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寶欽原本還想著第二日喚吳翠屏到行宮來逗笨笨玩兒的,沒想到晚上這憨貨就睡了,:/行宮裏負責喂養笨笨的下人說,自從入了冬,笨笨就開始冬眠,十來天才醒一回,昨兒卻是趕巧正遇到它餓醒了,這才陪著寶欽玩了會兒。


    因身體漸好,寶欽便不在繼續窩在屋裏不動,除了在院子裏散散步之外,偶爾還去吳府兜兩圈。


    餘下的時候,她就跟著清雅學繡花,一針一線地甚是用功。隻是她到底底子差,無論怎麽用功,繡出來的東西還是不能見人。不過寶欽也不求能繡得多麽惟妙惟肖,雖說那鴛鴦的肚子大了些,可也總不至於長得像水鳥。折騰了小半月,可算把個荷包給弄了出來,左看右看,甚是喜歡,忍不住就想讓人給秦烈捎過去。


    清雅在一旁瞧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琢磨來琢磨去,終於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公主,奴婢聽說,殿□邊的那些侍衛們,有好幾個都是上回娶的鄭國小姐,嗯,那個女紅甚是了得。”


    寶欽眨巴眨巴眼,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左右他又不和旁人比。”秦烈若是個講究這些東西的,也不至於放著豐城這麽多才貌雙全的美人們不要,巴巴地等著她了。


    也不知怎的,寶欽對秦烈就是有這種篤定,說不清,道不明。說起來,她跟秦烈相識的時日並不算長,可是卻有一種仿佛認識了許多年的錯覺。就算他總是板著一副冰山般的臉,可寶欽卻能一眼就看出他心裏的想法。


    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隻需要一眼,就是一生。


    秦烈走後的第十八天來了信,厚厚的一遝,分了好幾個信封才裝下。寶欽卻不急著看,坐在榻上慢悠悠地細品。他的信裏倒沒有什麽甜言蜜語,隻將每日所做的事情一一交代:今兒過了柳村,正趕上大雨;今兒夥房燒的菜太鹹;經過汜水河的時候忽然想起你……


    看著看著,寶欽就睡了。


    她是被清雅給吵醒的,聲音很急,甚至還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寶欽猛地一睜眼,就瞧見秦修已經衝了進屋,麵上表情十分嚴肅,三兩步走到她麵前,沉聲道:“我二哥不知從哪裏把那真的七公主找了出來,而今已去了宮裏麵聖。你趕緊走,遲了就怕來不及。”


    寶欽眯縫著眼看他,忽然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樣子,“五爺您在說什麽呢?什麽真公主,煮公主的,我怎麽聽不明白。”


    秦修氣得直跺腳,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我麵前裝腔作勢。難道我還認不出你來?你再不走,一會兒父皇就要派人押你入宮對質,到時候看你怎麽辦?”


    寶欽咧嘴笑,慢悠悠地站起身,小聲朝秦修道:“瞧五爺說的,妾身可是帶著好幾船的嫁妝,堂堂正正地進的秦國,誰敢說我不是七公主?隨便來個女人說幾句話,妾身就要被押進宮,那陛下豈不是也太昏庸了?”


    秦修聞言一滯,愣了好一會兒,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麵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微妙,想了想,又撓了撓腦袋,小聲地道:“你說的倒也有道理,可是那七公主——到底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寶欽嗤笑地瞥了他一眼,“五爺的意思是,妾身看起來就像個丫頭?”說話時,她的眼睛微微眯縫,下巴微抬,剛剛還一副溫婉柔弱的模樣,一瞬間就變得氣勢十足,讓人不敢逼視。


    秦修頓時就不說話了。


    寶欽又道:“連人都還沒見了,怎麽就能輸了。我倒要去看看,那個冒牌貨到底裝得有多像。”


    秦修的眉毛抽了抽,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這個女人,明顯是早有準備,就連七公主上殿拆穿身份的事兒,十有**早就在秦烈的控製中了。他覺得自己跑過來通風報信的舉動特別愚蠢。


    一會兒的工夫,宮裏果然派了人過來請寶欽入宮,並不明說到底出了什麽事,但態度依舊是恭恭敬敬的。秦修見著,心裏頭愈加地明朗起來。


    寶欽迅速地換了衣服進宮,秦修也跟著去看熱鬧。就算幫不上什麽忙,吆喝兩句也是好的。即便是秦烈早有安排,可他這會兒到底不在宮裏,寶欽便是膽子再大,氣勢再足,可孤零零的一個人被眾人責問,想想也是可憐。


    寶欽平日裏進宮的次數寥寥可數,到前三殿更是頭一回。巍峨的宮牆和城樓十分莊嚴肅穆,無緣由地給人一種壓抑感。好在寶欽早有準備,一旁又有秦修作陪,她心裏才踏實許多,一路行來,麵上表情一派自然,便是進了殿,見了禮,又瞥見了殿中立著的七公主,寶欽依舊一臉淡然。


