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平日排兵布陣,對付的都是人,可謂是算無遺漏。


    可這回對付的卻是蟲子,計劃的確是相當好,可九王爺從來也沒見過這些蟲子,光是靠聽傳說估計,雖然已經將這些火重天想象得破壞力驚人……但當麵對實物的時候,眾人還是傻了眼。


    火重天的威力和數量遠超眾人想象,這趨勢,想要一隻都不放走難度不小。


    “喔!不妙啊。”展昭邊說邊看身旁白玉堂。


    向來討厭蟲子的五爺這會兒臉色刷白,怎麽死也不能被蟲子咬死,更何況還是會燒火的蟲子,想想就惡心。


    山崖上的士兵嚴陣以待,但眾人心裏都沒底,這龐然大物一樣的蟲子,要怎麽阻擋?


    那些火重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底呆久了,出來之後異常的狂暴,到處亂撞還嘶叫不停,四周圍火星亂爆,場麵混亂又嚇人,看著極容易失控。


    “不得了!”天尊都忍不住皺眉。


    無沙大師和夭長天也搖頭——一旦有幾隻翻上山坡,或者撞開防護牆,就會有一群跟著出來,那時候攔也攔不住。


    “要不要現在就丟火裂果?”鄒良問趙普。


    趙普皺個眉頭,現在就丟的話……能根除麽?萬一留下活的呢?地底還有好多沒爬出來呢!


    趙普想問公孫意見,但公孫先生這會兒正急得團團轉,小四子不見了!


    ……


    “另一條裂縫!”


    天尊突然指著山穀另一邊。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因為在山穀坡度較緩的一側,地麵正在抖動,出現了另一條裂縫,裏邊火光衝天,正有蟲子奮力往外鑽。


    “那些蟲子怎麽不移動,而是在一個地方拚命擠?”趙普想不通,越積越多不就堆起來了麽?誰想個法子把它們引到山穀裏去?!


    “是不是跟羊群一樣,需要一個領頭的?”白玉堂問。


    眾人正討論,展昭突然“噓”了一聲,側耳,提醒眾人,“聽!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聲音?”


    眾人安靜了下來。


    山穀一側的趙普也突然按住慌張的公孫,小聲說,“小四子的聲音!”


    公孫立刻閉嘴,仔細聽……


    在場的眾人都靜了下來,大家屏息聽著……


    此時,風棲穀中就剩下了火燒枯枝產生的“劈劈啪啪”聲,以及那些火重天擠壓摩擦產生的嘎吱聲……


    就在這種規律又嚇人的聲音之中,突然……有輕輕的拍手聲傳來,伴隨著一個帶著稚氣的童音。


    眾人都熟悉這軟糯的童音,是小四子的聲音……


    天尊仰起臉,看著夜空。


    這時候聲音越來越清晰,因為山穀裏掙紮慘叫的火重天突然不動了,蟲子們也都安靜了下來。


    小四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公孫驚訝地仰起臉……


    就見頭頂,幺幺舒展雙翅,緩緩地飛過,小四子就坐在幺幺的背上,邊有節奏地拍著小手,邊唱著一首童謠。


    這是小四子常做的事情,開封府的丫鬟們都愛這樣拍著手打著拍子,教小四子唱各種各樣的童謠。


    小四子有時候自個兒也會哼哼一些眾人從沒聽過的歌謠,而此時小四子吟唱的,就是眾人從來沒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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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幺幺緩緩地飛過夜空,仰著臉的眾人都張大了嘴,麵露驚異的神情……為什麽?


    因為小四子不是自己來的,在幺幺長長的鳳尾之後,跟著一條星河……


    夜空中,幺幺漂亮的大尾巴後邊,閃亮的光點形成一條長長的帶,隨著幺幺尾巴擺動的節奏,緩緩地前行,就好像是平靜海麵起伏的波紋,在夜空中就像移動的星河,美輪美奐。


    展昭等人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跟著幺幺來的,並不是星辰,也不是墜落的銀河,而是林間的飛蟲。


    黑夜中,大批的蝴蝶、螢火蟲等,聚集到一起,跟隨者幺幺緩緩前行。


    山穀中的火重天此時已經徹底靜了下來。


    小四子的歌聲飄遠,火重天們也轉過身,順著山穀,跟隨歌聲前進。


    風棲穀內很快形成了一條火帶。


    火煉宮裏的蟲子終於全部爬了出來,地縫之中不再有火光……


    等眾人從震驚之中恢複過來的時候……幺幺已經飛的很遠。


    眾人趕緊跟上,追著幺幺和小四子,往大缺口所在的“陷阱”趕去。


    所有人都不說話,在山坡上走著……安靜的夜空中,飄著小四子拍手的聲音,和那好聽的童謠,上空是星,穀中是火,夢境一般。


    公孫仔細聽著那首童謠,卻還是分辨不出小四子究竟在唱什麽……


    展昭和白玉堂聽了半天,也沒聽懂,小四子唱的似乎並不是漢話,也不像是西域的任何一種語言。


    隻是一首簡單的童謠,聽起來卻有一種古樸之感,雖然是童聲吟唱,卻能聽出如眾僧吟佛一樣的莊重,又或者受了這空曠山穀及夜風的影響,顯得虛無縹緲。


    霖夜火忍不住問無沙大師,“師父,小四子在唱什麽?”


