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黑之時,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牢房之中。我像屍體一樣癱在床上,仰麵朝上,看著黑白色為主旋律的天花板,一個人發愣。


    那個人的冷漠令我心碎,他竟一點也不記得我了,也忘了我們曾經少有的幾句交流。除此之外,木延絕的死亡也成了我得心病,見過那個女人後,即使我不願意承認,但實際上,我還是很想知道“那個人”和木延絕的死亡到底有什麽關係,而那神秘的雙屍又是怎麽回事,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啊!


    想到這裏,我起身來到牢房的桌子前,那裏有一張白紙和一隻筆,我正襟危坐,皺著眉頭在白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


    那是今天所有見過我的人的名字,我已經找警察問清,而我之所以將他們寫下來,卻是因為今天“那個人”離開之前對我的特別交代,他想我這麽做,我就這麽做了。我不想他對我失望,也許這是我能夠為他做的最後的事情。


    在略微的焦慮和胡思亂想中睡去,一覺醒來,周圍還是凝固的暗色,隻有高高的牆上那個被鐵杠封住的小窗口裏透出一絲微光,告訴我此時已是白日。


    我蜷縮在床角直到第二次吃飯的時刻,不久後“那個人”果然又來了,我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竟然可以頻繁的探監,按理來說這是不合規定的。


    他的目的毫無疑問就是昨天我記錄下的那些人名,他告訴我直接念給他聽,而他好像過耳不忘,隻一次就記得清清楚楚。


    “謝謝你。”隔著玻璃,他看著我說道,“你不會永遠坐在那裏的,錯誤應該由犯錯的人來承擔,而不是不相幹的人,相信我。”


    他的話和昨天那個女人所說的有些相同意味,但聽在我耳裏卻讓我焦急起來。


    “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所有的罪責就讓我自己來承擔。”


    “為什麽?”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明亮通透的瞳孔中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我不敢直視他,也不打算回答他,隻是低下了頭。


    “實際上,我想問你,是不是還記得有一個女孩,曾在圖書館裏吵到你讀書,還被你推倒在地上?”


    說完這句話,我抬起頭注視著他,而他則露出一絲思索的表情,而後恍然大悟一般道:“原來是你。”


    看著他的樣子,我方才知道,他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不過我的內心隨即便為他開脫,都是因為我自己太自卑了,從來不敢堂堂正正的和他對話,留下的總是那樣陰暗狹小,轉瞬即忘的可憐印象,才導致現在的結果。


    木延絕屍體出現在人工湖的那天傍晚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在圖書館裏,我隻能用“圖書館快要關門了”這樣的尷尬由頭去和他搭話,那樣的形象,可有可無,真的很卑微!


    “淩岐!”我輕輕呼喚了他一聲,缺什麽都說不下去。


    “時間到了!”


    獄警適時的打開了門,告訴我們會麵應該結束了,麵前的他撓了撓頭,認出我後他就一直帶著歉意的表情,不過此時我們誰也說不出話,於是他很幹脆的隻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這是真正的訣別!


    我在心裏默默的揮手,眼眶也有些濕潤,這一刻我才感到由衷的寒冷,即使是季節帶來的酷熱也不能阻止我從內心升騰起的冰冷。


    之後,獄警又將我帶往了審訊室,問我的還是同樣的問題,桌子對麵長得方正俊朗的三十歲警官不斷的抽著煙,顯然他也被這件案子弄得愁悶不堪了。


    而我卻隻能沉默,因為對於這件事,我真的一無所知!


    但是這次審訊卻讓我明白了兩件事情,一個是由於我總是不透露隻言片語,導致我的嫌疑越來越大,幾乎坐實了殺人犯的罪名,另一個就是除了當場獲取第二具屍體的少數警察外,外界還鮮有人知世界上出現了兩個木延絕,並以不同的原因死亡的事實。這也是警方斟酌後的措施,這樣的消息如果傳出,會造成多麽大的轟動啊,整個世界都會為之嘩然!


    審訊以後,我再次被兩名警察送往監獄。


    不得不說,關押在黑暗寂靜的牢房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折磨,即使我的心已經歸於死寂,但等待死亡也是我難以承受的。


    那個年輕的小獄警再次打開了監獄門,一瞬之間,我仿佛在走廊盡頭黑暗的深處看到了那個萎頓在床角的自己,我知道一切應該產生變化了,故事也該有不同的劇情。


    獨自一人坐在牢房裏,我合上了麵前的信封。此時我覺得渾身冰涼,臉上未幹的淚痕使我更添憔悴。


    我按下了牆上召喚獄警的電子鈴,很快那個小獄警就跑了過來。


    “怎麽了?”


    他狐疑的看著我,但眼裏沒有厭煩和鄙夷,他不是那種有著老道經驗的獄警,所以應該對身為殺人犯的我懷著一絲恐懼和警惕。


    “小獄警,我有一個請求,我寫了一封信,我想請你把它交給我的父母。”我顫抖著手,把信從鐵柵欄般的門裏伸出去,讓他清楚的看到那黃色的信封。


    “信?這是可以的。”


    小獄警像是鬆了口氣,雖然需要一些流程,但犯人寄信並不違反原則。


    “這封信裏麵有很多隻屬於我和我家人的私密之語,我不想被別人看到,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把這封信親自交給我父母”


    我看著他,聲音輕柔又鄭重,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要這封信按照正常的流程被其他警察審查之後再轉交。


    果然,小獄警聽了我的話就露出為難的神色,並且他似乎立刻就要開口拒絕。


    “拜托你。”我的眼眶裏又充滿淚花,“父母養育了我這麽多年,最後我卻讓他們如此失望,有一些話我想當麵說給他們聽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隻能把一切都寄托在這封信上,所以,我不想它被別人的眼光玷汙,求求你。”


    小獄警有些動容,他的表情表明他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考慮考慮,以你的身份來說,我幫你實在太危險了,除非,除非讓我看這封信,如果真的沒有什麽可疑的內容,我就可以幫你。”


    我竟然忘記了這一點,但這封信不能讓除了父母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因為裏麵有著很重要的話。


    興許是看到我露出為難的神色,小獄警猶豫再三後道:“我希望你不會用自己父母的名義來欺騙別人,我就幫你這一次吧。”


    我臉上露出驚喜,說實話,我沒想過會這麽容易,於是由衷的感謝道:“你是個好人,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看著小獄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我的神態變得安詳放鬆,一切都已經完成了,我終於可以走上自己選擇的道路。


    寂靜的監獄分支走道傳出物體撞擊的聲響,“砰砰砰”接連三聲,而後喉管被割裂的聲嘶力竭的叫聲傳了出來,仿佛某人臨死痛苦的掙紮,而後,一切都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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