    然後兩個人,一男一女就那樣相撞在一起。


    被撞退兩步的楚南歌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嗅著風中傳來的酒氣,忍不住搖了搖頭摘下耳塞,上前扶起她問道:“對不起,你沒事吧?”


    “唔...你...。”


    含糊不清的話語中,楚南歌沒聽懂她想說什麽,眼看女子好像沒什麽事後,搖搖頭便想離開。


    楚南歌對女子有點印象,雖不知道名字是什麽,但他隱約認出了是公司的常客,午餐和晚餐都會偶爾看到。


    可就在繞過女子的時候,楚南歌忽然被拉住了左手,隻聽得她含糊道:“喝...別跑...。”


    “......。”


    “噁...。”


    一個閃身讓過大概是被風吹得嘔吐起來的人,楚南歌一臉無奈的看著被死死抓住的左手。


    “你認錯人了,你沒問題吧?”


    半扶著那女子,讓她遠離那些嘔吐物後,楚南歌扇了扇鼻子傳來的怪味,掙紮著是不是拋下她就走。


    可還不等他有什麽反應時,剛吐出胃中酒的女子便又纏上了他,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身。


    “送佛送到西,算我倒楣。”


    念著是店裏熟客,楚南歌無奈道了一句,看著連路都走不穩的人,直接彎身背起她便往前方酒店走去。


    “喂,別勒脖子,不然報警了。”


    一個酒醉的人壓在背上已經夠重,更麻煩是被背起的她下意識勒著楚南歌脖子,讓他幾乎一句髒話就衝口而出。


    半條長街的距離,以楚南歌平常的步速最多就是五分鍾,可背起那女子後在她不停的扭動中,足足多了一倍時間。


    臉色蒼白的背著女子走入酒店,在前台中臨時開了一個房間,楚南歌也顧不上那幾位女前台眼中的鄙視神色,隻想早早拋下背上的人回家。


    他不怕什麽,怕的是背後女子又再吐。


    此刻他可真的是躲無可躲。


    幸好的是直到房間內,那女子也沒有再吐,就是神智相當不清,在楚南歌放她下下床時,更是抱著他便親了過去。


    快速閃過那一吻,楚南歌害羞是沒多少。


    這種酒後荒唐事,別說親女的,就是男人他都親過,沒什麽大不了。


    但現在的最大問題是,


    她醉了,


    楚南歌沒醉。


    所以被那酒氣薰住,楚南歌看著床上那位死死抱著自己的妖魔鬼怪,努力掙脫她的雙手,眼神中難得的帶有嫌棄意思。


    “真·妖魔鬼怪之夜。”


    拉上房門,嫌棄的拍了拍身上衣服,楚南歌在那幾位前台服務員的奇怪眼神中,頭也不回的離開。


    以為他是去買什麽事物的服務員,直到快下班時也沒見楚南歌回來,才終於知道他隻是單純的送她過來,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一夜風流。


    這種小插曲,楚南歌很快便拋之腦後,那一夜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人生中有很多這種怪誕不經的笑話,沒看過的人以為是奇事,但看多了的人卻隻覺無聊。


    猶如鬼神一樣,我們會敬畏,害怕,是因為從不曾見得。


    若見多了,就不會感覺到什麽,不會害怕,不會敬畏,最多最多就是一句鬼先生,神仙小姐您好而已。


    日日年年春逝去,朝朝暮暮冬風來。


    這是一個科技的世界,


    荒誕不經的世界,


    楚南歌討厭的世界。


    無緣由,無故因,無根本。


    除了那有限的數人外,楚南歌下意識的排斥這個世界,隻願活在他自己的圍籬中,那怕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但實際上,就連他自己和何書桓他們都不知道,他的世界圍籬內有人,有何書桓,有葉楠,有石達,卻沒有其他人。


    他自私的把所有人都劃分出一條條界線,而這座悠久的南方城市中,就隻有寥寥三人走進他的心。


    除此以外,舉世望去無一物。


    恩他報,仇他忘。


    楚南歌。


    三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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