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娘娘,今日作何安排?”


    “一切如舊。”


    “那…我明白了。”映秋咬著下唇,顧青盞一臉坦然,陪同在她身邊十餘載,從未見過她懼怕過什麽,除去夜間偶爾會被噩夢驚醒。


    “可準備好了?”鄭召換了身輕裝便服,踩著一雙墨黑馬靴從屋外進來,今日天子後山圍獵,邀眾臣一同前往。“皇家狩獵一年一度,本王也帶妃去湊個熱鬧。”


    “臣妾準備好了。”顧青盞早已察覺,鄭召自從北疆歸來,便一直陪在她身側,連她前去慈恩寺布施祈福,他也是形影不離。


    種種變故,讓顧青盞不得不多想。


    “……不知王妃可曾聽聞左司馬與鎮國將軍的事情,都死得離奇蹊蹺,我不過出征一載,朝堂便風雲突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怕這暗地裏的爪牙伸向王府,王妃還是常伴本王身側較為妥當,改日再為王妃多安排幾名一等護衛,以防萬一。”


    鄭召不僅肯定有人暗地裏在對王府使絆,他還肯定王府已經出了內奸。去年的鹿山遇伏,差點要了他的性命,如今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又折了兩名心腹……倘若不是王府有了細作,他的行蹤計劃為何會這般暴露無遺?而且還是三番兩次。


    顧青盞上前為他理了理衣襟,對上他犀利的眼眸,溫婉一笑,又似是有幾分感動,道:“嫁與王爺,青盞此生足矣。”


    鄭召注視她良久,暗想自己太過多疑,眼前這女子連踩死隻螞蟻都能傷心半日,又何談其他?但這個節骨眼上,他不得不提防身邊的所有人。“嫁與我,委屈你了。”


    顧青盞低頭不再說話。


    陸縈站在秋水苑閣樓之上,看著王府門前浩浩蕩蕩的隊伍準備出發,鄭召騎著他那匹凱旋戰馬走在隊伍最前列。而那轎子裏坐著的,便是她吧,陸縈繼而望著出神。


    碧落也趴在欄杆上看著,心裏還在尋思,王爺去後山狩獵為何不帶上娘娘?倘若帶上娘娘,她便也能跟著開開眼界,聽聞還能見著天子。天子會是什麽樣的?想必一定很威風吧。


    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上,如果不是穿著那身金絲龍袍,絕不會有人想到,那身形單薄弱不禁風的男子便是當今聖上。想來也是,朝中所有人,隻不過是把他當做權利的傀儡罷了,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鄭亦領文武百官先至後山,唯獨昭王緩緩來遲,眾人嘴上雖無甚抱怨言語,可心裏卻各有所思,昭王如今如日中天,竟連天子也不放在眼中。


    鄭亦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卻越發顯得他身形羸弱,過度蒼白的皮膚盡顯病態,仿佛風一吹,便要傾倒。


    “皇上,再加件衣裳吧!”一紅袍女子攜了披風遞上前去,聲音玲瓏悅耳,五官清麗,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這便是後宮正受寵的勤妃娘娘。


    不過,徐毓的軟語溫言換來的卻是鄭亦的不冷不熱,“無礙,你先退下。”


    鄭召見狀翻身下馬行禮,強抑住心底的厭惡與不滿,道:“臣弟鄭召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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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青盞緊隨其後亦行了禮,便默不作聲候在一旁。


    “免禮。”鄭亦揚了揚手,示意平身,“五弟此番出征大獲全勝,真是為我大鄭立下汗馬功勞。賞,重重有賞。”


    “謝主隆恩。”鄭召抬頭,目光卻落在那紅袍女子身上,已一年未曾相見了。


    當年先帝意外駕崩,如若他不在北疆,如若他留在京都,鄭亦又怎會有機可乘坐上王位,又怎會娶了他的女子。本為手足,奈何相煎?鄭召恨鄭亦,不是沒有理由,原以為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卻被一介懦夫僥幸奪去,他此生不甘。


    目光因思念而變得灼熱,徐毓回避鄭召的眼神,她怕再這般下去,在鄭亦麵前,會暴露得太多。


    徐毓本為太傅之女,自小便與眾皇子一起長大,曾經的承諾還曆曆在目,她本以為這輩子會非鄭召不嫁。


    “我若為天子,你便是帝後;我若為王爺,你便是王妃;我若什麽都不是,那你我浪跡天涯……”


    是山盟海誓還是花言巧語?徐毓不知道,她隻知道那日先皇壽宴,先皇將丞相之女許配給他,他沒有拒絕。


    鄭召遠征北疆的前一夜,徐毓問他:“權利和感情,哪個更重要?”


