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魏潼和長音坐在會客廳的座位上,麵前是被反綁了雙手跪在地上的魏二叔夫婦,麵對魏潼的指控二叔顯然是不可能承認的。不過在聽魏潼詳細地列舉出他們的“產業鏈”,並且直接報出了其中一個接頭人的姓名相貌,當時就知道紙保不住火了,隻好老實認栽。


    而在魏二叔親自認栽之後,魏潼才把這件事情通知了魏閑,魏閑愣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旋即才搖了搖頭,有些歎惋,卻好像不是很悲痛的樣子。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魏潼疑惑。


    “意外,但也不至於震驚就是了。”魏閑搖了搖頭,“做生意嘛,掙到錢是第一位,掙錢的方式,做成了就是好的,做敗了就是不對的。”


    “你的意思是可以理解?!”魏潼被這番言論弄得有些驚愕。


    “這並不是什麽難懂的道理吧,所謂成王敗寇,就是這樣了……”


    魏潼沒有再說話,從現在開始,魏潼對魏閑的防範又提升了一個檔次,這個人的觀念,加上他家二叔犯下的罪行,魏潼嚴重懷疑這是他們所謂祖上行商傳下來的家族傳統。


    那就是不擇手段嗎?!


    “隱藏連環任務:無商不奸(一);


    觸發條件:與魏揚接觸,並獲得一定的交往進度;


    任務條件:采集魏揚非法行商的證據,抓獲並將魏揚送至官府;


    任務獎勵:???”


    這個任務基本上就是送給魏潼的,等他觸發了之後,魏潼已經基本完成了,他讓豬頭把那個接頭人的供詞全部寫好,用信件的形式和那個接頭人一起壓解到官府中去。


    魏閑並沒有一起跟著送二叔上路,用豬頭的話來說,做這種裙帶生意的,一個人出事,其他人立刻就要劃清界限,省得受連累,就算是真的沒有關係,也要成天被提審,麻煩的緊。


    不過魏潼還是很有些不舒服。


    二叔家的兩個孩子,魏潼本是有心留下他們的。他們沒有什麽罪過,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不過當魏潼抓捕二叔,並將他們送到官府時,兩個小孩的眼神讓魏潼選擇了放棄。魏潼嚐試著和他們講道理,告訴他們爸爸做了錯誤的事情,需要去別的地方學習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回來。


    小妹妹的反應就是一個勁的苦惱,叫喊著還我父親,哥哥稍微大一些,雖然還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但也沒有說話,隻是陰狠狠地等著魏潼,讓魏潼都有點不寒而栗的感覺。


    沒有辦法,魏潼隻好選擇將他們兩個放逐出去,給他們一筆盤纏,任由自生自滅。


    就好像當初的田虎一樣,說起來,也不知道田虎現在怎麽樣了……


    魏二叔的罪行證據確鑿,在府衙之上也沒有多少廢話可以講,加上現在魏二叔又沒有關係圈,更沒有錢去撈自己,所以很快就被落了監獄。


    魏潼本以為任務完成之後,就會直接下發獎勵,然而出現的狀況不僅讓魏潼感到意外,而且還有一絲絲涼意。


    “隱藏連環任務:無商不奸(二);


    觸發條件:完成任務上一環;


    任務條件:處理魏揚的舊物,找到魏家行商的家族過往;


    任務獎勵:???”


    這是什麽意思?家族過往?意思是這個魏家還有曆史遺留問題?


    接到任務的魏潼第一時間回到了長音村裏,並提前通知了長音封鎖魏二叔的住處,而這一封鎖正好封住了準備進去的魏閑,問起他來做什麽。魏閑說看二叔走了之後,住的地方一直都沒人收拾,自己這個做侄子的,就準備過來收拾一下。


    合情合理,不過魏潼現在顯然不會再讓他進去了。


    魏二叔留下的東西不多,最可疑的無非就是那一口小小的箱子,幸虧魏潼在放逐小孩的時候,沒想起來這一茬,加上那兩個小孩好像也不知道這件箱子的樣子,所以這箱子才得以等到魏潼過來。


    原本以為二叔的箱子裏裝著的,應該是些他舍不得的珍貴財物。等到魏潼真正打開它的時候,才發現裏麵並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件很是破舊的衣物,上麵還破了不少的洞,連補丁都沒有一個。


    魏潼輕輕地把衣物從箱子裏拿出來,慢慢打開,衣服裏包著的,是一支這段的箭矢和兩個破舊的本子。其中一個本子裏寫滿了各種各樣的人名字,魏潼看不明白。打開另外一本書冊出來,這次的本子上寫的倒是敘事類的東西,看口吻,應該是二叔自己根據前人的“教誨”,加上一段時間的入行,寫下的心得。


    文本的開頭是言簡意賅的,上麵簡明的書寫著,我們魏家,祖上本不是行商,而是青州某個山寨的土匪。而且地位還不低,是寨子裏的三當家。


    然而這個三當家雖然威風,他的後人卻混的不怎麽樣。三當家是土匪中少有的智謀型人物,和另外幾個當家的江湖相逢,很是投緣,就一起落草為寇了。


    三當家的後人大多也受他的影響,不崇尚習武,隨著三當家的離世,那些遠古時代的故事,對寨子裏的人影響也越來越小,魏家人混的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魏家人對此的理解是,這些成天隻知道打打殺殺的土匪,沒法和他們成為一路人。他們倒是把土匪的彪悍看了個真切,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祖先的差距。


