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辰州劉景所部率軍投降的時候,港口碼頭這邊,一場殲滅戰也進入到了尾聲。


    昨夜,烏弘義率領四千騎兵悄悄出了辰州府城,人銜枚,馬裹蹄,悄悄潛伏在港口大營外五裏之地。


    眼看著宋軍五更埋鍋造飯, 天蒙蒙亮就出兵北上,大營守軍驟減,烏弘義心中暗喜,他決定要斷了宋軍的後路,端了碼頭大營,把登陸的宋軍趕回海裏去。


    喂食戰馬, 整理刀兵,一切準備就緒之後, 烏弘義率領四千鐵騎對著大營發起了衝鋒。


    然後就涼了!


    李煜早就利用無人機發現周圍潛伏著的這一隻騎兵了, 等楊破奴領軍走後,李煜立即命令守營將士利用營帳,布了個梅花陣,等烏弘義拉開大營柵欄,強衝進營地時,迎接他的並不是驚慌失措的宋軍,而是將士們齊刷刷的槍口。


    烏弘義發覺上當,已經晚了,四千騎兵被一個個列成小空心陣的士兵分割包圍,進而聚殲之。


    刹那間,爆豆般的槍聲響徹大營,人類的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連成一片。


    熱武器戰鬥持續的時間很短, 約莫半刻鍾後, 四千遼軍騎兵, 要麽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血流滿地;要麽跪地投降,瑟瑟發抖。


    此役,消滅遼軍鐵騎一千五百,俘虜兩千五,繳獲戰馬三千餘,駑馬四千,兵器鎧甲無數,而李煜所部隻傷亡了百餘人。


    戰鬥結束,命令士兵打掃戰場,把死去的戰馬剝皮切割用來加餐,不多時,楊破奴派人押送回來八千投降漢軍,李煜命將士們擴大戰俘營,把所有俘虜全數看管起來,留作後用。埋伏戰時第一時間就中彈身亡的烏弘義的也屍體交給楊破奴派來參將,運至辰州。


    中午,辰州城外楊破奴所部正在安營紮寨時,接到了後方李煜送來的通報,以及一輛拉載烏弘義屍體的馬車。


    楊破奴見狀微微一笑, 計上心來,親自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勸降信,連同烏弘義的屍體一起,派遣使者送回辰州城,交還遼軍。


    哈勒卓躲在城樓裏,嘴裏的破口大罵聲一直沒停歇,詛咒劉景祖宗十八代的同時,又命人去城裏捕捉劉景的家卷。卻不料士兵匆匆來報,劉景府中早就人去樓空,不知去向了。


    聞言,哈勒卓一陣落寞,仔細盤算了下手裏的兵力,忍不住的陣陣歎息。


    眼看著日頭升到了頭頂,已是正午時分,城外的宋軍雖然還列陣在原地,但並未繼續攻城,其中大部分宋軍已經退後開始安營紮寨,砍伐樹木,哈勒卓心裏明白,宋軍這是打算打造攻城器械了。


    可無奈,自己手裏能戰之兵現在隻有八千渤海軍了,至於那兩萬鄉軍,哈勒卓壓根沒指望,鄉軍打打順風仗還湊合,頂個人數以壯聲勢罷了,讓他們守城?怕是一時片刻就棄城而逃了。


    同理,哈勒卓也不指望辰州周邊衛城塢堡內的鄉兵,這都中午了,竟然一個援兵都沒出現,這些鄉兵的素質,嗬嗬,一言難盡!


    好在,還有四千騎兵在外遊弋,想是在尋找機會,給予宋軍致命一擊吧!


    正思索間,忽然手下軍士來報,言宋軍派遣了使者,送來了一輛馬車,馬車上還躺著烏弘義的屍體,除此之外,還有一封勸降信。


    哈勒卓聞言大駭,手指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烏弘義都死了,那昨晚上出城的騎兵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四千騎兵啊!竟然旦夕之間被宋軍殲滅?


    “信,信給,給我。”哈勒卓哆嗦著嘴唇,接過軍士手裏的勸降信,手指顫抖用力撕開,展開看了兩眼,突然用力揉成一團,擲在地上。


    “欺人太甚!”哈勒卓怒罵道。


    勸降信的內容很簡單,無非是告訴哈勒卓,他的騎兵已經被全數殲滅,周邊鄉兵也不敢支援,他隻剩下孤城一座,士氣潰散,讓其早日投降,宋軍絕對保證城內軍民的安全,莫要頑抗到底,否則城破之日,便是其伏誅之時。


    就在這時,哈勒卓隻聽見外麵響起轟然巨響,緊接著,便是守城將士驚慌失措的叫嚷聲。


    “宋軍在打城門!”“快去甬道!”


