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夜雨·江湖·百年燈(一)


    因為不知道餘生可能並不漫長, 將來可能會後悔今日未曾更好的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那種後悔時百蟲蝕骨的煎熬滋味, 薑湖並不想嚐。


    一段amandine記錄的紙上故事,已經讓她感悟過一遍。


    命留給人的時間不多,隻有從生到死這個區間的那些長度。


    趁活著,必須好好去把握一切。


    薑湖有位業內前輩說過:生命並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 而是你記住了多少日子,你要使你過的每一天都值得記憶。(原版來自馬爾克斯,許淵衝改)


    asa tale,is life:not how longis, but how goodis,is what matters。


    人活一世,錢帶不走,物帶不走, 能帶走的隻有回憶。


    痛快地活過的日子,才是生。


    ******


    薑湖沒說得一清二楚,但瞿藺在慌亂過後一一聽了個明白。


    血冷, 是說他冷血;


    說黑, 是說他心是黑的;


    沒良知, 是說他沒良心。


    她在說她願意做有他的長遠的規劃, 而他卻用隱瞞還她一個沉痛的日後會後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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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湖質問的關鍵點不是他的隱瞞, 而是問他知不知道因為他的不坦白她會多些遺憾。


    她問的是:他忍心這樣留給她遺憾?


    遇上這姑娘, 是他的福。


    也隻有這樣的運氣,才能用命抵。


    瞿藺心裏漲潮,心房一片濕軟。


    不過瞬間, 他便拋了那些慌亂,身心和腦海都在齊齊叫囂一件事,想即刻把薑湖揉進他的身體裏,此生再不分離。


    他不忍心。


    他不忍辜負這顆心。


    對上薑湖吼出這一段話後濕亮的眼角,一股沉痛劃開瞿藺上腹。


    這傷不在表皮,在內裏,那裏血流成河,柔軟的五髒六腑哀嚎遍野,痛得瞿藺胸腔一麻,腿近乎一軟。


    止疼藥近在眼前,望著薑湖浸了潮氣的眸,在她話落那刻,瞿藺劈首吻下去,埋頭含住薑湖的唇。


    將薑湖此後的話都封堵。


    他等不下去了,隻想立刻離她更近一些。


    此前的吻都是細膩地碾壓,這一次是瘋狂地攫取。


    交纏的氣息帶著拚命的意味,瞿藺碾下來時用力,薑湖在他撬開她唇後,卻用齒杠在他下唇上,用力咬了下去。


    血腥味很快滲進感官內,薑湖咬得狠,最後這個吻瞿藺被迫停了下來。


    但他身體沒動,近乎把薑湖壓在一旁的牆麵上。


    薑湖掃了眼他沾血的唇,沒聲兒。


    瞿藺也不忍心再讓她開口。


    有列車駛近的聲音傳來,瞿藺在這整齊的背景音裏垂眸說:“忍一會兒,即便很氣,也先別撇下我現在立刻就走,行不行?我們繼續聊聊,用坦白從寬那樣兒的聊法。”


    這聲兒裏含著些歎息,也有求。


    從開始到現在,數不清兩人對彼此說過幾次“聊聊”。


    這個詞,似乎就沒離開過他們。


    人是要溝通的,愛人尤其是。


    薑湖嚐試動腿。


    她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瞿藺擠著她腿的那條腿壓她壓得嚴實,薑湖動了,但是是白動,她根本動不了。


    瞿藺那話像是表示商量著來,但辦的這事兒,分明沒給人選擇。


    這樣□□不是第一回了。


    很久前,她巴掌煽過了。


    剛剛,也咬過他。


    薑湖不想再動他一毫一厘。


    薑湖抬眸,緩速冷言:“我累了,這也是我的地方,我不會走。誰該走,我想用不著人教。”


    視線交錯,薑湖不再和他對視。


    瞿藺安心聽著,而後低低哦了聲。


    薑湖繼續:“你沒什麽東西在我那兒,別回了。我們……就這樣吧。”


    她一句話說得前抑後抑,認真嚴肅。


    就這樣?


    她不要他了?


    聽到這裏,瞿藺眼皮狠狠一跳。


    她決定從此無關了嗎?


    瞿藺試圖動唇,唇瓣顫動,聲帶卻僵滯著。


    他僵硬站著,沒即刻滾,他僵了一會兒,薑湖卻也沒再度催他走。


    瞿藺小心翼翼地碰了薑湖手一下,薑湖沒甩開。


    瞿藺後知後覺鬆了口氣。


    他隨即說:“我剛把自己的腿敲斷,除了留在你身邊,別的地方也去不成了。”


    薑湖:“……”


    她仍舊滿臉漠然。


    這是坦白從寬?這分明是花言巧語。


    她給他這喘息的空間,他喘動氣了,不像剛才那麽慌那麽慫,又能生事了。


    這沉默漫長,隔了會兒,瞿藺又道:“你招我的時候,沒有顧忌。我來找你、招你的時候,想過告訴你一切。我想過。但說實話,有點兒……怕。”


    最後這個字,躥在薑湖心尖兒,晃著。


    瞿藺繼續他那坦白從寬似的聊法,他說:“人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的,我怕你知道我這兒水深,就不來淌。我來了,但你不接手,我該……怎麽辦?”