    無沙大師微微地笑了笑,對徒弟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小聲說,“天機不可泄露。”


    霖夜火眯著眼睛看自家胖和尚,“你也不知道他在唱什麽吧?”


    無沙大師尷尬,咳嗽兩聲板起臉,“佛曰,不可說!”


    霖夜火看了看身旁等答案的眾人。


    眾人都點點頭——和尚的確是不知道。


    夭長天笑了一聲,“自古以來,狐族最擅長的就是魅惑人心,看來被迷得神魂顛倒的不止是人而已,蟲子、動物……一個都跑不了。”


    公孫也想起,小四子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無聊的時候,也這樣拍個手唱歌謠,或者彈個曲子什麽的。


    這個時候,府裏府外的貓貓狗狗兔子鶯歌兒都會聚集過來,圍在他身旁,同為銀狐族,當年的妖王是不是也這樣呢?


    火重天像是完全被控製了一樣,那種狂暴已經蕩然無存,蟲子們規規矩矩地排著隊,順著山穀,跟著幺幺一路順暢地往前爬,最終,聚集到了大缺口。


    幺幺在大缺口上方緩速盤旋。


    小四子還在繼續拍著手唱著歌。


    火重天聚集到大缺口處就開始往坡上爬……果然,爬上去之後就滑了下來,很快,蟲子們開始一層層堆積在大缺口下方。


    等最後幾隻火重天爬進“陷阱”,展昭和白玉堂將山穀兩邊準備好的砂石推下……一個方形的“坑”就徹底形成了。


    火重天被困在了裏麵,小四子的歌謠聲還沒有停,蟲子們乖乖地趴在“坑”裏一動不動。


    鄒良帶著人,將從惡帝城兵馬那裏繳獲的火裂果都倒進了“火坑”中。


    紅色的火裂果迅速變成了黑色,逐漸融化……而隨著那些果子的融化,蟲子們都不動了……火焰的顏色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火重天引燃的大火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深紅色,可現在火焰的顏色更接近於正常,山穀中,也出現了焦糊的味道。


    “著了!”公孫驚訝。


    無沙大師找了塊石頭席地而坐,開始念經……畢竟也是生命,火重天危害太大,為了喜與百姓,不能讓它們存在於世,所以大和尚決定念經為它們超度一下。


    不知道是小四子歌聲的作用,還是火裂果麻&痹&的作用,那些火重天就和剛才的幹草火球一樣,一聲不吭地熊熊燃燒著,蟲子們似乎處於昏迷的狀態,沒有掙紮也沒有慘叫,就這麽靜靜地,燒成了灰燼。


    這場大火燒了差不多一整夜,除了無沙大師留在坑邊念經超度,其他人都回火煉宮前的軍營。


    小四子也從幺幺背上下來了,趙普抱著他一路往回走,幺幺在天上飛著,不急不慢的。


    小四子大概是累了,趴在趙普肩頭睡的很熟。


    所有人都邊走邊看趙普肩上小四子的睡臉,回想起剛才的情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


    那些跟了小四子一路的飛蟲們,也在歌謠聲停止的時候,不知不覺中飛走了。


    展昭背著手,邊走邊左右端詳小四子,他連餓都給忘了,怎麽想怎麽覺得都神了。


    白玉堂走幾步,看天尊一眼。


    最後天尊被他看得都毛了,伸手揪他耳朵,“看什麽?”


    白玉堂揉了揉耳朵,問天尊,“剛才那個現象……正常麽?”


    天尊聳聳肩,“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不正常,但對於銀狐族來說太正常了。”


    “這還叫正常啊?”霖夜火忍不住湊上來。


    天尊看著幾個小的一臉不可思議,無奈搖搖頭,“沒聽夭長天說麽?狐族自古魅惑眾生,區區幾隻蟲子算什麽?”


    “狐族……”霖夜火眯起眼,“莫非,狐族之祖是蘇妲己……哎呀?”


    火鳳話沒說完就讓天尊捶了一記頭,“妲你個頭,狐族和狐狸精能一樣麽?一個是神族一個是妖物!”


    公孫走在趙普身旁,趙普還逗他,“大功一件啊書呆,回去讓皇上給小四子封個爵位。”


    公孫斜著眼睛看趙普。


    九王爺見他一臉不高興,接著逗,“開心點麽!咱家裏養的可是神仙!”


    公孫歎了口氣,抱著胳膊繼續走,這銀狐族血統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不過小四子據說命很好……


    “這麽神……”展昭忍不住問天尊,“會不會遭天譴?”


