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朦朧,大雪依舊。


    在南麵有一塊寬敞的平地,是覺微峰弟子每日晨修練劍的地方,被柳珺兒賜名為空地。


    三柄皓光朗朗的長劍正在半空遊走,隨著下方的人以劍指禦使,飛舞間連擋帶刺,勾起勁風陣陣,看著極是凶險。


    三人修煉起來十分認真,就連平日裏片刻都閑不下來的柳珺兒此刻也一心沉浸在劍法中。


    慕輕雲站在他們後方遠處,眼裏露出了幾分讚許,已經許久沒過來看他們修煉了,看來各自都有不小的進步。


    細細觀望了一陣,大致已看出了些許。


    易寒的修為是三人中最高的,劍招雖氣勢也較為淩厲強橫,卻殺心太重,故而收放無度,若就此下去隻怕招式未成,身心先一步淪廢。


    楚璜則太過中規中矩,不知變通,若是與人對敵必會陷入手足無措的地步。


    至於珺兒嘛,不出所料。天性使然,劍招靈動繁雜而不亂,攻守無章卻能互補互輔。這等天賦,師父果然慧眼如炬,隻是劍法太過幻變,不僅真元多耗,久了亦容易擾亂自身心念。


    就在慕輕雲暗自點評之時,三人都將各自劍招練罷,以真元控劍的劍指一引,長劍自行落入劍鞘中。


    柳珺兒天性活潑好動,眼睛也尖,轉身時立馬發現了站在邊上的慕輕雲,隨即高聲叫道:“二師兄你來啦!”


    慕輕雲微微一笑,朝他們走了過去。


    易寒依舊神色陰鬱,沒有說話,隻是向他稍稍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位三師弟的性格,笑著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楚璜則小步跑到慕輕雲身前,恭敬地行了個禮,道:“二師兄好。”


    慕輕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說了多少次,咱們覺微峰就幾個人,這麽客氣反而生疏。”


    “是。”楚璜一臉憨厚地笑了笑。


    “二師兄你今天怎麽過來了。莫非是因為師父回來了,你不敢偷懶了?”柳珺兒‘咯咯’地戲笑起慕輕雲。


    慕輕雲輕輕捏住她粉嫩的小臉,低聲道:“死丫頭,口無遮攔,從小到大給我們捅出多少麻煩了?早知道就趁著你小的時候從絕歸崖扔下去。”


    柳珺兒拍掉他的手,揉了揉臉,揚著小腦袋說道:“哈,你們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把我扔掉呢。”


    慕輕雲白了她一眼,隨後歎道:“你們的修為和劍招都有精進,真是讓我羨慕呀。”


    “咦?師兄你看出來了呀。”


    “我雖比不上你們,但活了這麽些年,眼力勁還是有的。”慕輕雲沒好氣地說道。


    “說起年紀,今早大師兄還和我們說了昨晚的事情。哈哈哈,大師兄什麽都好,就是嘴太笨了。”


    “你看他平日裏處理起門派事務,那叫一個伶牙俐齒,他不是嘴笨,是有選擇的嘴笨。”


    “我又想起上次他遇到生息峰的楚顏嵐師姐,愣著頭地跑過去,一直傻笑都說不清幾句話,弄得人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丟人。”一直沉默的易寒也忍不住吐出一句。


    “就是呀,那時我都覺得臉上無光。”柳珺兒忿忿說道。


    楚璜撓了撓頭,唯唯諾諾地說道:“你們別這麽說大師兄,感覺挺可憐的,早早地就被師父派去掃雪了。”


    “我這叫恨子不成龍!”


    “嗯?”慕輕雲不由驚得雙目圓睜,不可思議地朝她瞪去。


    易寒的眉頭一斂,楚璜也是嚇了一跳。


    柳珺兒也自知口誤,連連擺手,慌忙解釋道:“不是、我是想說......啊、恨兄不爭氣!”


    “你這到底是什麽嘴!”慕輕雲驚異道。


    “我隻是一時嘴快!呀,師父來了!”


    天空中,一道粗駭的藍光朝著空地直直衝來。


    光輝耀眼,氣勢浩大!


    細細一看,這長光竟是由數十道劍光組成,此乃太崇門至高無上的禦劍奇術,身化劍光!


    不過眨眼之間,劍光紛紛墜地,激起陣陣風浪,攪得四周飛雪滾滾。


    在那光團之中一道風姿綽約的修長身影漸漸顯現。


    四人連忙上前行禮拜見。


    ‘嗯’蕭胤真應了一聲,看向慕輕雲,道:“隨我走一趟。”


    “不知師父是要帶我去何處。”慕輕雲問道。


    “到時便知。”


    蕭胤真伸手化出幾縷藍盈盈的光線圍繞在他周身,後者隻覺身體立時動彈不得。


    下一刻,一柱藍光衝天而起,幾息後二人消失在茫茫雪空。


    ......


    ......


