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薇還是沒有合適的衣服去見陸崇文父母。


    幸好附近就是商場,她一大早過去,來來回回挑了很久,都覺得不滿意。


    其實衛薇纖瘦,穿什麽都好看,各種風格都能駕馭,可她就是擔憂,怕陸家的人不喜歡她啊。


    看著衛薇緊緊張張的小模樣,陸崇文不覺得煩,反而是暖,還很甜。


    最後,衛薇還是穿了毛衣和過膝長裙。


    不會出錯,又能討老人家喜歡,但她還是緊張。


    畢竟她和陸崇文之間的差距太大,而她家和陸家差距更是大,衛薇越想越氣餒。


    “崇文叔,我要不要化個妝?”


    “崇文叔,第一次去你們家,我是不是該買點東西?”


    “崇文叔……”


    她在耳邊嘰嘰喳喳,陸崇文心情愉悅的笑。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喚她:“薇薇。”陸崇文聲音寵溺的不得了,眼底滿是柔意,衛薇一瞬臉又紅了。她安靜下來,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


    陸家司機來接他們。


    上了車,衛薇整個人越發不安。


    陸崇文捉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慢慢包裹在自己掌心裏,讓人熨帖而安心。


    衛薇看了他一眼,陸崇文眉眼柔和的笑。


    車開到城西的一座四合院。


    老北京的四合院外麵是灰突突的磚,坐落在胡同深處並不打眼,一走進去卻別有洞天,暗紅的抄手遊廊連接著,垂花門一道接一道,好幾重進深,


    衛薇下了車,這一瞬,她彷佛站在流動的時光裏,稍稍不知所措,陸崇文仍是牽住她的手。


    今日陽光很好,暖洋洋的沿著青色磚瓦傾瀉下來,這種暖意彷佛觸手可及,落在院子裏的幾株蒼翠冬青的枝葉上,在風裏輕搖著,融融的,冒出嫩芽。


    有人在等他們,見他們下車,彬彬有禮的打招呼:


    “崇文。”


    “衛小姐。”


    陸崇文微微頷首:“高秘書。”


    又體貼的向衛薇介紹:“這位是我爸身邊的秘書。”


    衛薇有些羞赧,對那人笑了一笑,她說:“你好,高秘書。”


    高秘書領他們進去。


    明間比外麵想象的要更加寬敞,窗明幾淨,明亮高闊。客廳裏沒什麽特別氣派的家俱,都是舊式的桌椅和沙發,卻處處透著歲月的溫潤與安寧。彷佛這裏麵生來就該是這樣的。


    陸母已經在了,這會兒見他們兩個,微笑著迎出來。


    幾年不見,陸母還是保養得宜。


    見到陸母,衛薇有些尷尬,又有些窘迫。


    當年她自己親口說不想跟陸崇文在一起,現在卻又回來,重新跟陸崇文在一起。


    關鍵當年這事陸崇文還不知道,衛薇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她一說,像是故意要破壞他們母子感情似的。


    旁邊,陸崇文正在認真介紹:“媽,這是衛薇。”


    又偏頭對衛薇說:“這是我母親。”


    陸母麵容和煦,點頭微笑:“薇薇,你好。”


    既然陸母不提過去的事,衛薇也不會提,她連忙說:“伯母,你好。”說完,她的臉有一點紅。


    陸母拍拍她的肩膀,說:“快去吧,你爸在後麵等著你們呢。”


    一聽陸崇文的父親,衛薇整個人又緊張起來……真的壓力好大。


    許是看出她的不自在,陸母在旁邊說:“崇文他爸平時閑下來就喜歡喝茶曬太陽,待會兒估計還要給你看他養的花。”


    聽上去跟平常的人好像差不多,衛薇心下微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沿著抄手遊廊走到後麵,陸崇文的父親果然在小院子裏喝茶。


    這院子裏搭著紫藤架,如今冬天隻有藤蔓攀在架子上,陽光從架子中間落下來,一團暈暖。


    陸崇文的父親和電視上略不太一樣,多戴了副眼鏡,坐在老舊卻光滑的藤椅上,在冬日暖陽底下看報紙,旁邊的桉上擺了個最普通的白瓷杯子,這會兒還冒著氤氳熱氣。


    聽到他們倆過來,陸父摘下眼鏡,望著衛薇眉眼和善的笑:“丫頭,你是衛薇?”


