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由心而生,在實力強大的群體裏,更加讓人畏懼的力量自然賦予掌控權,猶如狼群。


    子桑雲離不是個衝動的匹夫,他看的清,恍如隔世般的重生所帶來的力量是他獲得被尊重,被忠誠的砝碼,有了它,他是一方軍閥之主,沒有它,他頂多是別人複仇扛起的大旗,時機一到,棄之若履。


    他時刻感受到,他的周遭危機四伏,有更凶猛而又野心勃勃的頭狼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必須時時刻刻保持防禦的姿態和一觸即發的戰鬥敏銳度,這群他不得不防的頭狼裏最讓他畏懼的是終日裏甜呼姐姐的沐心嵐。


    南陵,一個曾經讓西海岸震撼的國度,多少玉宇瓊樓淹沒在一場戰爭的鐵蹄之下。


    亡國滅種之仇如何能泯滅?如同一道永世無法痊愈的傷疤,他篤定她隻是因由相互利用而暫時隱忍,如果有一天,連皮帶肉地揭開傷疤,讓所有痛楚昭示在陽光下,他們之間是否還能剩下一絲姐弟之情?


    想到此處,猶如寒風入骨,子桑雲離渾身一顫。


    他腦袋裏浮現了一個既絕望又壯麗的畫麵。


    他和沐姐姐雙雙站立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各自手裏的劍直插進彼此的胸膛,身體停留在向前刺出的動作。


    鮮血從彼此的身體裏流淌出來,白色的錦袍暈染了層層紅色的漣漪,片刻間,他們已經站在血泊之中。


    他看到她的麵頰猶如天空中被颶風撕扯的煙雲,掙紮又絕望。


    這畫麵隻是一瞬間,使的他的心猛地劇痛,臉色驟然黑青。


    “雲離,還好嗎?”


    子桑雲離順著聲音的出處凝向前方正向他踱步而來的沐心嵐。


    她立在黑棕馬前,仰視著跨騎馬上的子桑雲離,因為仰視,顯得她的臉頰更加小巧精致,一雙明媚的眼似有疑惑的望著他。


    “我.....沒,沒,沒..”子桑雲離的內心如一環珠串瞬間崩散,言語也亂了章法。


    “還沒有決定嗎,沒有決定好是否做個亂臣賊子?”沐心嵐溫暖地笑了,仿若亂臣賊子四個字即輕飄又微不足道。


    子桑雲離的眼神更加緊張,緩緩地將頭沉了下去,兩側的垂下來的墨發飄颻如柳。


    幾個月來,備戰養兵,修習煉藥,偷取軍機圖,他都十分投入,眼下到了正麵開戰的當口,卻內心惶惶不安。


    他姓子桑,正統皇室血脈,自小成長在神爵宮廷,他現在要變成一個叛賊再帶領著另外一群叛賊推翻自己家族的皇廷?然後再重新建立一個仍然姓子桑的皇廷?還要把曾經屬於南陵的土地還給南陵?


    做與不做隻差一個符合良心道德的理由。


    就在頭沉下去的一刻,驟然一切都有了答案,猛然抬起頭,雙目厲色狠絕,略略森然的聲音飄然而出。


    “那就先拿這三十萬兵卒做個開端吧”


    “諾!”眾人拱手過頭。


    此刻,大家心裏如明鏡,以這五人當下的實力,獲得此開端之役的勝利如探囊取物,然它卻是一根引發更大戰禍的引線。


    點燃了它,便沒有絲毫回頭的餘地,敗,萬劫不複,勝,各取所需。


    子桑雲離的手緊握著胸前一枚紫銅吊墜,那是他的母妃戚如璃的遺物,熊熊大火中燃燒的屍身是他此生最難擺脫的噩夢。


    他記得他的父皇悲痛欲絕的淚默默的流在陰黑的祠堂角落,記得他偷偷拭去臉上的哀傷走出祠堂,再使人拆去所有祭奠物品。


    記得白皇後和太子如何操控朝局逼迫帝王連一個墓碑都未曾為戚妃立下,記得子桑馭雪悲哀的背影立在海涅宮之巔,回眸中蕩盡滄桑,和一個不得不殘喘在一身龍袍下的怯懦靈魂。


    “父皇,你不敢做的事,兒臣鬥膽為你而做!”


    “母妃,你希望我做一世儒雅書生,兒要讓你失望了,願今生,金戈鐵馬,換你泉下有安!”


    “諸位,當下白氏禍亂神爵,掠幼童為修,為蓄源力而濫殺無辜,太子排除異己,謀害宗親,妄殺忠臣,結黨營私,擅權專政,威逼帝王,身為子桑之後,不能坐視皇權旁落,今日本皇子子桑雲離以清君側之名號召眾英雄與我共討白氏賊寇及黨羽,爾等可願意?”


    “我等誓死效命!”眾人齊呼。


    子桑雲離雙目灼灼,猶如熊熊之烈火燃燒,麵容壯烈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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