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間她進入了另一個畫麵。


    南陵上空,轟鳴的禮炮和絢麗的煙火如奔騰的瀑布直上雲霄,照亮整個夜空。


    在煙火的輝映下,皇宮顯得更加肅穆輝煌。


    成群結隊的宮女匆忙的穿梭於各宮之間,成千上萬的百姓望著皇宮的方向如潑出去的豆粒子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地,綿延百裏,等候迎接福祉,鍾樓頂處星祖傅舉行盛大的法事,為即將誕下的皇室子孫觀星測運。


    三四個宮女在廣緣宮進進出出,一盆熱水端進去,一盆血水端出來……


    一顆閃爍的星辰從濃墨般的天幕最深處滑落,如雨滴一般滴落進內宮。


    “陛下,有星宇下凡!星宇下凡!”鍾樓頂處的星祖父雙手擎天,袖口拖長隨風鼓動,一柄紫光四射的寶劍赫然在手,扯著喉嚨嘶喊。


    此時從四麵八方飛來了許許多多的鳥兒絡繹不絕的盤旋進廣緣宮,圍繞著皇後娘娘的產房房頂簇擁停靠,一個個昂首挺胸,羽翼傲然。


    “那是什麽?!仙鳥!~”百姓和大臣們指著天空的方向驚奇的目瞪口呆之時。


    禮炮停歇,煙花消散,烏雲蔽月,星宿暗淡。


    “娘娘生了!娘娘生了!是一個公主!”一個宮女呼喊著跑出產房便癱軟在地。


    “吾聖德神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廣緣宮外聲浪滔天,一時間天上地下鍾鳴人聲交織在一起,動懾寰宇。


    雨烈元君最後看了一眼鬼差那煞白的臉,魂魄便如青煙嫋嫋散進一個漆黑無低的地洞,眼前一片昏黃,就像沉默在水裏一樣,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人歡快的喊叫聲:“生下來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渾身沾著粘液,躺在一彈棉被中。


    此時她的頭硬生生的痛,零散的記憶碎片在她的腦袋裏萬花筒般斑駁,她用力的回憶,拚合碎片,頭痛欲裂,撕裂開嬰兒稚嫩的喉嚨哭叫,拚合好的畫麵又再次碎裂,回憶就像水滴一滴滴落下最後連成串填滿她完全空白的頭顱。


    她想起了自己綴著肥肉的肚皮陷在炙熱的泥土裏,頭搭在一堆亂草之中,各種飛蟲飛進她的鼻孔,她用肥大的耳朵將它們趕走,心裏想的隻是什麽時候吃食,就算是隻有些曬幹的糧食或是野菜也心滿意足,努力不去想起自己曾經是一個多麽傲嬌的仙子,努力的做一隻平常的豬,等待著有一天主人突然拽起她的前腿將她綁在竹竿上,然後一個冰冷的殺豬刀結束一條豬命,重新開始一個新的輪回。


    她曾試著告訴其它豬夥伴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但是蠢豬們貌似隻懂得如何將玉米咬的更碎,如何將糞便堆成一個圓,仙子心中何等寂寞。


    陣陣豬圈的惡臭味飄過腦海,雨烈開始竭力喚起一些美好的回憶,夙陽雲清的臉仿若飄過千年塵煙,俊秀而溫暖,眉宇間浮著一絲抹不去的哀婉,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想起她在坤山中停落,紅色羽毛光豔亮麗,她展翅而翔幻化為美麗的仙子,看到她與夙陽雲清在坤山之巔第一次相遇,陽光明媚,綠水青山。


    正在這時嬰兒周身的昏暗忽然轉變為刺眼的白,這個白如同天上的雲朵般純淨聖潔,一個身影漸漸接近,天君!赤羽元君的魂魄從身體裏飄然而出,向那個漸漸接近的身影跪拜。


    “罪身恭迎天君……”


