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撞車與被撞車


    戰爭既製造讓人同情的流離失所、痛失親友的難民,也讓一些渣滓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暴露的更為徹底。


    他們打劫同命相連的同胞,無疑會讓這些同胞本已陷入混亂的生活更為雪上加霜。


    瞿藺望著被他用手臂壓在牆麵上的這個男人。


    男人嘴裏叼著的煙已經掉了,一截煙灰也灑落摔碎在男人衣服前襟上。


    男人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驚恐,而後是長久的無畏和譏笑,像是他篤定瞿藺不會拿他怎麽樣。


    瞿藺是沒有什麽可說的,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說的。


    他能做的,也有限。


    他不能怎麽樣,他也壓根沒想要怎麽樣。


    當地搶劫打砸者不少,趁國難偷雞摸狗的也大有人在。


    這些人在犯罪,可他們會為自己的行為找無數個借口,無數的理由,且覺得自己是形勢所迫,被逼為了生存求變通。


    他們會責怪戰亂,怪貧窮,甚至欺弱還嫌人弱……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右手上移扼在那人頸上,瞿藺左手探進口袋,摸到了一把折疊刀,是比此前他給予薑湖的那把彎刀小很多的一把刀。


    瞿藺左手指彈開折疊刀,微用力,鋒利的刀刃在男人腰間一劃,男人腰間的皮帶隨即崩裂斷開。


    皮帶一斷,男人下身長褲同時下滑,半掛在他臀間。


    冷風侵入下/體刺激得男人身體下意識地一哆嗦。


    男人隨即破口大罵,從他嘴裏蹦出各種汙言穢語。


    瞿藺充耳不聞,任他罵。


    一分鍾過去,見這罵沒完沒了,瞿藺才收緊扼在男人頸上的手。


    他力道一重,男人即刻安靜下來。


    瞿藺望著眼前這雙充滿憤恨的失去平靜的眼睛,冷靜說:“叫的像個擴音器,舌頭這麽想廢?”


    他說得輕飄飄的,話的語氣和話裏的內容極為不符。


    男人聞言即刻低咒一聲,緊抿唇,狠狠咬牙。


    瞿藺單手握刀,繼續:“我的人,萬不勞你惦記。我從哪兒找到的,她從哪兒來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指腹在靠近刀刃的地方蹭了下,厲聲補充:“少他媽打聽。”


    男人望著他,表情中仍舊含有譏誚。


    瞿藺看到了,隻冷嗬一聲,最後交代:“褲子提好。另外記句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以後有多遠滾多遠,縱然他希望息事寧人,但他的耐性也有底限。


    那譏誚得還回去,瞿藺轉身離開時揚手,刀徑直往他身後剁。


    刀向被定位過一般,直直剁到男人腳邊,在暗巷中反著銀白色的光。


    這光冷酷,凜冽,也無情。


    ***


    四周安安靜靜的,適才路邊還能見到的些許人頭此刻盡數消失。


    日光透過車前檔打在薑湖臉上,刺目耀眼。


    薑湖一直安穩坐在車裏等。


    隔了沒多久,她便見瞿藺長腿直邁,再度出現在她視野之內。


    危機警報解除,薑湖把置於掌心的那把刀扔到座椅下麵。


    瞿藺回來了,她便不再需要這個道具。


    **


    瞿藺很快回到車上。


    薑湖沒急著問,她隻在原位坐著,旁觀瞿藺的後續動作。


    瞿藺上車後手臂便立刻往後探,他從後排置物盒裏摸出一遝繩索。


    繩索不細,且繩的表麵有一眾細刺。


    瞿藺掃了眼薑湖手腕處細嫩的肌膚,又把繩子扔了回去。


    這“安全帶”沒法給她係,這繩太糙。


    坐定了,瞿藺係好駕駛位的安全帶,同時對薑湖說:“拽緊車頂扶手。”


    他帶來的意外已經不少,薑湖隨口問:“能否預告下,這回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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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藺嗯了聲,同意解釋。


    他說:“沒什麽。大概是……做點幼稚事兒。你用雙手一起拽著扶手,用點兒力,拉緊了。”


    他自認的幼稚事……薑湖想象不出。


    薑湖對瞿藺的了解隻是皮毛,薑湖越來越這麽覺得。


    還有疑惑,但薑湖還是照瞿藺的話做了,隻是也保留著她對沒得到他確切答案的不滿。


    ****


    薑湖手拽緊車內飾頂扶手的那刻,瞿藺點火、掛擋、給油、加速,車隨即飛一般躥出。


    薑湖瞳孔下意識地緊縮,在她意識到這車即將撞向停在遠處巷口的那輛黑色越野的時候。


    她立刻看向瞿藺,瞿藺臉上沒有猶豫。


    薑湖便明白了,瞿藺此刻的舉動並非一時興起。


    薑湖沒說什麽,她沒勸,自然也不會鼓勵支持,隻是攥著車頂扶手的力道更重了些。


    幾秒後,


    “啁——”


    “哧——”


