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然,跟我說說他吧。說說,我的爸爸。”小路放下手裏的畫冊,抬頭看著窗邊的項然。


    項然眼睛望著窗外,緩緩的開口,像是對小路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叫林況。是小諾媽媽的弟弟。小諾的媽媽嫁給我爸爸那年,我八歲,他十三歲。”


    “那是我們的開始,因為這個,我非常慶幸爸爸娶了林情。”


    “可是,那時候我認為,我隻有爸爸。他隻有姐姐。我的爸爸和她的姐姐要重新組織家庭,那我和他就都成了這個世界上多餘的人,因為我們都將一失去自己唯一的親人。可是他卻覺得我和他都是這個世界上幸運的人,因為我們將擁有更多。”


    “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眼前永遠都是光明。他看到的一切都充滿快樂和滿足。我跟在他的身後,由他帶領著我,重新認識這個在他眼中充滿幻想和無限可能的世界。”


    項然突然轉過身,眼神絕望的看著小路,“可是,也許我永遠也無法做到像他一樣,我隻是他照耀下的一棵小草,失去他,我的世界隻有黑暗和冰冷。”


    小路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不,你也是我的陽光,你也曾照亮我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是這樣,因為你接受了別人的溫暖,所以你也要把溫暖和光明傳遞給接下來的人。林況是這樣,所以,你也要像他一樣,而且,你也確實做到了,你點亮了很多人的心靈!”


    “我?點亮了很多人的心靈?”


    “當然!你不知道嗎?你是很多男人仰望的所在,你做了許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也因此激勵他們更加堅定的前行。”小路目光堅定的回答。


    項然仿佛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他自從我媽媽離開以後,那六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可是,我,我發現我成了一個更怪的人,我可能天生就是一個怪物,所以,噩夢總是伴隨著我。


    我親眼看著我媽媽在我麵前,她打碎了幾十隻體溫計,把那些水銀收集起來吸進一支針管,然後,推進了她自己的靜脈,你知道嗎?她一邊推,一邊告訴我接下來她會怎樣。冷靜的就像在做一個實驗。她把我們兩個鎖在房間裏,讓我親眼看著她自己將自己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在那個租來的房間裏,我整整呆了七天,直到我父親找到我們。


    “那時,她已經死去五天了。你知道汞中毒的人死去後是什麽樣的嗎?”大顆的眼淚順著項然的臉龐滑落,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表情,沒有痛苦,也沒有傷心,雖然在流淚,可是看上去卻是那麽的平靜。仿佛那眼淚隻是天上滴落的雨滴。


    “不!不要說了!”小路驚恐的捂住嘴,以免因為失態而尖叫,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她以為她在孤兒院已經見慣了各種人間的悲劇,卻從來沒有辦法想象,世界上還會發生這樣讓人如陷地獄的事情。嘴角嚐到鹹澀的味道,她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麵。“即便是這樣,我仍然願意相信,”


    項然微微的抬起頭,眯著眼睛對著天空的某個地方,仿佛那裏有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慢慢的柔和,低下頭看著小路,輕聲的說:“小路,你爸爸就是我的陽光。他照亮了我整個的人生。他們都說他死了,可是我知道,他沒有,他一直都在,他創造了這一切。”


    他張開雙臂,在房間中轉了個圈。“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包括你,包括依倫,包括一切,都源於他的創造,而這一切都還存在,也都將繼續,他怎麽會死了呢?他隻是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罷了。像他那樣的存在是沒有生死之說的。對我來說,他如影隨形,永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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