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送了, 這次又不是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就是有也是對於別人而言。”乾清宮內雨化田對著朱由檢說著讓他不要換裝去城門送行了。雨化田也不想才聚了沒有兩日就離開,但是這次一來要去遼東接人,還是要他親自跑一次, 才能以示皇上的重視。


    朱由檢壓下百般不情願的心思,理智上很明白這都是為了工作, 可是哪有才能吃肉就要分開的道理,偏偏這趟十分重要, 換了其他人去他怕壓不住, 而且難保那些人不見財起意,“希聲一向擅長快刀斬亂麻,那些人的關係盤根錯節, 你也不用姑息, 連根拔起就行了,這次他們一個也不要想逃。就算是錯殺了一二, 也怪不得你。”


    “這幾年你身上的殺氣卻比我還重了, 如此不好。”雨化田捏了捏朱由檢的臉,讓他笑一個,“這樣不好,會嚇壞了花花草草。”


    朱由檢扯出了一個笑容,攤攤手, “無所謂,隻要不把你嚇跑就行了。”


    “哪有你這樣的。過了年,皇子們都要到前頭來開蒙了, 還是你自己說要每日與土豆講書,莫要讓土豆怕了你才好。”


    朱由檢抽抽嘴角,土豆已經不知不覺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歪了,他心中懷揣著想要開辟天下貿易的大理想,一直纏著朱由校問什麽時候能造出大船,把所做的木活都賣給歪果仁。“他膽子夠大,我不被他嚇壞已經算好了。”


    然而就算有太多瑣碎的話要說,但是時間到了還是要分開。這次孫承宗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遍了市井,要說沒有人在背後推動,打死他朱由檢也不相信,可惜與曾經史上己巳之變後袁崇煥被傳與後金勾結的情況明顯不同,這次孫承宗被傳資敵的可信度很低。要找一個不一定符合邏輯,但是合情理的理由就是這一戰大明不僅沒有敗而且贏了。就算是慘勝卻殺了皇太極,就算這個人死在了大家都不敢多問一句的錦衣衛頭子手中,但結果就是贏了。


    之後,孫承宗還痛打落水狗,在後金回師的時候惡心了他們好幾次。所以怎麽看也看不出來他會資敵,說不通啊。偏偏在明朝這個重文輕武,而且都要被外敵與內患騷.擾透了的時候,文臣仍然有著高人一等的想法,那些言官逮著這個機會又蹦q了起來。


    政治向來複雜,孫承宗坐實了遼東的大權,每年大把的軍餉往那裏送,敢說我絕對不眼紅的官員,隻怕是挑不出兩三個人來。所以別怪有人渾水摸魚,更不要責怪牆倒眾人推,隻是因為利益太大了。


    孫承宗重新站到皇極門外的時候,心情也是百味雜陳,這次後金繞道蒙古勢如破竹地入關,然後與京營纏鬥在京郊的戰役,著實讓他膽戰心驚了一把。他剛開始還想要派兵支援京師,同時也希望其他幾省的軍隊能快速援京,卻也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況且那些省份中的軍隊是個什麽水平,根本不能與後金抗衡他也明白,卻沒有想到皇上在京城留了這一手。


    孫承宗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盧象升,才二十開外三十不到的樣子,又想起了被他起死回生的京營,心中感概萬千,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一代新人換舊人,再過幾年就要退了。


    要說孫承宗的心理素質絕對過硬,就算外麵的留言滿天飛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想過朱由檢把他召回來是要治他的失察之罪。臨離開遼東的時候,還對手下的那些個將領安排著軍務,務必要勤勞操練,千瓦不能疏於防備,別看後金死了皇太極就鬆懈,其他的三大貝勒,雖然沒有皇太極的智謀,可是對於打仗還是很擅長的,說不定就趁著這個時候會偷襲邊關。


    這是因為孫承宗相信朱由檢,要說這位雖然手段狠辣了一些,對自家的宗親也下得去狠手,對於貪官汙吏也做的夠絕,可是對於其他官員,隻要你不要小動作太大,都是很能容忍的,沒有看到錢謙益也在禮部混的不錯嘛,但今上卻不是一個偏聽偏信,會被讒言與流言所誤導的人,心胸足夠開闊,是一個成大事者。


    當然也是因為來接他的錦衣衛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他們是來辦事的,但是不是辦你孫承宗。


    “孫卿家,你聽了這個話,可有要自辯的?”上頭的朱由檢打斷了孫承宗發散開去的思維,“就說說遼東的事情吧,對於這次後金的入關你有何看法?日後對於後金的防務又要有怎樣的變化?”