    獨自過河,水深,天寒水涼,徹骨的冷不是好捱的。


    瞿藺說:“你要是瞧不上這樣兒的男人——”


    不用假設,薑湖告訴他結論:“是瞧不上。”


    瞿藺又哦了聲,而後說:“好,你瞧不上。”


    他於是問:“我改,你看行嗎?”


    瞿藺仔仔細細地看著薑湖的表情,不敢漏掉一絲一毫。


    薑湖起先無動於衷,臉色平靜。


    而後唇角染了些微譏笑。


    最後那唇角拉平,她回視瞿藺,並反問:“所以呢,你改你的,我憑什麽等?”


    瞿藺擰眉,薑湖掐的點兒很準,他憑什麽?


    瞿藺:“……”


    瞿藺眉宇間的掙紮很明顯,薑湖看著,見那蹙起的峰巒層層疊疊,雲遮霧掩。


    這麽難?


    薑湖也不想繼續逼他,那沒意思,她更不想看他鑽牛角尖,更沒意思。


    不要了,她更不會同他廢話。


    他們這一路走來,已經穿過的路何止千裏萬裏,沒完全走散,已是不易。


    薑湖為適才的漠然收了尾,平心靜氣地送了瞿藺一句話:“不憑什麽,就憑你對我的心是真的。”


    愛應該是讓人驕傲,而不是讓人膽怯的。


    薑湖替瞿藺答了這道難題。


    他覺得難,她從始至終覺得簡單。


    陷入糾結中的瞿藺在聽到這話的那一刻,眼一熱,瞬間得到解脫。


    你懂柳暗花明的意思嗎?


    你心動過嗎?


    你被人溫暖過,庇護過嗎?


    瞿藺懂,心也正在動。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的東西,他慶幸在前半生遇到了。


    薑湖這句話,給瞿藺狼狽的、自我否定的心點了一盞指路明燈。


    所有漂浮不定的東西,都在此刻找到了棲息之所。


    瞿藺忍著滿心震顫,笑了下。


    他還了薑湖一句:“憑那麽好的一個姑娘沒嫌棄我。”


    喜悅藏不住,從眼角眉梢都要溢出來。


    薑湖聽後不鹹不澹地嗯了聲,略嫌棄:“行了,差不多了。”


    瞿藺單手攏住她,回:“還剩幾個字想說完……”


    瞿藺在話中間停頓了下。


    薑湖等他。


    瞿藺克製著身體內的那些渴望,隻去親她額頭:“謝謝你。”


    謝謝你出生,謝謝你讓我認識你。


    謝謝你在這**縱橫,歧路四布的塵世長成如今這般堅定美好的模樣,讓我遇上這樣一個你取暖。


    人世漫長,謝謝你在茫茫人海中與我牽手共度。


    ******


    抒情了沒多會兒,手被瞿藺攥熱了,薑湖說:“走吧。”


    瞿藺問:“去哪兒?”


    薑湖回:“燒香。”


    瞿藺:“……”他攥著她的手緊了些。


    薑湖懂他的心理活動。


    薑湖道:“別急著內疚,不是你讓我提心吊膽了,是我好奇。”


    瞿藺卻並沒有覺得輕鬆。


    薑湖又問:“沒殺過人放過火,是嗎?”


    瞿藺回:“沒有。”


    薑湖嗯了聲:“一樣。所以好奇,我倆都沒作奸犯科,十惡不赦。我們祖宗拜了幾千年的天和菩薩,對我們會怎麽樣。”


    是仁慈,還是殘忍。


    瞿藺攥著薑湖手的那隻手,將薑湖的手拖進他上衣口袋內。


    很多事無法承諾,比如人無法控製的生老病死。


    那些意外和險途來臨時,瞿藺能做到的隻是任何時候都不會自我放棄。


    瞿藺問薑湖:“這附近有好說話的菩薩?”


    薑湖:“現打聽。”


    瞿藺說:“我原來認識幾個,挺靈的。”


    活下來,找到她,都實現了。


    他問:“願意跟我去看看嗎?”


    薑湖問:“哪兒?”


    瞿藺道:“我生我長的那個城市。”


    那是他許過願,且實現了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的那句話央視《朗讀者》節目中許淵衝先生說過,最近挺火。


    許淵衝先生有種魅力,看著他可愛認真的模樣,你就會忍不住跟隨他熱淚盈眶。祝他安康。


    前麵評之前回的那部分紅包發了一部分了,剩下的等我睡醒再回複吧。


    晉江係統似乎有些抽,全文字數給我抽成18萬了,要是已經18萬我能幸福哭,我後台評論也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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