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話說《水滸》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雪夜上梁山,卻被投名狀三字攔在了外頭。


    林衝疑惑,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來投入夥,何故相疑?


    朱貴便告訴他,但凡好漢們入夥,須納投名狀。


    何謂投名狀?


    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個人,將頭獻納,才無疑心。


    彭漢生朝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努努嘴,告訴陸昂:“這是你的投名狀。”


    話音落,所有人齊齊盯著陸昂。


    羅運華藏在暗處,亦緊盯陸昂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老練而毒辣。他試圖看出什麽來。


    熟料陸昂隻是鬆垮垮站在那兒,仍舊麵無表情。耷拉著眼皮子,低低看了看地上那人,陸昂淡淡道:“要殺人啊?”這句話聽不出什麽情緒。


    “怎麽,下不去手?”


    彭漢生睨過來,輕笑:“這人是公安。小子,你要是下不去手……”說到這裏,他停了一停。下一秒,彭漢生陡然變得陰鷙——


    “那你是公安。”他盯著陸昂。


    陸昂抬眸,淡淡回望過去。


    竹樓有半秒的詭異安靜,“嗬嗬嗬嗬嗬。”張帆忽然笑了。用殘軀抵著身後的牆,他說:“你想殺我,不是想替你兒子報仇麽?”他睨彭漢生,“可惜啊,你兒子手上那麽多條人命,早他媽輪回做畜生去了!”


    他故意激怒彭漢生。


    “畜生,你知道麽?豬狗不如,他媽是個畜生!”張帆靠著牆,邊說邊無畏的笑。


    聽著一個個“畜生”,彭漢生怒火中燒!當年他從國內逃到緬甸,傷到了底下的東西,所以那麽一個兒子。而這根獨苗被張帆弄死了……“宋誌!”彭漢生陰著臉,示意身後的人。旅館那個執槍的男人上前。這男人穿黑衣,露在外麵的兩條胳膊布滿了鐵疙瘩一樣的肌肉。他走過去,沒有任何停頓的,朝張帆腦袋上是一腳!張帆吃痛一歪,狠狠倒在地上。他隻剩一條胳膊,如今費勁撐坐起來。啐出一口血,張帆衝宋誌笑得挑釁:“有種你打死我。”


    他一咧嘴,嘴裏全是鮮血。


    宋誌抬腳狠狠踹下去,再次踩在張帆頭上,厚厚的登山靴底用力向下,往死裏撚。


    張帆被他壓住腦袋。


    他滿臉充血,他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他佝僂著,蜷縮著,卻還是哧哧笑。


    他不看陸昂,他隻是對著彭漢生,一張嘴,仍舊故意挑釁。


    “給個痛快唄!”他吃力的說。


    “想要痛快?”彭漢生冷哼,“做夢去吧!”


    宋誌從靴子邊抽出匕首。


    “白爺。”陸昂不高興地開口了,他皺著眉,提醒彭漢生,“這不是我的投名狀嗎?被你的人打死了,我還怎麽投?”


    陸昂說完,冷冷一笑,仿佛是一直在看什麽好笑的事。


    “宋誌!”


    彭漢生喊住黑衣男人,又使了個眼色。


    宋誌將匕首丟在陸昂麵前。


    陸昂沒接,他眉眼淡淡:“我不用刀。”


    “你沒資格挑。”宋誌操著夾生的中文頂他。


    陸昂漠然不理。他轉頭,隻一字一頓對彭漢生重複:“我不用刀。我殺人,隻用槍。”


    張帆被揍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他伏在地上,扯著嘴角,還是哧哧的笑。笑著笑著,他眼角溫熱,也不知是血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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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昂這是在冒險照顧他呢,想讓他痛快上路。


    因為一槍斃命最痛快,沒有丁點痛苦。而拿刀子捅,很疼,得血流盡了才死,難受,人遭罪!


    張帆撐著坐起來,眉眼平靜。


    “白爺,我是來和你談生意的,你試我沒問題,但能不能快點?”陸昂稍稍蹙眉,有點不耐煩了。


    羅運華默了默,示意宋誌。宋誌從腰間抽了把槍給陸昂。


    陸昂還是右手持槍,他看向自己的戰友。


    張帆靠著牆,最後看了陸昂一眼。他對著屋頂,努力睜著充血的眼,咧著嘴,無聲的笑。竹樓的縫隙裏,勉強落進幾線光芒,像上帝指引的手。


    指間夾著的煙快要燃盡了,陸昂直接舉起槍。


    他將槍口瞄準張帆的心髒。


    深吸一口煙,抿著唇,陸昂扣下扳機——


    “哢——”


    空槍。


    空槍!


    陸昂臉色倏地一沉,心裏陡然有什麽絞起來,與此同時,宋誌操起地上的那把刀子,蹲下,狠狠朝張帆身體裏捅了過去!又捅一刀,再捅一刀!然後是第四刀……


    每一刀都像是紮在他身上!


    刀刀致命,刀刀痛楚!