    “怎麽回事!”哈勒卓大怒,抄起彎刀鑽出城樓,躲在盾牌後麵往外張望。


    卻見城外宋軍陣地上,那製造爆炸的武器突然又是一陣作響,硝煙彌漫之間,數不清的黑色彈丸筆直的撞向西城門。


    這是楊破奴在送出勸降信後,突發奇想,命令炮營換裝實心彈,打爛城門,希望給遼軍造成心理壓力,迫使遼軍投降。


    第一輪炮擊,厚達板寸的包鐵城門已經被實心彈丸砸的千瘡百孔;緊隨其後的第二次炮擊,數不清的鐵球撞在城門上,那扇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城門再也頂不住了,門栓斷裂,一陣吱呀的向東後,砰的一下半扇殘破城門倒在地上,露出甬道後驚恐的士兵。


    “城門破了!”“快封堵甬道!”“宋軍要殺進來了!快跑啊!”


    混亂中,也不知誰先喊了一聲,甬道內的士兵倉皇的往後麵撤,頓時與打算衝進來防守的士兵撞在一起,或有弱小者被撲倒在地,不知多少隻腳將其踩做肉泥……


    “誰敢亂我軍心!”哈勒卓提著彎刀急匆匆的從城頭奔下,揮刀便砍殺了幾個慌了頭的士卒,大喊道:“慌什麽!吊橋還在!宋軍沒過護城河!沒有攻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


    他身後的親兵也提起刀鎮壓慌亂的士卒。


    不過一時片刻,混亂便被彈壓,哈勒卓分開人群,擠進甬道內,透過倒塌半扇的城門,隔著護城河望向對麵的宋軍陣地,沉默良久,歎了口氣,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回到城樓,哈勒卓寫了一封密函,命親兵出城送往遼陽,又招來城內剩餘的軍將,將重新展開的勸降信出示給眾將看了一遍,眾將皆不敢作聲。


    哈勒卓環視一圈,自嘲的笑笑:“宋軍武器厲害,不過一時片刻又破了城門,遲早打進城內。耶律知州早已被俘,烏弘義所部騎兵已被全殲,劉景狗賊又領軍投降,守城將士軍心潰散,至於援兵?嗬嗬,去遼陽的急使怕是還在路上吧!又哪裏來的援兵!唉!這城,守不住了!”


    咬著嘴唇又沉默了一會兒,哈勒卓見眾將皆沉默不語,無人敢出來應答,痛苦的沉聲說道:“為了城內將士和百姓的性命著想,你們,降了吧!”


    “通判你……”一名參將遲疑的問道。


    “我?嗬嗬!”哈勒卓無聲的笑著,眼中忽的淌出淚水:“本官乃是契丹人,與爾等不同,本官世受皇恩,有怎能如同劉景一般,去做那無君無父的逆賊!?”


    說著,哈勒卓拔出彎刀橫在脖頸上,大喊一聲:“本官無能,守不住城池,也唯有以此身報陛下了!”說完,彎刀輕輕滑動,一道血線便出現在哈勒卓脖頸之上。


    片刻之後,眾將看著跌坐於地捂著喉嚨呲牙咧嘴的哈勒卓麵麵相覷,沉默良久,一名鄉軍的參將捅了捅身邊的同僚,小聲滴咕道:“你說,通判是不是誤會了,以為割破喉嚨就能死吧?”


    “閉嘴!”


    “你說咱們要不要幫通判一把?”


    “放屁,通判死了,萬一宋軍被陛下打敗,你來承擔投降的罪責?”


    “說的也是,那咱們?”


    同僚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哈勒卓這一刀並未用上力氣,隻堪堪割破了自己喉嚨,未傷及動脈分毫,死肯定是死不了的,倒是保不齊會變成啞巴。


    沉默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快去叫醫者!”另有人喊道:“通判有令,開城投降!”