    白玉堂和霖夜火都點頭,的確……


    天尊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幽幽來了一句,“銀狐族是大富大貴的命,自古以來除了一個特別能作死的,其他都能喜樂安康地過一世。”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說話了——銀妖王就是那個自己“作死”的麽……不過看天尊的臉色,兩人還是決定不多問了。


    回到軍營,就見火煉城的將士們正在蘇林的帶領下清理戰場。


    列心揚一臉蕩漾地看著不遠處靠著塊石頭打瞌睡的殷候。


    影衛們正集中大批的俘虜,其中有一個被裝進囚車的,就是那“熄了火”的毒火將軍。


    趙普興奮了,“活捉啦!”


    公孫瞄他——當然啦,也不看誰出手的。


    趙普立刻跑去跟殷候道謝。


    殷候擺擺手示意九王爺不用客氣,邊瞧了一眼悶悶不樂溜達過來的天尊。


    夭長天也過來了,問殷候,“剛才看見沒?”


    殷候點頭……剛才天空中的場景他看得真切,小四子身上銀狐族的特征越來越明顯,難怪妖王對於火重天複活這個滅頂之災沒留下任何解決方法,因為隻要小銀狐在,這火重天根本就不是問題。


    殷候身旁,小良子也在呢,滿頭汗。


    小四子急著跑回狼王堡,跑到城門口仰臉一看,狼王堡完好無損,他爹娘正站在城樓上呢,也不解地看著跑得停不下來直接撞牆的兒子,“你怎麽突然回來啦?”


    小良子一看狼王堡沒事兒,留下一句,“啊啊啊啊啊……我回去幫忙!”轉身撒腿就跑,蕭統海和廖婕站在城樓上對視——這娃咋的了?夢遊啊?


    小良子這一來回折騰,錯過了小四子剛才騎著幺幺引走火重天的奇景,這會兒聽影衛們說的,邊聽邊跺腳,急得眼圈通紅。


    趙普一扯列心揚的耳朵,將這位城主從花癡狀態中扯了回來。


    列心揚忙問,“王爺,我火煉城的危機算是解除了是不?”


    趙普點點頭。


    列心揚連忙給趙普道謝,老頭可不傻,他弄丟了一把鑰匙,差點被這火重天滅了大半個西域,幸好九王爺幫忙化解大危機,不然亡&國了!


    留下青鱗和鄒良打掃戰場押送戰俘不提,眾人回到火煉城。


    剛進城,董仟翼就到了,帶來了另一個好消息。


    賀一航使詐,佯裝派出全部兵馬救難,黑風城空城的狀態。


    結果真的有惡帝城兵馬來進攻,帶頭的那個敵將一身的火,誰料想偷襲不成,被火麒麟和龍喬廣殺了個回馬槍。


    賀一航派出去的兵馬一部分通過地道回到了黑風城,來了個首位夾擊,惡帝城兵馬全軍覆沒。


    那個渾身帶火的將領有些邪門,被龍喬廣用箭雨都射成刺蝟了,還不死,最後賀一航派人用冰鐵將他困住後,一腳踢進陷馬坑,潑了一身的黃土總算是火滅了。


    趙普挺好奇,問,“這麽說,咱們手上有倆毒火啊?”


    董仟翼瞧了瞧那個被關在囚車裏,渾身焦黑的俘虜,搖頭,“就剩這一個了,老賀逮著那個死了!”


    “死了?”趙普驚訝。


    “嗯,自盡的。”董仟翼一臉的嫌棄,“炸開了,還好丟在陷馬坑裏了,炸成那一大灘黑水嚇死人了,那些水貌似還有毒,蠟油一樣的,涼了就凝固成黑色的蠟塊。”


    趙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籠中那個活生生的“毒火”,還好是殷候出手,這人動作僵硬,顯然是被點了很多穴&道,天尊也說活捉此人隻能靠殷候,兩位老爺子應該知道對付這種“蠟人”的方法。


    ……


    這一場仗有驚無險贏得漂亮,關鍵還抓&住了活口,從他們口中,應該能問出不少惡帝城的相關線索。


    而最有趣的是,列心揚對著殷候發完花癡後,竟然認出了眾多俘虜中,有那位偷走他火煉宮鑰匙的“愛妃”。他的目的果然是阻止眾人進火煉宮,鑰匙也就在他身上,搜出來之後,還給了列心揚。


    列心揚打開了火煉宮的大門,讓眾人進去“參觀”一下。


    可打開門之後才發現,火煉宮的內部結構已經坍塌,石燈全部碎裂掉落,巨大的立柱和弧形穹頂出現了多條裂紋。


    白玉堂不無惋惜地搖搖頭,“很快就要塌了。”


    趙普拍拍列心揚——國寶算是沒有了,自個兒再造個墳吧,反正這地兒風水也挺好的。


    ……


    小良子按照趙普的吩咐,幫忙把塞勒帶了過來,塞勒似乎對火煉宮並沒什麽興趣,鄒良跟它“交流”了一下,確定地告訴趙普——火煉宮裏並沒有傳說中的水源!


    趙普算是徹底鬆了口氣,看來鷹王當年發現的水源分散在各地,既然如此就不用擔心了!


    ……


    考慮到火煉城明天一大早又會曬得人脫皮,以及這一仗之後許多後需要處理,眾人收拾了一下行囊,親自押送“毒火,連夜趕回了黑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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