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才幾天不見秦修,他看起來居然黑瘦了許多,頭發亂糟糟的,身上還蹭著不少泥塵和雜草,:/瞧見寶欽,他的眼睛頓時就紅了,吸了吸鼻子,草草地抹了把臉,可憐兮兮地問:“有吃的嗎?”


    寶欽趕緊讓清雅把隨身帶著的糕點掏出來遞給他,秦修連謝都忘了說就往嘴裏說,三兩口就把一包桃片吞下了肚,罷了還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肚子,小聲地問:“我走了好幾天,父皇可曾鬆了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說話。


    秦修的神色愈加地沮喪。寶欽見他那樣子都快要哭了,趕緊轉移話題,疑惑地問:“五爺你怎麽弄成這樣了。”照理說,秦修常年在軍中生活,早該習慣了在野外的生活,不至於弄成現在這般狼狽模樣。


    秦修扁扁嘴,一副又氣又惱的樣子,“火折子忘了帶。打了好幾隻兔子都沒法吃!”


    司徒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笑起來。秦修氣得朝他使勁兒瞪眼,司徒反而愈發地笑得厲害,笑著逗他,“那個吳家小姐我也見過,生得珠圓玉潤的,模樣也好,五爺何必這般抵觸,還躲這麽遠,不是自己找罪受麽。”


    秦修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白了他一眼,一副完全無法與他溝通的神情,“那個吳家小娘皮哪裏好看了,白花花圓鼓鼓,跟個包子似的。偏偏還凶得很,嗓門高,力氣大。我若是果真娶了她,下半輩子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說著,他的眼睛又朝寶欽瞟過來,眨巴眨巴的,臉上有些微微地紅,小聲繼續補充,“我……我就喜歡又聰明又白淨,溫柔又斯文的女……”


    寶欽狐疑地盯著他看,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司徒笑得都顛兒起來了,一旁的清雅涼涼地提醒他,“我們公主昨兒還把三殿□邊的副將給打了,足足三十軍棍,血肉模糊,好不淒慘。”


    寶欽總算琢磨出一點意思來了,敢情秦修嘴裏的“又聰明又白淨,溫柔又斯文”的女人似乎是她。一時間,竟不知是哭還是笑。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誇讚她“溫柔又斯文”,真不知秦修的腦子到底怎麽長的。


    “公主要打人,自然是那人該打。”秦修居然毫不在意,還一個勁兒地替寶欽開脫,“公主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對吧。”說罷了,還睜大眼瞧她,眼睛又黑又亮,目光坦率而真誠,看得寶欽心裏都有愧疚感了。


    以前把他圍著打的時候,寶欽可連半點內疚感都沒有,而今不過是被他拉著巴巴地說了幾句好話,怎麽就心軟了——可見,不管是什麽樣的女人,都是吃這一套的。


    可寶欽並沒有心軟很久,想了想,小聲道:“人不可貌相,五爺想必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看起來溫柔賢淑的女人,說不定又壞又狠,相反的,咋咋呼呼凶巴巴的姑娘,指不定單純又善良。殿下與吳小姐不過才見了一麵,對她全然不了解,怎麽能就此斷定她不是良配。陛下素來寵愛五爺,怎會千挑萬選地給你找個惡婆娘。”


    秦修不說話,連寶欽都不看了,低著腦袋賭氣。


    寶欽也拿他沒辦法,使勁兒地朝司徒使眼色,讓他幫著勸勸。司徒先笑了一陣,終究沒有袖手旁觀,拉著秦修去了一旁,小聲地不知跟他嘀咕了些什麽,不一會兒,秦修的臉色就漸漸好轉起來。


    秦修的婚事寶欽一來插不上手,二來也沒有這個閑心思來管,見司徒跟他說得熱鬧,自己便跟清雅走開了,仔仔細細地查看山穀附近的地勢。看了約一頓飯的功夫,回到遠處,秦修正跟司徒說說笑笑,方才的早已沮喪一掃而光。


    “這就瞧完了?”司徒問。


    寶欽笑,“隨便看了看,怕五爺餓得急了,便先回來。左右我也不急,下回來看也是一樣。”


    秦修聞言一點也不尷尬,拍著肚子笑嘻嘻地道:“你可別說,我還真餓了。這兩天就吃了些野果子,半點油星都沒有,嘴裏淡出鳥來。現在給我一隻羊,我也能全吃了。”他說起自己逃婚的事兒半點尷尬都沒有,想來類似丟臉的事兒也不是頭一回幹了,難怪他走了兩天,營地裏半點風聲都沒有,敢情秦帝早知道他的德行,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出門的時候是三個,回去的時候倒多了個人。還未到營地,秦修就甩著馬鞭高聲開始嚷嚷,“九斤——九斤——”


    “哎喲,我的五爺——”九斤不知從哪個疙瘩裏鑽了出來,一把抱住秦修的馬腿,眼巴巴地作哭訴狀,“您這都是去哪兒了,可讓小的一通好找。陛下派人問了好幾回,小的都快扛不住了。”


    “離我遠些——”秦修嫌惡地想推開他,撇著嘴小聲罵道:“你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麽體統,丟死人了。”他卻是全忘了方才是自己一瞧見寶欽就紅了眼的事兒了。


    “爺——”


    “喊什麽喊,快給我弄東西吃,爺肚子都快餓扁了。”