    得了,又都白說了。剛才還蹦q的歡快的那群官員,都齊齊在心中搖頭,這次讓孫承宗逃過一劫了。聽到皇上這樣問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人可以不聰明,但是在朝堂上聽話聽音的本事總要有,看來皇上這次召回孫承宗真的是為了要問清楚以後遼東布局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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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向皇上請罪,臣有負皇恩。諸位大人所言臣誤了遼東軍事,臣不敢推卸責任。”孫承宗當然要認錯,這次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責任的,就單單一個沒有能看清全局,就是遼東督師的錯誤,“寧遠防線修築以來,與後金幾次對持,雙方之間都沒有壓倒性的優勢。而後金狼子野心,更是從朝鮮與蒙古處尋找突破口,這次後金入關是臣的失察。臣所測有誤,沒有料到皇太極竟然會在林丹汗的眼皮地下,兵行險招,而以至於讓京師陷入險境。”


    “你明白就好。這個失察之罪你是逃不了的,竟然讓後金如入無人之境地入關了,若是沒有盧卿家率領京營背水一戰,若是沒有五萬多將士的性命作為代價,這次京城就危險了。你又如何當此罪?!”朱由檢出乎大家意料的肯定了孫承宗的罪責,言辭之間十分的冷冽,“朕讓你督軍遼東,就不能隻看著眼前的一畝三分田,後金八旗又不是你手中的兵,你讓他們往寧遠打,他們就要一直往那裏打,明知道你們在那裏有銅牆鐵壁還往上麵衝,你以為皇太極是傻子?!”


    孫承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聽出了皇上的嚴厲指責,這些話說的都很可觀,客觀到他無法反駁。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了後金對於我朝的寧遠防線還是很忌憚的。這裏麵也少不了孫卿家你的功勞。從提出了這個對抗後金方桉至今,說明它也是取得了成效的。”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的事情,朱由檢現在是信手拈來了,“可是孫卿家,大臣們奏章上所參的你的問題,你可有虛心接受了?你是遼東督師,不是光修防線的人,如果沒有一個全麵的視野,怎麽能應對後金的變化。如今皇太極已死,固然大家高興於一個強大的敵人死了,但是孫卿家你還看到了什麽?”


    孫承宗心中一冷,這也正是他想的,皇太極其心甚大,從他上位後重用漢人,約束八旗內部貴族的言行,想要開墾荒地等等,這些都能看出來他謀的是天下九州。然而這樣一個人死了,就等於是群魔無首,剩下的三大貝勒都沒有他的野心與宏願,他們更加的野,因為沒有高遠之誌,所以更加放縱自己,所以對於大明而言,也許是更多場的掠奪戰。


    “臣以為後金必然會陷入一個爭權的亂局中,三大貝勒麵和心不合,還有多爾袞與多鐸等旗主也未必不想分一杯羹。但是後金也會轉移矛盾,對於我朝邊關的攻擊可能會更加無所顧忌。臣請皇上恩準,加強邊關的防務。不再局限在寧遠一線中,更要向周邊擴散,加緊各處的軍隊操練,以防不時之需。”


    “加強是一定要的。”朱由檢先是定下了一個總基調,“可是朝廷投入遼東的軍費甚多,這些你也清楚,如果要延長防線,勢必加重朝廷的財政負擔,這些該怎麽辦你可想過?”


    溫體仁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卻一邊支起了耳朵,今個就是皇上與孫承宗的一場大戲,他都不知道唱出來的時喜劇還是悲劇,原來以為皇上把孫大人召回來隻是做做樣子,不會重罰。現在看來不會重罰是真的,但是做做樣子卻是大大的推測錯誤。問孫大人怎麽賺銀子,這不是為難人嘛?自古打戰就是燒錢,哪有掙錢的。


    孫承宗一臉躊躇地看著朱由檢,的確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他想說朝廷財政吃緊是事實,但是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用軍費了,如果遼東被攻破了,沒有了國那有錢有什麽用。但是他也知道,這幾年天災頻發,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多到了現在財政都是捉襟見肘的,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對貪官下狠手了。


    “看來你不清楚。”朱由檢也沒有失望的神色,指望這群人想賺錢的點子,裏頭除了懂的怎麽貪汙來錢最快之外,其他估計都沒有那個商業思維。“那麽你說我朝對後金最根本的優勢是什麽?”


    優勢?孫承宗愣了一下,後金兵強馬壯,翹勇善戰,兩軍對持贏得把握不大,就是這次近郊臘八之戰,都不是勝利,慘勝其實而是一種平局。孫承宗不確定地說,“我朝地大物博,後金卻盤在東北一帶,論起後備物資他們沒有我們的充分。”


    朱由檢環視了一圈下方,也沒有看到一個有獨到意見想要發言的人,也不知道這群人是真的有仁義之心,還是困在教條中的日子久了。他想起了吳無h說的那個字‘人’,後金與大明相差的就是一個人數。


    後金八旗再厲害,皇太極的能領的兵又能超過二十萬嗎?隻要心夠狠,那麽在明朝能用的兵力下,螞蟻也能咬死大象了。歸根到底,明朝的軍隊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士氣,而他們不理解盧象升能贏,其實他隻是明白了一個詞‘慈不掌兵’。凡是參了軍就要有視死如歸的信念,凡是當了兵就要有拚死一搏的鋼鐵意誌。隻要孫承宗敢不惜用人命為代價,還會拿不下後金?可惜,孫承宗要顧忌的東西太多,而邊軍也非都是鋼鐵意誌之人。這些軍費投了進去,有了一條防線,卻還不夠,還不值這個價格。