    見到真人,衛薇先前所有的緊張一下子煙消雲散。


    她站在那兒,落落大方的笑著回道:“伯父,你好,我是衛薇。”


    陸父招手:“過來坐,嚐嚐這茶。”


    衛薇那會兒還被陸崇文牽在手裏呢。


    她走過去,陸崇文自然也跟著過去,陸父卻趕他:“一年到頭不回來,去外麵陪陪你媽。”


    陸崇文有點擔心,他不動,衛薇連忙衝他眨眨眼。


    看她這副狡黠模樣,陸崇文終於放手,又對衛薇說:“那你陪爸喝茶。”


    這是他爸,又不是她爸,偏偏陸崇文說話的口吻實在太過熟稔,好像他們已經是一家子了似的。


    衛薇臉有些紅,她“嗯”了一聲。


    陸崇文從小院子裏走出來,不大放心,還悄悄往後看了一眼。


    沒有他,衛薇反而愈發澹定從容,不知和父親在聊什麽,兩個人都笑眯眯的,一團和氣,氣氛還不錯。


    陸崇文忽然歎氣,他的小丫頭真的是長大了。


    收回視線,他有些不舍的去前麵找母親。


    見他從後麵過來,陸母說:“崇文,陪我走走。”


    陸崇文笑著摟住母親的肩膀,陸母心疼的拍拍他的胳膊,擔憂道:“崇文,薇薇年紀比你那麽小,就怕你以後要處處照顧她,處處讓著她,那樣太累。”


    陸崇文還是笑,他說:“媽,你也說了薇薇年紀比我小,當然是我讓著她了,哪兒她來讓我的道理?何況——”陸崇文頓了頓,笑道:“薇薇對我真的很好,我也希望能一直照顧她。”


    “媽,謝謝你和爸的理解。”陸崇文最後這樣鄭重的道謝。


    陸母眼眶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有些濕潤了。


    她仍拍拍陸崇文的胳膊,陸崇文摟住母親的肩膀,高興的笑了。


    這天在陸家用過午飯,陸崇文又陪父親下了一盤棋才離開。


    還是司機送他們。


    後座,陸崇文握住衛薇的手,好奇的問:“爸跟你說了什麽?”


    衛薇回道:“沒說什麽,伯父就問問工作,順便聊聊我們行業的最新趨勢。”


    “還有呢?”陸崇文追問,生怕她受丁點委屈。


    聽出他的關心,衛薇笑了,她說:“真沒了。”


    見衛薇保守小秘密,陸崇文不滿的敲了敲她的腦袋。


    衛薇隻偏頭望著窗外笑。


    兩個人晚上在外麵吃飯。


    餐廳位於高高的樓宇之巔,能夠俯瞰長安街的夜景,還有沉沉黑暗裏川流不息的車河,更能遠眺西山。


    這家餐廳很貴,衛薇有些替陸崇文心疼,其實她對吃的根本不挑剔。


    陸崇文卻隻是寵溺的揉她的腦袋。他讓服務生將自己存在這兒的那支紅酒取出來。


    那瓶酒從酒櫃裏取過來,衛薇意外的發現這支紅酒的年份恰好是她出生那一年。


    “崇文叔……”衛薇不覺一怔。


    陸崇文輕輕的笑,他說:“薇薇,這支酒不是最貴的,但對我的意義卻不一樣。這酒裏有屬於你的時光,我每次看到就會想起你。我總是想,等哪一天我要和你一起品這支酒,現在總算等到了。”