    “我都要,待我禦敵歸來,便鋪十裏紅妝娶你為妻。”


    徐毓冷笑,“那顧家小姐呢?”


    “我心裏隻有你。”


    而在現實麵前,一切的誓言都變得蒼白無力。待鄭召遠征歸來時,江山易主,而最的女子早已成了高高在上的勤妃娘娘。


    他這一生中最失敗的,是隻落了個昭王名號。


    不遠處一隻白狐躥動,鄭亦與鄭召幾乎同時搭弓,嗖地一聲鄭亦先將利箭射出,鄭召不屑一笑,緊隨著也射出一箭,直直破了鄭亦方才射出的那支箭,後來居上,箭便射在那白狐頸上,一命嗚呼。


    當著天子的麵,便如此氣焰囂張,眾人都開始低頭私語起來,鄭召依然昂首道:“皇上,承讓了。”


    “五哥抗敵歸來,越發勢不可擋了呢!”齊王鄭羽看著這“精彩”一幕,一人鼓起掌來,這話中含義,眾人都明白。


    鄭亦此時哪有半點一國之君的架子,臉上仍是謙和地笑著,“十一弟所言極是,如今朝中有將,朕甚是欣慰。”


    鄭羽向鄭亦回之一笑,心裏卻想著,果真是一介庸才,朽木不可雕也。若沒了太皇太後暗中操控,鄭宮豈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大鄭有猛將如五哥,萬幸。”鄭羽馬上作揖,滿是虛情假意。


    鄭羽那帶刺的笑容,鄭召看得通徹,他從未將鄭亦放在眼中,而這個十一弟,卻是他的心頭大患。鄭氏人丁稀薄,皇子王爺本不多,手握兵權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齊王鄭羽長期南駐,兵權**,宛若一隻虎豹豺狼,向著北方虎視眈眈。


    左司馬與鎮國將軍的死,讓鄭召勢力受到重創…究竟是何人從中作梗?他思前想後,目標自然而然定在了齊王鄭羽身上。


    不一會兒,大家便分散開來,各自尋找獵物去了。林間擺了桌宴,清一色的瓜果蜜餞,一眾女眷便坐在一旁閑話消磨時光。


    顧青盞與徐毓同坐一側,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林間馳騁的鄭召身上,百步穿楊的箭法,獵物無處遁形。


    正巧不遠處來了一隻長耳灰兔,沒頭沒腦地在草叢裏走動,鄭召屏氣凝神,從背後箭囊又抽出一支長箭,搭在弓上。


    眾女眷見此,言談嬉笑的聲音漸漸消了,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灰兔,傳聞昭王箭術舉世無雙,如今,可有機會一見了。


    徐毓見那灰兔,心生憐意,便對著鄭召微微搖頭。


    所有人都不知鄭召為何突然收了弓,隻有顧青盞與徐毓心中清楚。有關鄭召與徐毓的一切,她隻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你若嫁我,除去榮華富貴,我什麽也給不了你。”在顧青盞尚未嫁入王府之前,鄭召便這般警告,他不願忤逆聖上,卻希望丞相府可以主動推了這門親事。


    可未曾料到顧青盞卻淡笑回道:“即是聖上指婚,便是命中注定,夫為妻綱,以後王爺說什麽…是什麽。”


    “你當真不後悔?”


    “無怨無悔。”


    鄭召收起弓箭,運功借力,便從馬背上輕輕躍起,不出三兩下便躍到了那片叢林,徒手逮住了那隻長耳灰兔,抱在懷裏。


    當所有人都以為昭王要將這“戰利品”送與顧青盞時,鄭召卻出乎眾人意料,直接將那灰兔送給了勤妃娘娘。


    “……還是送與王妃娘娘吧。”徐毓不去接,算皇上不在,但眾目睽睽之下,鄭召這般定要引來閑言碎語。


    顧青盞淡然一笑,“既然是王爺心意,勤妃娘娘收下便可,早先聽聞娘娘同王爺一塊兒長大,情同兄妹,如今一年未見,也是該好好敘舊一番。”


    徐毓扶了扶額,“本宮今日身體抱恙,吹不得風,拂了大家興致,在此以茶代酒自罰一杯。”說罷,便由丫鬟摻著回馬車去了。


    不久,鄭召也離去了。


    透過竹林,陽光斑斑駁駁灑落下來,落在茶杯之中像熠熠星光,煞是好看。顧青盞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杯中映著她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姐姐笑起來也很好看……”不知為何,又突然想起陸縈來。


    她這一生,還有機會真正笑上一回嗎?


    這世間有很多事情,她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通透,何嚐不是一種悲劇。


    “娘娘,茶冷了換一杯罷?”映秋在一旁問她。


    顧青盞抬眸,隻說了三個字,“正正好。”


    映秋會了意,“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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