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表麵強裝鎮定, 真正到達駕駛室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按鈕卻是眼前一黑,事到臨頭他不得不上, 隻得狠狠咬牙研究了起來。


    蘭多急的跳腳,不停推搡他:“你到底會不會啊?”


    查爾斯拍開他的手:“閉嘴!”他手下飛速的掠過各色按鈕, 汗水濡濕了眼睫,那一旁卡桑將目光凝聚在自己身前虛幻的投影上, 一條一條交疊的線路飛速形成,夾雜著複雜難懂的術語,他皺起眉,說:“這是我侵入他們係統得來的信息反饋, 根本無法得出正確的航線。”


    “不管怎樣,至少先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又說。


    查爾斯閉口不發一言,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卸下自己身上的責任, 前路生前路死, 總得試一試,他的大腦皮層處於異常活躍的狀態,恨不得挖空腦袋將自己學到的所有知識都用上,不一會兒, 便大汗淋漓。


    軍艦再次猛烈的顫動,頭頂有重物接二連三的落下,連續的撞擊讓軍艦幾乎不堪重負。


    蘭多咒罵幾聲, 一腳踢向由特殊材料製作而成的門,門沒踢開,反倒讓他疼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他掏出機甲,望向頭頂,說:“我上去攔住它們。”


    渦輪引擎加速,機械手臂旁忽然出現一個更大的陰影,蘭多還沒來得及轉身,隻看見屬於亞德裏恩的那架機甲冰冷沉默的側臉光速閃過,他心中一熱,百般複雜,忙追隨著飛過去。


    卡桑沒有阻止,他隻是扔了個東西,指指自己的耳朵:“隨時聯係。”說完再度盯著虛擬光屏,藍色的數據流倒映在眼鏡上,又回饋到他拚命運轉的大腦。


    二人來到軍艦頂,塵沙漫漫,狂亂的風暴將四周的高樓大廈席卷成末日後的廢土景象,隔著機甲,隻能看到黑壓壓一片像是洶湧的蟲潮,待一陣風吹過,他們才看清,那竟然是滿地的蟲屍,堆積成一座座骷骸山,有的被什麽鋒利的物體攔腰斬斷,有的殘存的軀體還在蠕動,他們看向遠處,自軍艦起,想是被人粗暴的開出了一條路出來。


    蘭多思及那個黑發黑眸的少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隻肉蟲張著獠牙撲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奮力開始清理殘餘的戰鬥力。光劍砍入肉蟲那軟塌塌的軀體,流了一地屍膿一樣的濁水,蘭多第一次麵對這樣惡心的怪物,生死之際,他的陣腳竟然還沒亂。然而這隻是開始,第二批成蟲到來的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他看了一眼不時將自己護的牢牢實實的亞德裏恩,又看向四麵八方踏著鐵蹄冰河憤怒而來的蟲族。


    他輕聲歎了口氣。


    像是放棄,又像是證明自己活著的最後一秒,他揮起光劍,炙熱的火花與空氣碰撞,驀然,機甲蹬出飛旋的氣流像是墜落的流星那般衝了出去。


    “有我蘭多在這兒,沒有一隻蟲子可以踏過去!”


    卡桑瞳孔一縮,聽著耳邊呼嘯的氣流,心也跟著緊緊提了起來,他喉嚨裏的“回來”


    兩字還沒出口,就聽見那邊的少年似乎砍了幾具蟲屍,而後猛的一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機甲連滾帶爬的往回跑,邊跑邊吼:“老子抗不住了!抗不住了!紅毛你好了沒有?!”


    被喚作紅毛的查爾斯低聲吼回去:“快了!三分鍾!”


    “什麽?!”蘭多撕心裂肺的喊:“你是要我的命!”


    查爾斯:“閉上你的嘴!”


    他的心跳快要跳到頂點,那一刻,他看不見身邊閉眼等待審判的卡桑,看不見麵前藍色的虛擬星圖,也聽不見耳朵裏少年被蟲族追得屁滾尿流的大喊,隻能聽見心跳一點一點蹦出他的身體,雙眼死死盯著那最後一個步驟。


    快點,再快點……


    他像是從胸膛裏用盡畢生的力量怒吼出聲。


    “給—我——”


    “起!!!”


    ……


    空氣裏彌漫著腐朽血腥的味道,那血也不像是新鮮迸濺出來的,而像是下水道裏常年不動的惡臭死水。他一身都是這個味道,從內而外散發的腐朽,機甲早就沒了能源收回空間紐,直接導致精致整潔的軍裝也染上了黑灰的汙漬,背後被成蟲尖銳的爪牙劃開一道撕裂的口子,鮮血的芳香迅速融合傳達,吸引來成千上萬的蟲子。


    它們不知疲倦的攻上來,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的獵物,隻等他露出弱點,再爭先恐後咬住他的咽喉。


    夏商幾乎能夠用肉眼看清麵前飛舞的灰色顆粒狀物體,就像是一場大火燃燒後的塵囂,那顆粒似乎是活的,觸碰到裸露的皮膚一陣酸麻的疼。


    他眼前場景一晃,又回到了這棟搖搖欲墜的小樓,他在四周若有似無的注視下走進去,站到了二樓窗口。透過玻璃看過去,廢墟後,石頭縫隙間,任何陰暗的角落,都有一團黑乎乎的邪惡物體在吸取著力量滋長。


    夏商低頭輕輕摩挲自己手指上的銀戒,他的神情仍舊是輕鬆的,愉悅的,即便他一身落魄,也掩蓋不了唇角的笑意,直到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


    一聲,一聲,很快就近了。


    他像當時那樣回過身,看清男人的臉,目光從上到下,一寸一寸的侵略。


    男人的嗓音說不出的柔和,說:“我們見過?”