    清澈的藍光在雲層中急速掠過,拖出了一條長長殘光。


    因真元護持,周遭風雪的呼嘯聲極為低弱。


    下方峰群漸漸陌生。


    慕輕雲疑惑地看向蕭胤真,不過他清楚就算自己再三詢問,她恐怕也不一定會說明。


    不多時,藍光在一片幽深的山穀中落下。


    眼前是一片廣闊平坦的空地。周圍密密的古樹參天,雜草都能掩沒至膝蓋處,根本空不出一條能來去的路。


    奇怪的是,漫天大雪竟半點都落不到空地上。


    一個發須斑白的老者正坐在藤椅上打盹,粗衣布鞋看起來不太整潔,身旁的矮桌卻放著一套精致名貴的茶具。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來了,老者濃厚的灰白眉毛略微抖了抖,緩緩睜開眼睛。


    蕭胤真當先朝老者行禮:“蕭胤真攜弟子慕輕雲拜見餘訶子師叔。”。


    聞言,慕輕雲心頭一驚,卻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在蕭胤真之下行俯首跪拜之禮。


    老者雙目惺忪,望了慕輕雲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


    隻見他雙手翻飛,不停掐捏印訣,十指變化的速度靈活飛快,怎像個垂暮老朽。


    空曠的地麵悄無聲息地漸漸顯露出真容,而此時慕輕雲尚低頭急思。


    蕭胤真稱其為師叔,那便是師祖一輩的人物。據傳早在數百年前正邪之戰後,雙方損傷慘重,上兩輩更是近乎滅絕,今日怎麽輕易就得見一位?蕭胤真帶他到此又是有什麽重大之事?


    正在他思緒止不住的擴散時,蕭胤真的聲音傳入了耳中,“起來吧。”


    連忙站起,慕輕雲頓時再吃一驚。


    一麵高逾數丈的巨大的石洞赫然躍入眼中。


    兩扇封口石門刻有朱紅如血的繁麗圖案,莫名的氣息如海浪般撲麵而來,壓得他呼吸都急促起來。


    石洞兩側各有一尊巨型獸雕,隻稍稍一瞥,一股恐懼感就彌漫了全身,他沒敢再細看。


    石門緩緩開啟,漆黑的洞內沒有一點光亮。


    “有勞師叔。”蕭胤真向老者行了一禮,隨後示意慕輕雲跟著自己。


    二人剛邁入洞穴,兩扇石門便帶著厚重的響動緩緩關起。


    雖然慕輕雲沒打算動身,蕭胤真還是伸手攔在他身前,似乎在等什麽。


    漆黑中隱隱傳來細微的聲響。


    緊接著,洞穴內的石壁上有昏暗的火光次第燃起,一盞盞做工精致的銅座油燈映照著往下延伸的石階路。


    “走吧。”蕭胤真收回了手,當先走下。


    ......


    石階似乎很長,走了一陣也依舊望不見底。


    慕輕雲滿腹疑惑,卻還是願意等著。


    一股淡淡的香味始終纏繞著他,似是清雅的花香,聞之著實身心舒適。


    望著蕭胤真柔順如水的長發,他的心裏不禁有些莫名的意動,逐漸強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將手伸了過去。


    一縷頭發突然被人撩起,縱是蕭胤真百年心境也不禁一怔。


    她猛然回首。


    隻見身後慕輕雲正捧起來輕輕一嗅,隨後皺了皺眉,喃喃道:“似乎不是。”接著他放下長發,轉身走向一盞油燈,全然沒注意到蕭胤真的驚愕神色。


    “你做什麽。”蕭胤真眸子微微眯起,冷聲問道。


    聽她語氣森寒,慕輕雲立時驚覺自己舉止不妥,訕訕一笑,道:“自剛才便聞到一股特別沁人的香味,我以為是師父,沒想到源頭是這些油燈。”


    蕭胤真靜靜地看著他的雙眼,直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片刻後,見他不似說謊,這才收回目光,稍作平複後便道:“燈芯乃烏木山的不斷絲製成,燈油則是南海鮫靈所煉出的。”


    “原來如此,不斷絲是烏木山獨產,拉扯不斷極為堅韌,焚之無煙可出異香”慕輕雲輕輕點頭,回想起自己在書中看見過這兩種東西,“而傳說鮫油稠而不固,一滴可燃數天不滅,著實神奇。隻是我記得提煉之法甚是殘酷,是以弱火慢慢烘烤尚是活體的鮫靈所得......”


    “知道的還不少。不過我太崇門所用鮫油都是管事房前往南海向當地漁民購得,從未殺過一條。”


    蕭胤真繼續往前走著,或許也是沒了耐心,步子不覺加快了些。


    “據說鮫靈性情凶淫,好食人血肉。在水中遊似飛鳥,力如虎牛,普通人竟也能將之捕殺?”慕輕雲驚訝道。


    蕭胤真停下腳步,轉頭向他看來,緩緩道:“人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為了私欲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不是麽。”


    慕輕雲見她雙眼盯著自己,不由苦笑道:“弟子剛才的確是無心之舉,師父您就別再生氣了。”


    蕭胤真冷冷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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