    兩刻鍾後,辰州城西門外的吊橋被放了下來,哈勒卓脖子上包裹著白布,四肢被綁在馬車上,身邊還放著辰州百姓戶籍冊、地冊,以及屬官印信,在眾將的簇擁下,緩緩過了護城河,直往宋軍陣地。


    四月廿七,辰州城破,李煜命蘇軾留守港口,給其留下了兩個步兵營,自己率兩個步營一個炮營八千將士,押運武器彈藥,移師辰州。


    全軍在辰州修正一日,第二天,留下一營士卒留守辰州,李煜親自統率三萬餘大軍北上直擊遼陽。


    狹窄逼仄的東梁河河道上,一支艦隊正在小心翼翼往向東逆流而上,沿途漁船商船無不望風而逃。


    這支艦隊正是狄遠率領的海軍分艦隊,自從兩天傍晚入遼河後,艦隊晝夜未停,從南枝遼河逆流而上,入東梁河(太子河),沿河道北上又轉道向東,河道越來越窄,艦隊也漸漸被拉長成一字陣型。


    現在已經是廿八日午時,兩天的艱難航行,終於抵達遼陽府地界,前方河流不遠處拐道向南,根據船上作為向導的遼軍俘虜所言,過了東梁河拐角向南,二十餘裏處緊貼河西岸,便是東京遼陽府了。


    “檢查火炮火藥,準備作戰!”


    遼陽府,作為大遼國的五京之一,東京道最大的城池,坐落於東梁河西岸,緊鄰河水,以東梁河作為城東麵的護城河,並深挖十丈寬的溝渠,引河水注入,環繞全城;其周長二十四裏,城牆高八丈,不光建有甕城,還建有羅城、箭樓、敵台等防禦建築,城牆之上還建有雉堞、門樓、角樓、馬麵等防禦設施,其防禦之堅固遠不是小小的辰州可以比擬的。


    當然,天下沒有打不破的城池!但隨著遼國皇帝耶律洪基將捺缽遷移到了遼陽府,隨之而來的,還有十萬宮帳親軍。


    這十萬親軍,扣除吃空餉的,再去除宮衛、官僚子弟等樣子貨,至少能拿出八萬騎兵!


    皇宮中,大遼皇帝,年近六十的耶律洪基早早的下了朝,此時正躲在皇宮花園裏,吃著南人廚子做的糕點,享受著妃子的按摩,好不愜意。


    耶律洪基早就過了銳意進取的年紀了,他這一輩子經曆過數次叛亂,又因猜忌之心錯殺了太子,過了知天命之年,愈發沉迷佛學,在全國興建大量寺廟,搞得百姓怨聲載道。


    賞玩過妃子,耶律洪基微微抬手,自有內侍中人將其攙起,揮揮手,命妃子退下,耶律洪基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邁動腳步,打算去皇宮裏的佛堂聽一段佛經。


    就在這時,南院樞密使、殿前都點檢、蘭陵王蕭兀納推開宦官的阻攔,急匆匆的闖進花園。


    耶律洪基聽到動靜,微微皺眉,正想出言嗬斥,見來者是蕭兀納,於是揮手讓宦官退下,重新坐了下來,問道:“卿闖宮見朕,何事?”


    對於蕭兀納,耶律洪基還是很有好感的,蕭兀納出自宮帳親軍,當過北院宣徽使,性純良。十四年前耶律洪基外出遊獵時,耶律乙辛請求把皇孫耶律延禧留下,以便乘機謀害。正是蕭兀納提醒耶律洪基要注意皇孫的安全,耶律洪基醒悟過來才攜皇孫耶律延禧同行,避免了一次暗殺。


    “陛下,辰州急報,宋軍跨海而來,攻破遼河口衛城,占據碼頭並已經登陸!”蕭兀納來不及告罪,直接呈上一份急報,急匆匆的說道。


    “卿莫要說笑,宋軍怎麽可能跨海而來?宋國使者可是剛離開東京不久,朕聽聞宋主年幼,掌權太後重病,此時還有什麽心思來招惹我大遼,就算有,那也是去找夏主的麻煩呐!”耶律洪基麵不改色,慢吞吞的接過所謂的急報,還有閑心調侃了兩句:“依朕看呐,準是什麽高麗的賊子或是倭奴的海盜而已,被當成了宋軍,這個耶律德保啊,就愛大驚小怪,待朕下旨申飭……飭……”


    看著看著,耶律洪基突然住嘴不語,表情漸漸轉為驚怒,待看完詳細的奏報,耶律洪基忽的站起,怒喝道:“這不可能!宋主莫非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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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已經派出探馬,前往辰州打探消息。”蕭兀納不卑不亢的答道。


    “很好,一有消息便來報朕知曉。”耶律洪基應了一聲,有喃喃自語道:“奇怪了……”


    就在此時,一名宦官驚慌失措的傳進花園,噗通一下跪倒在耶律洪基身前,戰戰兢兢的稟報道:“陛,陛下,東梁河上突然出現大量戰船,打著的是,是,是宋國的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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