    然而這樣赤.裸.裸的話卻不能說出來,朱由檢換了一個說法,“孫卿家說的對,我朝比後金資源豐富,就算遭了災也能用此處救濟彼處,這是他們窩在東北一角所不能比的。但是你們不要忘了,正是這個原因後金才會對大明虎視眈眈,這裏有他們要的糧食,他們要的土地,他們要的能活下去的資源。為了生存他們隻能拚盡全力,都是因為他們退無可退。那麽你們呢?你們可以退,有了退路就沒有了決心。你孫承宗一日不再是遼東督師,雖然會鬱鬱不得誌,但也能偏居一偶,歸隱田園。可是你問問皇太極,他若不是大汗的下場,說不準就是被幾大勢力蠶食之後被逼死,再看看多爾袞的母親,都被逼得殉葬了。”


    “所以後金懂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永遠不要停止征伐的腳步,那麽他們的將士在戰鬥中得到了訓練,他們的意誌在戰鬥中不斷的凝煉,這些都是你們沒有的。所以這些防線與那些防線,都隻能防住一時,你猜不到昨日他攻打寧遠,今日繞道蒙古,來日又會從哪一個地方進攻。朕說過失敗不可怕,大明的失敗也不是一次了,而勝利了更要慎重,無論是勝還是敗,都要知道自己到底輸在哪裏,又究竟贏了什麽。”


    朱由檢繼續冷酷地說了下去,“你們以為後金人攻入了大明,你們還能改換門庭重投新朝,朕勸你們不要做夢。遠的不談,元朝的時候蒙古人一統中原後是怎麽對漢人的,諸位難道不知道。如果後金入關取而代之大明,諸位與朕的下場將是一模一樣,朕隻是比你們先走一步,你們有氣節的自縊了也好,沒有氣節的歸順了也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也不可能有大權在握的那一天。朕對你們再嚴厲,都是為了你們好,都會遵從聖人教化,那些後金人一分也不會!”


    皇上,您怎麽話趕話說到了這裏啊!這下子大臣們又都跪了下來,“臣惶恐――”


    “你們不用惶恐,而是要好好洗洗腦子。”朱由檢把視線重新落回了孫承宗的身上,“孫卿家與後金作戰多年,你的思路也要跟上了後金才行。雖說以德報怨,可是何以報德?後金窺覬大明的大好河山,多少無辜之人死在了他們的鐵騎之下,那些在邊關作戰的將士們獻出的鮮血又有多少是因為後金的狼子野心。既然如此,就不要與朕再說仁義道德。


    普天之下莫非黃土,遼東本就是大明的土地,他們憑什麽占著大明的土地,還要打殺搶掠大明。你們以為後金所處之地是不毛之地?!那就大錯特錯,如今關內的人參大半出自遼東,值多少錢!你們不想想人參是藥,那麽東北之地就沒有其他的藥了嘛?這些年天災頻發,而疫情也沒有停止過。所謂深山多有靈藥,在你們看不起眼的地方,藏著多少的寶物?或者掩埋著多少金礦?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大明的,昔日大明仁慈願意給予後金人一個安身之地,而今他們卻做忘恩負義之輩,那麽就應該把屬於大明的東西拿回來!”


    “孫承宗,朕不希望再聽到要建立防線,大明不是防著後金,而是要收複失地,把大明的東西收回來。你當讓軍士們知道,就在他們揮刀所向之處,那裏本是他們應得的山珍海味,本是他們的大片良田,莫說那裏種不出東西,那都是無稽之談,番薯與土豆的海外之種都已經大量收成,隻有不會用土地的人,沒有不能種好糧食的土地。他們的親人被殺,他們的手足被殺,他們的孩兒被殺,都是後金的貪婪之心所致,京營之戰說明了他們並非不可戰勝的,那麽此時不用後金人的血告慰大明被迫害的百姓在天之靈,那又要更待何時!止戈為武,卻要明白隻有它真的含義,隻有威懾四方、四海稱臣,手握重兵,才能保住長遠的和平。所以不是朕要你們戰,而是隻有主動的戰,才能有以後的和平。你作為遼東督師要從根源上改變想法才行。”


    皇上就差說一句,你們沒有錢,那怕什麽!看看後金,不會效彷嘛。沒有糧草與軍費就去把後金的搶來,他們的牛羊,他們的戰馬,這些都應該是大明的。


    孫承宗低頭允諾,卻真的在心中苦笑了起來。看來他是老了,也隻能撐住幾年了,也是到了要找一個後繼之人,去完成皇上不是守住防線,而是收複河山、將後金徹底滅了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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