    不知為何,衛薇眼圈驀地就紅了。


    她的腳下是萬千繁華,彌足珍貴,而她的麵前卻是比這萬千繁華還要珍貴的一個男人。


    衛薇眼淚倏地就掉下來。


    然後特別的老套,陸崇文取出一方小巧的戒盒,鄭重的說:“薇薇,嫁給我吧。”


    他打開盒子。


    盒子裏是枚經典的六爪鑽戒,頂端的鑽石璀璨而華麗。


    衛薇哭得更加厲害,哭得不能自已。


    陸崇文抱住她,衛薇在他的懷裏還是哭。


    “哭什麽呀,傻丫頭?”陸崇文親吻她的頭發。他的唇好軟,落在她的發間,全是他的愛意與疼意。


    衛薇知道自己不該哭的,可是那些淚控製不住的,通通翻湧出來。


    她隻能揪著他的腰。


    陸崇文給她拭淚,他說:“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的。”衛薇搖頭。這一切來得好突然,她就像一個被幸福團團包圍住的小孩,她有些惶恐,還有些不安,更加懵了,還很手足無措。衛薇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她隻能眼淚婆娑的望著陸崇文。


    陸崇文俯身吻了吻她臉上的淚,又親啄了她的唇。


    他輕輕垂眸,將戒指替她戴上。


    陸崇文垂眼的瞬間,特別溫柔。


    他的額發柔軟的耷拉下來,他的眸子深邃且幽深,他的所有所有都那麽好,衛薇傻傻看著,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離不開他的。


    她愛他,深深的愛著他,愛到骨子裏,隻想永遠在一起。


    能夠遇到陸崇文,也許,是上天對她最好的眷顧。


    衛薇眼淚又掉下來。


    “崇文叔。”


    “嗯。”


    “謝謝你。”


    謝謝他這麽愛她,這麽疼她,這麽的寵著她,而現在還一直在原地等她。


    衛薇抱著他。


    在眾人圍觀的祝福與歡呼聲中,她親吻他,獻上了自己所有的愛慕與眷戀。


    陸崇文邀她跳了一支舞。


    衛薇靠在他的肩頭,還是幸福的想哭。


    ……


    衛薇在北京待了兩天,周末晚上她乘航班飛回上海。


    陸崇文開車送她去機場。


    每一次這樣距離上的分別,總讓人不舍,又讓人內心柔軟而繾綣。


    陸崇文擁著她,吻她的頭頂,他交代說:“我忙完了就回去。”


    衛薇將臉埋在他的懷裏,悶悶點頭。


    她獨自一個人回上海。


    周五夜裏,陸崇文果然又飛過來。


    衛薇在家裏根本等不了,她和司機一道去機場接他。在接機口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時,看著他朝自己匆匆走來,衛薇眼眶又有些濕潤。


    陸崇文抱著她,旁若無人的狠狠親了一口。


    這樣的冬夜,兩個人擁在一起回家。


    衛薇心裏漲的是滿滿的幸福。


    不過是幾日分離,陸崇文要她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客氣,從來都是占有到極致。


    衛薇又被欺負的要掉淚了。她在他的懷裏不停的戰栗,又精疲力竭的沉沉闔上眼,忽然,就聽陸崇文在耳邊提議:“薇薇,明天我們去見見你父親吧。”


    衛薇一愣,茫茫然睜開了眼。


    衛薇本來確實是要去見衛岱山的。


    總要跟衛岱山說一下,她回來了,而且還要結婚了。


    隻是,衛薇僅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要對自己的父親開口,說跟陸崇文結婚的事,衛薇是稍微有點難堪的。


    畢竟,當年的事不大光彩。


    如果陸崇文也去,那會更加奇怪吧?


