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亮起。


    瀑布後的水簾洞裏,寂寂無聲。


    左淩泉盤坐在石床上,雙手平放於雙膝,閉目凝神,運轉煉氣法決。


    吳清婉保持同樣的姿勢,坐在他的身邊。


    左淩泉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和女人,在一張床上過夜。


    這種事放在世俗,可謂傷風敗俗,好在修行一道不講究這些。


    當然,左淩泉即便講究,也沒什麽辦法——因為這裏是吳清婉的地盤,事前可不會征詢他的意見。


    昨兒個晚上,左淩泉正在盤坐煉氣,剛沐完浴的吳清婉,忽然穿著修身長裙走了進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脫鞋爬上了床鋪,側坐在跟前,偏頭望著他,陣仗和準備上鍾似的。


    左淩泉當時就懵了。


    好在左淩泉定力過人,裝作入定沒發現的模樣,閉眼觀察了片刻——吳清婉雖然盯著他看了半天,但最終也沒對他做什麽,隻是盤坐在了身側,和他一起修煉,他才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覺得有點古怪,但也沒多想。


    兩人靜坐一夜,隨著外麵鍾聲響起,同時睜開了雙眼。


    左淩泉長長呼了口濁氣,稍微感覺了下,經過三四天的潛心修煉,體內真氣恢複了約莫十分之一。


    雖然還是很少,但比往日沒真氣的時候強橫太多了。


    吳清婉手兒撐著石床,挪動到石床邊緣,潔白晶瑩的赤足,挑起了地上的繡鞋。


    左淩泉餘光瞧見,又連忙偏開了無心的目光,張了張嘴,倒是不知該說什麽。


    吳清婉餘光也在瞄著左淩泉,神色自然未見異樣,用玉指勾好鞋子,柔聲詢問:


    “淩泉,身體如何了?”


    “好多了,嗯……今天去驚露台的人就選出來了對吧?”


    “是啊。許誌寧和姚和玉估計穩了,就看佘玉龍能不能搶下最後一個名額。”


    吳清婉穿好繡鞋,起身伸了個懶腰,回頭望向左淩泉:


    “今天場麵比較大,比拚的人雖然不如你,但也是大丹的佼佼者,旁觀他們彼此搏殺,自身也能受益,你也去看看吧。”


    伸著懶腰回頭的動作,慵懶中帶著三分柔媚,腰下的曲線也拉伸到了極致。


    左淩泉不好亂看,隻是俯身穿著鞋子,含笑回應:


    “好啊。”


    很快,兩人相伴走出石室。


    吳清婉路過木屋的時候,倒是想起了什麽,從屋裏取出來一個木盒,遞給左淩泉:


    “上次拿回來的幾樣法器,我已經研究過了。銅鏡是件好東西,裏麵預設了兩個法術——‘金光術’和‘玄雷術’;都是雷法,五行親木的修士使用最合適,水生木,你用也可以,但施術會慢很多。”


    左淩泉上次收獲那麽多物件,就對其中的‘閃光彈’和白玉銖感興趣,聽見這話,自然有點遺憾:


    “金光術施術慢了,就沒了出奇製勝的效果。吳前輩你五行親木,還是你拿著用吧。”


    吳清婉嘴角輕勾,倒也沒有拒絕:


    “那行,謝謝啦。”


    “我是晚輩,承蒙吳前輩照顧,孝敬一下也是應該的。”


    吳清婉知道左淩泉對銅鏡感興趣,想了想又道:


    “金光術隻是很基礎的術法,沒有任何殺傷力,法陣的結構也簡單;我這些日子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給你臨摹一個替代的。”


    左淩泉眼前微亮:“那就辛苦吳前輩了,最好做成鞋子、護腿之類的。低境修士彼此搏殺,最先注意的就是腳步,把這玩意放腳上,肯定防不勝防……”


    吳清婉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我還以為你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呢,沒想到壞心思這麽多。”


    “唉,生死搏殺活著才配講道理,誰會管這麽多。”


    “煉器太麻煩,哪怕是最基礎的物件,也不是那麽容易臨摹。我隻能嚐試,能不能產生效果,可不敢保證,本來想做個能震動的棒棒給你,到現在都沒琢磨出來。”


    “呃……吳前輩你還真研究了?”


    “看你感興趣,自然研究了。”


    “嗬嗬……”


    ……


    兩人閑談之間,來到了下方的竹林。


    吳清婉還得去宗門正殿,便先行走了。


    左淩泉回到自己的院落裏,先換了身幹淨衣裳,又把薑怡送的符夾拿出來看了眼。


    符夾裏的無憂符已經用完了,如今換成了上次得來的兩張上品符籙,除此之外,還有五張劣質的無憂符;其中一張‘五雷符’和其他雜門符籙都給了王銳,用來保命。


    畫符的金筆和符譜,左淩泉拿著暫時也沒用,和法尺、法袍一樣,都交給吳清婉研究了。


    至於那把法器長劍,左淩泉倒是用得上。


    但劍客佩劍,猶如手足發妻,即便不用也是封劍於匣妥善保存,隨意更換或者丟棄都是很忌諱的事情。


    在沒有找得更適合的劍之前,左淩泉不準備隨便挑一把,因此也沒要,送給了同樣愛劍的王銳,也算是王銳‘以命換命’的報答;除此之外,還給了幾枚白玉銖,自己就留了十枚白玉銖放在符夾裏。


    左淩泉檢查了下自己的家底後,把符夾收了起來,想了想,又取來了小瓷瓶。


    瓷瓶裏裝著上次在大門口買來的小蟲蟲,左淩泉近些天也沒注意,有點擔心蟲蟲餓死,哪想到打開後,小甲蟲‘嗡嗡——’地飛了出來,生龍活虎地圍著左淩泉飛了兩圈,然後又鑽回了瓷瓶。


    “嗯?”