    “砰——砰——”幾段聲響前後接繼。


    兩輛車再度撞在一起,隻是前後位置完全顛倒了過來,瞿藺的車從被撞變成了撞車。


    車前杠和大燈陷進黑色越野車尾,車的後杠和車尾此前剛被這輛越野車撞過。


    兩車受的傷可謂是彼此彼此。


    車輛猛刹車,薑湖身體慣性前傾,車停那刻她用眼角餘光再度掃向瞿藺的臉,他仍舊滿臉冷靜。


    薑湖從他臉上沒發現絲毫異動。


    薑湖對瞿藺的認識又多了一層——任性。


    比她任性。


    同時也坐實了她之前的另一個認識,他仇報得快。


    **


    撞完後瞿藺即刻掛倒擋後撤,而後打方向朝一側的馬路開,自行駛離。


    薑湖看了眼汽車後視鏡,見從巷口出來一個人在黑色越野處跳腳。


    薑湖沒覺得爽,畢竟撞車後此刻她置身的這車更破了,安全係數更低了。


    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先撩者賤,是對方衝撞他們在先。


    法律準繩是社會運轉的基礎,激情衝動不可取,但有的人也著實需要另類的適度教育助其長大成人。


    ****


    瞿藺將車開回馬路時車速才平穩了下來。


    薑湖此時再度側身看他,微動唇:“……”


    現在她再開始驚呼好像有點兒晚了。


    短短一小時內的兩撞——被撞和主動撞車,給薑湖一種活久見的感覺,她的語言係統難得的匱乏起來。


    感覺到薑湖的盯視,瞿藺問她:“受驚了?”


    這會兒才問是不是也有點兒晚?


    薑湖抿唇,而後啟唇吐字:“你錢多的是?”


    她沒回答瞿藺的問題,而是反問他。


    車撞成這樣,修不用錢?


    他到底是窮的明顯破罐子破摔,還是富的低調全無所謂?她真是不懂了。


    瞿藺從容開著前杠快掉了的車,告訴薑湖:“按程序這車下下個月報廢。”


    薑湖:“……”


    她懂了。


    他的意思是,車原本要報廢,此刻撞廢不算虧。


    薑湖不在乎這些,隻繼續淡聲問瞿藺:“撞完你覺得爽?”


    瞿藺沒答。


    薑湖說:“我以前沒看出來。”


    瞿藺不明白,回問:“看出什麽?”


    薑湖仍舊淡聲回:“你是個性情中人,我沒看出來。”


    瞿藺:“……”


    他聽著這不像好話。


    車廂內有幾秒沒有人聲傳來,薑湖又忽而換了個話題:“這兒的交警會不會半路給我們攔下?”


    剛才那一撞,算不算肇事逃逸?


    瞿藺說:“不會。”沒有人會報警。


    薑湖這下放了心。


    隔了沒多久,她又提議:“哎,要不要租輛車?”


    讓這個要報廢的、還受了傷的破爛先歇一歇。


    正值等信號燈的路口,瞿藺轉身看她。


    薑湖給出誠意:“錢加在我日後支付的傭金尾款裏,你不虧,完全不虧。”


    **


    十分鍾後,瞿藺將車停在近的一個露天停車場。


    停車場臨近二級公路,內裏是家超市,下車後薑湖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雙語標誌牌。


    瞿藺囑咐:“你去裏麵轉一下,在這兒等我。”


    薑湖知道他是要去找車,同意:“好,需要我給你帶點兒什麽?”


    瞿藺:“……”


    他最後回:“客氣,什麽都不需要。”


    薑湖抱臂點頭,手背朝外對著他揮了揮:“正好,我真的隻是客氣一下隨口一問。你去吧。”


    瞿藺:“……”


    他往外走了數步,薑湖站在原地看著,她還沒轉身往超市走,突然瞿藺回頭,對她說:“手閑著的話,你扛一箱水出來。”


    薑湖:“……”


    她不是剛說了隻是客氣下?


    一箱水……他怎麽這麽不客氣。


    她像馱東西的驢子?


    **


    超市裏客流不多,身為此地稀有的黃種人,薑湖乍出現便很吸引人眼球。


    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薑湖微有留意。


    店內有坐在沿街位置上圍觀車來車往的老年人,有婦女拖著孩子采購,還有和薑湖一樣隻身在店內搜索貨架上的物品的人。


    商品包裝袋上的信息有限,薑湖望著那些不認識的語言,辨識貨品靠猜。


    瞿藺說的水好找,各地的瓶裝水差異不大。


    隻是看到貨架上水的標價,薑湖略覺吃驚。


    水很貴,非常貴。


    想起這個國度的自然條件,它的氣候以及地理位置,再加上此地戰亂剛定,薑湖又覺得水的高價也算正常。


    對這一片區域裏的這幾個國家來說,水資源都是珍貴資源。


    從古至今圍繞在這一地區的動亂一直不斷,其中一個原因是源於對資源的爭奪。


    水資源是其中之一。


    薑湖拎起一瓶水。


    她的手剛扣在瓶蓋上,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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