    夏商緩緩走過去,道:“見過的。”他的聲音亦是輕輕柔柔,眼眸黑如深淵,看不見一絲雜色。而後他伸出手,猩紅的指甲毫無猶豫的穿過男人胸膛。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跳動的炙熱心髒在已經不似人手的爪中碾碎,迅速化作飛灰,男人驚愕的表情還留在臉上,隨即像蒼老的樹皮一樣抖動脫落,露出下麵一張似蟲非蟲,似人非人的臉。它被掏空了的胸膛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強大的愈合能力使其凝結再生成新的軀幹。


    夏商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苟延殘喘的蟲族,他的指甲不知何時形同鬼魅,眼角都染上了一抹緋紅的豔色,那豔色顯得他越發冰冷無情,濃濃的黑霧籠罩開來,空氣中的灰色顆粒發了瘋一樣狂亂,待黑霧漸漸充斥了整片區域,少年已經被不計其數的成蟲包圍,腳下在震動,蟲潮鋪天蓋地的湧上來。


    少年絲毫不為所動,澹漠的臉上甚至帶著幹淨的笑容,手下卻將癱軟在地的成蟲直直拎起,掐住它的脖子,血紅的指甲深深的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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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商語意輕快,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事,道:“我說你不像他,是我錯了。”


    少年輕嗤:“你也配?”


    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心,他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我。


    震耳欲聾的軍艦轟鳴聲忽然在耳邊炸響,被幼年體的氣味吸引過去,包圍的成蟲開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齊齊進發,整座城市已經看不到一點清晰澄澈的痕跡,成蟲的爪牙所過之處,黑暗肆虐。從夏商的方向望過去,可以看見軍艦已經從地底露出了大半個身子,飛旋的氣流將靠近的怪物絞成粉碎,但更多的蟲子踩著同類的屍體撲上去,即將升空的軍艦彷佛一位被束縛在地麵的巨人。


    駕駛室內,查爾斯憋紅了臉:“還差一點兒!”他啟動了一個按鈕,“加大能源輸出。”


    蘭多撅著屁股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趴著,劇烈的晃動讓他們根本站不穩身子,亞德裏恩正想拉住他,就見少年翻滾著撞向了艙頭的顯示屏。顯示屏上,數隻張開血盆大口的肉蟲粘在上麵,悶頭轟隆隆撞擊,還直接阻礙了軍艦前進的視野。


    蘭多“臥槽”一聲,嚇得扭頭就滾了回去。


    查爾斯大聲喊:“航線確定了嗎,卡桑!”


    卡桑不住的扶著自己的眼鏡,數據流竄到撞出火花,光腦“刺啦”一聲,罷工了。四人絕望,就在這時,一斷源源不絕的尖嘯直奔著天靈蓋衝去,那嘯聲絲毫不刺耳,彷佛天生就如此存在,從靈魂穿梭而過,又像是從亙古的河流中涓涓而來。


    白光炸裂。


    他們有一瞬間的失明,待回過神,便看見濃濃的黑霧散去,雙眸重回清明,軍艦如釋重負緩緩升空,少年在龐大的氣流中,一頭黑色的碎發由短至長,墨一般鋪撒的發絲長到拖地才停止,一對精靈耳纏上晶瑩剔透的鮫紗,雙腿化作幾米長的魚尾,幽如深海般的鱗片閃爍著光澤。


    這樣美好的一切隻是假象。


    濃霧散去幾分,又迅速籠罩在他身側,塵埃席卷,一抹猩紅閃過,人魚晃動著尾巴,掀翻撲上來的蟲子,尖銳的指甲從蟲腦抽出,他的麵容悲憫而澹漠,殘忍的收割一切,那上半身的軍裝隻剩殘破的碎片,白色的鮫紗半遮半掩的蓋住赤裸的上半身,魚尾不停,像在水裏一般晃動,灰色顆粒附著在鱗片上,人魚纖長的羽睫顫了顫。


    如果不是他背後血淋淋的口子和魚尾上或大或小的傷口,沒人會感受到他的疼痛。


    天漸漸暗了,火紅的殘陽照射不散黑霧,天空與大地一明一暗兩個世界,夏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他像是靈魂升入高空,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四周大片大片的枯骨屍骸,他抬頭看霞光,是冷的,就如同他冰冷的身體。


    倏地,天邊出現了一道裂縫,像是玻璃一寸一寸破碎,又像是結界被衝破,天幕的殘陽一點一點被什麽吞沒,有溫暖的光灑進來,隨之而來的是星艦那龐大堅硬的身軀,吞噬星海的壓下來,那一瞬間好似神明臨世,榮光萬丈。


    啟明星號。


    夏商握緊了自己左手手心的兩枚銀戒,有個身影從天而降,墜入他滾燙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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