    左淩泉本來想放生,瞧見小甲蟲好像把瓷瓶當窩了,便也由它去了,權當是養個小寵物。


    他記得甲蟲喜歡吃葉子,從窗外的竹林裏揪了幾片草葉,放在瓷瓶旁邊。


    小甲蟲很快從瓷瓶裏鑽了出來,爬到葉子跟前,啃了一口,然後就爬回去了,看起來是有點嫌棄。如果不是個頭太小,估計還會‘呸’一口。


    左淩泉攤開手,他也不會養蟲子,幹脆選擇散養,蓋子都不蓋,想吃什麽自己去找,跑了就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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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過天晴,春日暖陽透過淡薄的雲層,灑在白石廣場上的擂台上。


    正殿外的飛簷下,坐著棲凰穀五位師伯,以及扶乩山、清池劍莊的長者,思緒都被擂台上的角逐牽引,表情各異。


    吳清婉依舊穿著宗門製式黑裙,坐在靠邊的位置,發髻也收拾得莊重嚴肅。


    比拚尚未開始,吳清婉靠在太師椅上等待,坐姿看起來端正,但心思哪裏能集中在擂台上。


    吳清婉的右手一隻放在袖子裏,摩挲著撿回來的玉簡,暗自思索,該怎麽處理這求之不得的燙手山芋時,忽然又聽到了那已經有點熟悉的聲音:


    “老陸,南方九宗,憑啥隻有八個尊主?還有一個死啦?”


    “噓噓,雲亭兄可別亂說……”


    吳清婉眉頭一皺,轉眼看去,卻見廣場邊的樹蔭下,滿嘴胡說八道的老少依舊在一起;而王銳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湊到了跟前,正興致勃勃地聽著那糟老頭子瞎扯。


    王銳以命換命的事情,左淩泉已經和她說了。吳清婉作為棲凰穀的師長,對王銳自然重視了些,本想叮囑一聲,讓王銳別和這些不正經的人混在一起,但那老頭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九宗並非同時出現。鐵鏃府、天帝城、伏龍山三家,開宗最早。驚露台、掩月林、桃花潭、定海樓、雲水劍潭五家,是後來居上……


    ……本來八宗已成定局,誰也奈何不了誰,但後來冒出來個杏林聖手,開辟了藥王塔。修行也好、俗世也罷,腦子正常的都不會得罪郎中,所以八大仙家一番商談,給藥王塔讓出了一塊地盤……”


    吳清婉眼中略顯意外,她知曉南方九宗是哪九家,但對於各宗的具體情況並不了解,至少了解得沒這老頭詳細。


    這老頭見識還挺多……


    吳清婉眨了眨眼睛,便打消了攆人的念頭,側耳繼續聆聽。


    那老頭見識確實過人,從九盟八尊主,說到中洲十劍皇,最後竟然還聊起了‘劍修’的大概路數,雖然都是道聽途說得來的信息,但不可否認也有可取之處。


    吳清婉聽說過‘劍修’這種殺力通天的修士,左淩泉用劍那麽厲害,她自然也想過讓左淩泉成為劍修,隻可惜她半點路數都不了解。


    此時聽見那老頭閑扯,說什麽‘南方九宗中,雲水劍潭最精通劍修法門’‘登門問劍贏了,就能取走一把名劍’之類的,吳清婉雖然不確定真假,但還是記在了心裏。


    吳清婉側耳聆聽,也不知過了多久,背後忽然響起一聲:


    “吳前輩。”


    吳清婉回過頭來,卻見一襲黑袍的左淩泉,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背後。她收回心思,靠在椅背上,眼神示意遠處的三個老少:


    “淩泉,那邊的那個老頭,懂得挺多,就是旁邊那個傻蛋兒……”


    左淩泉方才都看著吳清婉,聽見話語,才注意到廣場角落的三個人影,微微一愣:


    “五哥?”


    “?”


    吳清婉‘傻蛋兒’剛出口,聽見這話自是話語一噎,她不太相信的道:


    “那個穿白衣裳的,是你哥?”


    “對啊,我三叔的兒子。旁邊那個是老陸,外麵來的修士,懂得是挺多。”


    吳清婉眨了眨眸子,有點懷疑:


    “不太可能吧,兄弟兩個,差距怎麽這般大?不說別的,長得還沒你一半好看。”


    “堂兄弟嘛。其實人不錯,就是大大咧咧了些。王銳怎麽和他們湊一塊了?”


    “不知道。那老頭挺有見識,方才還說起劍修什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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