    許是秦帝也不想鬧大,這偏殿裏的人並不多,寶欽掃一眼過去,隻認出了太子和皇後等人,自然還有真正的七公主。隻是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太子是一臉焦慮,皇後一派疑惑,二皇子緊繃著臉不知在想什麽,七公主則狠狠地瞪著她,仿佛她是什麽殺父仇人一般,隻有那個四皇子一臉淡然,瞧見了寶欽,還溫和地朝她笑了笑。


    秦帝對她還算客氣,一進門就賜了座,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聽說公主身體不好,本不該這時候招你進宮。隻是今兒宮裏出了件異事,有人自稱是鄭國七公主,且言之灼灼。朕雖不信,但此事畢竟有損公主聲譽,故特意召了公主進宮,以便澄清。”


    寶欽一臉驚詫地回道:“竟有此事?還請陛下速將此人傳召上殿,妾身也要與她對質。”


    那七公主聞言,頓時氣得紅了臉,脖子一梗正要開口,被一旁的二皇子瞪了一眼,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噎了下去。隻是心中到底不服,咬牙切齒地瞪著寶欽,一副氣憤模樣。寶欽隻作沒瞧見。


    秦帝朝七公主掃了一眼,又看了看寶欽,麵色如常地繼續道:“此人就在殿上,公主仔細看看,是否曾見過她。”


    寶欽環顧四周,最後終於把目光落在了七公主身上,皺著眉頭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一番,想一想,又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遲疑地回道:“回陛下的話,這位姑娘瞧著有些眼熟,隻是妾身實在記不起在何處見過她。”


    “你撒謊!”七公主終於忍不住大聲反駁道:“不要臉的下賤胚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身份,居然膽敢冒充本宮。還不快快俯首,老老實實地把事情交代清楚。若不然,本宮定要將你活剮了喂狗。”


    寶欽一臉倉惶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險險地扶住偏殿的大柱子,仿佛被嚇了一跳。秦修見她這般裝模作樣,心裏頭都快笑翻了,麵上卻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來,橫身攔到寶欽的身前,衝著那七公主罵道:“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悍婦,大殿之上,豈容你撒潑。”


    七公主怒罵道:“本宮堂堂公主之尊,難不成還罵不得這個膽大包天的下賤胚子。不過是個卑下的媵妾,居然膽敢與使臣勾結,使人擄走本宮,自己搖身一變,反而成了公主。也不看看自己這模樣,便是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


    寶欽眉目一凜,身板兒頓時挺得筆直,冷冷回道:“真真地可笑,本宮不像公主,倒是你一個潑婦像了。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如此肆意忘形,哪裏還有半分體麵。你張口閉口說本宮是媵妾,本宮倒是想聽你仔細說個清楚,看你到底從哪裏借來的膽子,居然敢誣陷本宮。”


    她竟然主動讓七公主說話,秦修先是一急,爾後又立刻明白過來——她如此自信滿滿,想來是事先早有準備。


    既然寶欽都開了口,秦帝自然也沒話說,倒是皇後抱不平地小聲道:“不過是個鄉野潑婦,半點證據都沒有就敢來指責公主,陛下也讓她說話。此事若傳了出去,怕不是外頭都要說我們欺負人家。”


    秦帝聞聽此言,麵上立刻顯出猶豫的神色。二皇子見狀,趕緊插嘴道:“此事也是為了公主著想。京中早有些傳言,說公主身份有異,倒不如借此機會澄清,也省得外頭的人再胡說八道,反而有損公主的聲譽。”


    皇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太子偷偷地看了看寶欽,見她一臉坦然,心裏卻是信她的,也跟著道:“二弟說的也有道理,不如就讓她們仔細辯一辯,也省得日後再多生事端。”


    秦帝微微頷首,犀利的目光落在七公主身上,冷冷地問:“既然你說公主是假冒的,可有證據?”


    七公主忙道:“此女根本就不是什麽七公主,她本姓邢,乃是本宮陪嫁的十二媵妾之一。也不知怎麽與那送親的李柯鳴勾結起來,竟與湖匪沆瀣一氣,將本宮隨行的姬妾丫鬟全都殺得幹幹淨淨,還逼得本宮跳河自盡。也虧得本宮命大,落水後竟被人救起,輾轉數月才尋到了京城,來揭穿此人的真麵目。”


    七公主說話時義正言辭,眼帶淚光,言辭真切,倒也有幾分煽動力。二皇子的臉上顯出驚詫無比的神情來,急切地追問道:“莫非船上的下人們全都死絕了?否則,她又如何能瞞得過?”


    七公主哭道:“那李柯鳴心狠手辣,哪裏肯留活口。也是老天爺開眼,隨同本宮一起落水的,還有個伺候本宮多年的老嬤嬤,而今也隨著本宮進了京,就在外頭候著,隻等陛下傳召。待嬤嬤上殿,一說便知。”


    一聽說還有證人,太子的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忍不住又朝寶欽瞄了幾眼,見她始終一臉淡然,心裏總算踏實了些。


    二皇子又繼續進言道:“既如此,不如父皇就把這位嬤嬤召進殿來,一問便知。”


    秦帝看了寶欽一眼,目中微閃,緩緩點了點頭。


    寶欽卻笑起來,忽然開口道:“且慢——”


    作者有話要說:**又抽啊,我發了n久也發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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