    “都備著呢。”九斤抹了把臉,立刻嬉皮笑臉起來,“屋裏全都有,早備好了,就等您回來。”


    秦修顯然是餓極了,連招呼都沒跟寶欽她們打一聲,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寶欽跟司徒道了別,騎著馬,和清雅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門就瞧見秦烈在院子外頭的石凳上坐著,神態悠閑地端著杯茶慢慢地呷,腳邊有個大籠子,裏頭不知裝著個什麽東西,發出“噗噗——”的聲響,平日裏最喜歡往他跟前湊的那些丫鬟們卻一個都沒瞧見。


    瞧見寶欽到了,秦烈也不起身,遠遠地朝她招手,態度極是隨意。


    寶欽本就不是什麽講究規矩的人,想也沒想就過去了,笑著問:“三爺找我有事?”


    秦烈不說話,指了指籠子,麵上不複平日裏緊繃的神色,看起來要溫和許多,眼睛裏甚至還有淡淡的得意——這和平時的他十分不同。


    寶欽疑惑地蹲□子,打開了籠蓋,眨巴眼,頓時發出又驚又喜的“哇——”聲。一伸手,就把籠子的小家夥地抱了出來。清雅原本緊緊跟著她,待看清她懷裏的小動物,頓時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公主——”她又驚又怕地高聲提醒道:“這可是隻熊!”


    可不就是隻熊!可這隻熊怕不是還不到一個月,大約隻有一歲幼兒那般大,腦袋圓,身子小,襯著四肢倒顯得長了,身上的黑毛短短的,眼睛又黑又亮,小鼻子還濕濕的,卻是可愛得緊。


    秦三爺可算是獵到熊了!


    寶欽抱著幼熊坐下,一點也不在乎清雅一臉驚恐,反而招呼她去拿吃的,“弄幾個雞蛋,唔,早上不是還新送了些蜜水梨,也拿一個過來。”


    清雅遲疑了半晌,想開口勸說幾句,見寶欽那一臉的興奮,隻得咬咬牙,哭笑不得地退了下去。


    “從哪裏獵到的?”寶欽輕輕撫了撫幼熊的腦袋瓜子,小家夥不耐煩地想躲開,才把腦袋偏了偏,就被寶欽又掰了過來。如此弄了好幾回,這小東西便不再亂動了。


    “就在南山。”秦烈低頭看她,眼睛裏又溫柔的神色,“也不算是獵到的。在河邊喝水的時候正巧碰到它,許是跟大熊失散了,沒處去,餓得嗷嗷叫。我扔了隻梨給它,它就一路跟著我不肯走了。”


    這是不是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寶欽聞言立刻笑起來,“敢情把你當它娘親了,要不怎麽說有奶就是娘呢?唔——”她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大對勁,偷偷抬頭看,果見秦烈的臉上都快抽搐了,趕緊又改口,“我是說,你喂它東西,它就和你親……”


    “你喜歡它就養著。”秦烈暗自歎了口氣,隻當沒聽見方才的話,“左右它還小,多養幾日就親了。”


    “那便多謝你了。”


    說話時,清雅已經端著吃食過來了,卻不敢靠近,把托盤往桌上一放,趕緊就躲遠了。寶欽總算是明白下人們不敢靠近的原因了。


    “它還小,不會咬人呢。”寶欽一邊說話,一邊拿起一隻梨在幼熊嘴巴邊上晃了晃,小家夥一張嘴,“嘎巴——”一聲,那隻梨便去了大半。


    清雅頓時躲得更遠了……


    秦烈也生怕寶欽太粗心,若是不留神被這頭幼熊傷到,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要賠上一個媳婦兒。於是趕緊叮囑道:“你也小心些,它下嘴沒輕沒重的,切莫被它傷到。”


    寶欽不理他,又從盤子裏拿了個雞蛋,飛快地塞進幼熊的嘴裏。小家夥“嘎嘎——”幾聲,就吞了下去,罷了又眼巴巴地盯著寶欽看,腦袋一偏一偏,分明還想要。


    寶欽還欲再拿一隻雞蛋,手剛伸到盤子上方,就被秦烈給攔住了,“這隻熊又小又傻,自己不知道飽,來之前我就喂了不少,可別吃撐了。”


    嘴裏這麽說,心裏頭卻是有些後悔,早曉得寶欽一門心思會全放在這個小畜生身上,他寧可趕它走,也不巴巴地送過來了。


    …………


    三爺很鬱悶,晚上找司徒一起喝酒。


    司徒聽罷就一直笑話他,“我說你在外頭那麽威風,怎麽對著個女人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女人麽,既要哄,也要逼。你對她好是好,可半句話都不說,以七公主那腦子,能明白才是怪事。好歹人家秦修——”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嘿嘿地笑兩聲,吊足了秦烈的胃口,偏偏就不再往下說。


    秦烈冷冷地看他,眼刀子嗖嗖的。


    是夜,司徒是被人抬回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以為起碼周六還能休息一天的,結果又要加班。鬱悶得我都想撞牆了,什麽檢查組,又檢查不到我們平頭百姓的頭上,幹嘛還逼著我們也要加班啊!!!


    我這周末無休難道要一直熬到下禮拜?


    上帝保佑下禮拜給我兩天吧。跟朋友約了去趕陶瓷集市的,都約了一個月了還是沒去成,崩潰啊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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