    握住刀柄,宋誌再用力一轉——


    這一瞬,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山林裏有風,輕輕吹過來,樹影搖曳。張帆望著屋頂,張了張口,忽然,他還是咧嘴笑。


    密不透光的山林裏,有人扯開嗓子,斷斷續續開始唱歌。那聲音盤旋在厚重的林子上頭,鏗鏘有力,豪邁壯闊,氣勢雄渾,他在為自己送行。


    “幾度風雨幾度——”


    “去死吧!”


    宋誌又是一刀。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


    那天,他說,我叫張帆,你呢。


    陸昂。


    他還顯擺,看,我女朋友真漂亮,我要娶她當老婆。


    陸昂笑了笑。


    可是,他再沒有能回去,再沒有娶到她。


    ……


    “操.你媽!這麽玩我?”陸昂抬起腳,狠踹宋誌。


    宋誌抽出刀子,站起來。他臉上、身上全部是血。他麵無表情,他是魔鬼的幫凶。


    溫柔的風拂過來,拂過坐在那兒鐵骨錚錚的男人。


    他沒有了呼吸,他永遠地闔上眼。


    他犧牲在這個魔鬼的世界裏,他用最痛苦的方式離開。


    這一刻,風愈發大了,亦愈發冷了。


    冷冷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來,來為我們的英雄送行,來將他聖潔的靈魂送入雲端,送去不再有痛楚的世界。


    ……


    陸昂右手緊緊握住槍,垂在身側,使勁睜著眼。


    他不能哭。


    他不能哭。


    他不能哭。


    ……


    ……


    安安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這天還是不得不回自己租的地方。


    本來天氣不錯,誰知到了傍晚又開始下雨。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仍沒有停的跡象。


    一旦下雨,她接不到遊客,安安轉而去找新工作。


    她年紀雖不大,但有自己的想法。安安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打零工了,她想找個安安穩穩的正經工作。這樣等陸昂回來,兩個人能過安穩日子。


    可跑了一個上午,安安毫無收獲。現在隨便一個工作要大專畢業,她一個高中生,別人都不搭理。


    吃了一上午閉門羹,安安灰頭土臉。中午在外麵隨便吃了一些,見還是下雨,而且雨勢越來越大,她整個人懨懨的,索性回屋。


    倒在床上,安安盯著手機看。


    還是沒有陸昂的消息。


    安安便問他:“陸昂,還沒回來麽?”


    安安又淘氣:“陸昂,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


    今天下雨,關口那邊人不多,卻還是需要排隊。


    陸昂取回了存在儲物櫃的手機。


    一開機,瞬間有短信進來。羅坤的,羅紅倩的,當然,還有安安的。手指停了一停,陸昂先看羅坤的。羅坤問他談得怎麽樣,陸昂眉眼冷漠,簡單回過去:“貨不錯,價錢有點高。”回複完,他這才點開安安的短信,一條條看過去。


    時間順序,由遠及近——


    “陸昂,你到哪兒了?”


    “陸昂,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陸昂,還沒回來麽?”


    “陸昂,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陸昂失神笑了笑,倏地,他又滯在那兒。


    陸昂怔怔垂眸。


    屏幕上,是安安的名字。這兩個字擺在一起,他像是看到了她,像是她在他耳邊,嘰嘰喳喳。陸昂指腹緩緩撫過去,又像是摸到了她的臉。


    *


    睡過午覺,安安正重整旗鼓,認真思考自己能做什麽呢,忽然,枕邊的手機響了。


    她撲過去,一看——


    安安笑了。


    她連忙接起來,“陸昂!”


    她的歡快都快衝破無線電,衝到了他的眼前……陸昂默了默,問她:“你在哪兒?”


    第一次從電話裏聽到陸昂的聲音,安安覺得有些不一樣。他的聲音很沉,很穩,還很好聽。安安耳根發紅發燙,說:“我在我自己這兒。你知道嗎,是……”


    “知道。”陸昂淡淡道,“我過來。”


    “你過來幹嘛?”安安習慣性和他鬥嘴。


    陸昂頓了一頓,說:“有話跟你說。”


    說完,陸昂直接掛斷電話。


    有話跟她說?


    難道是很想她,所以迫不及待過來?


    安安抱著手機,倒在床上,還是傻笑。


    忽然想到了什麽,安安連忙彈坐起來。她房間裏亂著呢,安安急急忙忙收拾。被子疊好,衣服收拾整齊,又拿笤帚將地上認真掃了一遍。她下樓倒垃圾的時候,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剛剛才醒,穿著露胸吊帶裙,一搖一晃去衛生間洗臉。


    安安倒完垃圾上來,那女的洗完臉,剛回來。


    朝裏麵打量一眼,安安走了過去,想了想,又退回來。


    倚著門,安安喊裏麵那個女人:“哎。”


    那女人懶洋洋回道:“我不接女的生意。”


    誰知安安問她:“那種事到底怎麽做?”


    “什麽?”女人錯愕。


    安安說:“教教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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