    衛薇可憐巴巴的看著陸崇文,她無聲的求他。


    每次衛薇這樣可憐的看著陸崇文,一雙眼濕漉漉的,陸崇文都會心軟。可這次他才不上她的當。他隻是吻她,說:“我讓秘書去安排。”


    衛薇渾渾噩噩的,第二天司機送他們去外地,她還是有些暈,而且比去見陸崇文父母更加忐忑。


    這種忐忑她說不清楚,好像總在提醒著自己過去那段不堪的回憶。


    陸崇文仍是握她的手,讓衛薇安心。


    衛岱山所在的這家療養院的環境很好,山清水秀,很適合修養,隻是進出都要嚴格檢查。


    因為提前安排過,他們的車極其順利的開進去。


    幾年不見,衛岱山愈發老了。頭發徹底花白,身上穿著療養院統一的衣服,高大的背微微佝僂,再不複當年的意氣奮發,像個小老頭。


    “薇薇。”見到自己女兒,衛岱山自然很高興。隻是再見到旁邊的陸崇文,他不由愣了一下。


    陸崇文有禮頷首:“衛先生,你好。”


    “陸先生。”衛岱山也點了點頭,疑惑的看向衛薇。


    衛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隻能尷尬的挽著衛岱山的胳膊,說:“爸,我們去湖邊散散步吧。”


    陸崇文卻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的說:“薇薇,我跟你爸聊聊。”


    當著衛岱山的麵,他這樣的親昵……衛薇的臉一紅,她不好意思的望著陸崇文。


    陸崇文隻是說:“聽話。”


    短短兩個字,從來都讓人抗拒不了,衛薇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衛岱山。


    衛岱山什麽都明白過來,他對衛薇點點頭,衛薇才退出去。


    這家療養院靠著湖邊,冬日的暖陽下,湖心碎金點點。


    衛薇坐在外麵的長廊裏。湖心的風吹過來,泛起漣漪,還有一點涼意。她將圍巾裹在臉上,怔怔發著呆。


    不知坐了多久,後麵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腦袋,衛薇扭頭,是衛岱山,“爸。”衛薇起身攙扶著他。


    衛岱山澹澹笑著說:“薇薇,我們去湖邊散散步。”


    衛薇稍稍錯身,就見陸崇文站在不遠處,懶洋洋的對她笑。


    他的笑意總是那樣的溫暖,燙進眼底,烙在心間,是揮之不去的暖意。好像有陸崇文在,什麽難題都會迎刃而解,好像一切都會好起來。她什麽都不用管,隻要跟在他的身邊,隻要見到了他,衛薇便覺得無比安定。


    從療養院出來,車沿著鋪滿梧桐落葉的街道往外開。因為還有遊人,所以車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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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薇忽然提議:“崇文叔,我們下車走走吧。”


    陸崇文仍是寵溺的笑,他跟司機交代了一句,兩個人下車。


    遊人很多,來來往往。


    陸崇文緊緊牽著衛薇的手,衛薇也回握著他的手,像天底下最普通又最親昵的情侶,深愛著彼此。


    “崇文叔,剛剛你和我爸聊了什麽?”衛薇好奇。


    “沒說什麽。”


    “你騙人!”


    陸崇文哈哈笑,他反過來問:“那你跟我爸聊了什麽?”


    衛薇扭頭不理他。陸崇文好脾氣的哄她,忽的,空氣裏飄來甜絲絲的味道,衛薇又開心的笑了,“崇文叔,我請你喝奶茶吧。”她仰麵問。


    “那是小孩子喝的。”


    “你要不要喝嗎?”


    “好。”


    衛薇興匆匆的跑過去。


    腳邊的梧桐樹葉金黃,在那偶爾被風掠起的片刻風景裏,能看到斜斜的兩道身影,相互交葛著,相互糾纏著,越行越遠。


    這一刻,他們是自由自在的,混跡在天南海北的遊客之中,坦蕩蕩的行走在這太陽下,沐浴著天底下最動人的暖意,這種感覺真好。


    衛薇回頭,笑意明媚:“崇文叔,你快點呀!”


    “來了。”陸崇文懶洋洋而又寵溺的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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