    “雨烈仙子……百年已過,你在人世嚐盡生死輪回,現刑期已滿,本尊給你一次脫胎換骨的機會,我隻問你一次,你可否願意回歸仙身,與我回瑤池天界。”


    “我……”她隻是輕輕的搖頭,這簡單的動作如一把利劍紮天君的心。


    “雨烈,你為豬為人也不願意再為仙嗎?”每一個字如同被風吹拂著從他的嘴裏鑽出來一般,斷斷續續,一停一頓,氣息中夾著恨鐵不成鋼的怨恨。


    “不願。”隻是簡單兩個字,她的喉嚨刀割一般疼痛。


    萬萬年前,天地一片蒼茫,山河混沌,四季不分,六道無主。


    雨烈還不是她的名字,她隻是一隻野鳥,無名無姓,長自上古深山--東絕峰,守著孤山殘木中無數個日月。


    她的心中隻有綿綿不盡的孤獨。


    也不知是哪一日,山裏來了一個翩翩老者,名為鴻煊,白衣白發白須,持長笛短劍,踏遍了整個深山在山巔之處尋得一風水好地蓋起茅屋三間,便常住起來,她每日到茅屋前聆聽老者誦讀經文,久而久之,竟然有了絲靈性,日日守在老者身側不肯飛走,老者無奈山中修行孤苦,收下這隻野鳥養了起來,一時逗樂解悶,一時講讀經文。


    哪料想白須老人乃天地運化所生,不在輪回之內,超越五行之限,野鳥隻見他笛不吹而自鳴,劍不出鞘而落葉繽紛,他朗讀經文的婉轉之語落滿山中穹窿,於是那連綿起伏的枯山在轉瞬間鮮花簇擁,綠叢翠柳飛岩盤旋,那景致猶如夢境般姹紫嫣紅,一眼間看遍春夏秋冬。


    一日,一道紫光從山巔直上雲霄,照的半個天際紫光漫漫,老者一席白衣騰在那紫色的雲靄裏,鬥轉星移間麵目和身姿變為一個俊朗的少年,風姿瀟瀟。


    一切機緣無隱無顯,無生無滅,無去無來。


    一切有為之法,皆是無常。


    鴻煊飛升上神。


    他勾勒四季,重造山河,馴化萬物,統管六道,築瑤池天界,劃分仙籍,受封天君。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鴻煊修成正果,也不忘給那終日裏陪他逗趣打混的野鳥提拔提拔,分給它一些修為,它便化為了仙鳥,鳳翎赤羽,鳥語啁啾,賜名雨烈仙子。


    雨烈跟隨天君上天入地,遊曆河山,享用人間八方香火,用了二萬年的時間,仙鳥化成人形,終修得亭亭玉立、美輪美奐的少女之身。


    “你……忘了……七萬年前……”天君凝視著跪著的雨烈仙子,慘白的雙頰已不見當年的風姿,那流盼嫵媚的仙子曾陪伴自己數不清的滄海桑田,如今卻如此執迷不悟。


    “雨烈百年前已遁入輪回,今生我不再是雨烈元君,也不再想回天界……”


    “還念著那紫軒之後?”


    “……”雨烈身子一顫,兩行冷淚猶然從眼眶奪出。


    “看來你還是放不下對他的執念……,我與你萬萬年的渡化之恩不抵你與凡夫俗子俗世纏綿。”話罷,天君也濕了眼眶。


    “……天君.......”此時的雨烈冷淚撲簌,她定然生生世世做不回天君身側的一品女仙,世世生生剪不斷一縷刻骨銘心的情絲,這份執著不了確不完結。


    天君寬袖拂過,青煙嫋嫋,她的魂魄回到嬰孩的身體,霎時間,白色光團隨著天君的一拂驟然回歸產房的幽暗,僅有兩行燭光在皇後娘娘枕邊蕩漾,還有一個躺在棉被上啼哭的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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