    三當家雖然也是個讀書人,但他身上都是江湖人的豪爽和率直。而魏家的後輩們,除了愛好和祖上略有些相似,在做人的方向上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但是作為生意人的魏家並沒有因此和匪寨分道揚鑣,而是精明地選擇了一種合作的方式。土匪經常需要去做一些殺人越貨,販賣人口的勾當,而如果有那麽一批商人,能夠知道商隊的人員配置,行走路線和時間,那麽他們辦起事來,就要方便的許多。


    所以魏家人悄然離開了這座匪寨,但是離開不代表他們從此過上了安分守己的生活。


    這也就是魏家人的由來……


    在交代完魏家所謂“行商”的起源之後,魏二叔還簡單說明了一下,那本花名冊最前麵幾頁,記錄的姓名的意思。那是在魏家人中,每一代知情者與不知情者的家係,姓名和輩分。魏潼翻過前麵那一溜不認識的魏姓人,直接跳到了最後。


    隻見魏閑的名字赫然就寫在上麵。他也是他們這一輩中,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魏閑知道自己家中的這些事情,卻從來沒有和魏潼提起過……即使是魏二叔東窗事發了,也不曾聽他提起過半句……


    “長音,先幫我安排幾個人,把魏閑給控製起來。”魏潼回頭對長音說道,長音點頭,出門安排人手去了。


    再然後,寫的就是有關他自己這一輩經曆過的事情。


    魏二叔是在自己十七歲那年,從父親那裏知道了家族的秘辛,正式從長輩留給小輩練手的正規生意中跳脫出來,開始接觸家族產業的真諦。


    當時魏二叔參加的,是人口販賣這一方麵的行當,包括他和他的幾個親兄弟,就比如魏閑的父親。他們當時走遍了青州大大小小的城鎮和村莊,用從青澀到慢慢成熟的哄騙技巧,告訴各戶人家,去城裏當織娘,繡娘,待遇會如何如何的好,然後等到年輕女孩去了城裏,就由接頭的土匪負責後續的工作。


    如果年輕女孩還有家人陪同,土匪還附帶家屬遣返工作,目的地陰曹地府,單程票,免費。


    所以兩人的真實身份一直都沒有被暴露出來,隻不過有些地方的鄉親,眼看那些去城裏的人都沒有再回來,一般也都不會再跟著他們去了。


    而當黃巾起義爆發之後,魏家人本應該在亂世中謀求更大的利益,但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被破掉的那些城鎮中,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的,都會有他們出來“銷贓”的風塵之地,這些地方的落難女子在被黃巾俘獲後,大部分也都是受折磨而死,不過有少數姿色好,運氣也不錯的姑娘,有幸被送到黃巾陣營中稍微有頭臉一些的將領帳內,日子過的會稍微好一些。


    這些姑娘自然會對黃巾的小頭目說起自己的遭遇,訴苦的同時也期盼著這些人能夠幫自己出一口惡氣。


    黃巾的將領當然不會因為一個戰利品的幾句言語,就動用軍權去收拾什麽人,但是當他們知道,這夥人是利用販賣人口謀取利益時,就意識到這家人一定很有油水,值得去光顧一下。所以魏家自然難逃被劫掠的命運,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魏潼繼續看下去,隻見本子上尤其記錄了魏閑的事情,說魏閑在接觸家業之前,一直學習的都是正統的商道和儒家學術,但是在得知家族真相之後,並沒有排斥,反而對這些事情表達出了濃厚的興趣。


    隻不過魏閑生不逢時,就在他獲悉家族秘辛的第二個月,黃巾之亂就爆發了。魏閑也因此沒有獲得任何實踐的機會,在之後,就遇見了新手村的魏潼。


    最後一部分,記錄的就是魏二叔近期的一些事情。魏二叔在東萊落腳之後,很快又和之前的那些匪寨取得了聯係,做上了自己的老本行。但是沒有原來家族那樣,正規的家業作為掩飾,魏二叔做的事很快就被自己的妻子發現了。


    二叔的妻子很驚訝,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想了一想。如果自己把丈夫告上衙門,那自己和兩個孩子就沒有著落,但是就這麽放過他又出不了這口惡氣。苦思冥想了一夜,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逼迫丈夫去把自己的兩房小妾給賣掉。魏二叔被逼無奈,隻好照辦,妻子還嫌不過癮,出錢資助了路上的幾個老乞丐,送他們到賣掉小妾的地方,點名要他們去消費消費……


    有關長音村的事情,魏潼並沒有在二叔的本子上發現什麽記載,可能是事情還沒有多少著落,就被魏潼發現,所以來不及記敘了吧。


    “隱藏連環任務:無商不奸(三);


    觸發條件:完成上一環的任務;


    任務條件:審問魏閑,留在青萊村的目的;


    任務獎勵:???”


    魏閑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當他偷偷逃出長音村未果,被長音扣押之後,魏閑就顯得非常的放鬆,看見魏潼進來了,也沒有多少表情的變化。反而沒等魏潼發問,自己先說起話來。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瞞著你了。”


    魏潼點了點頭,拖過一把椅子坐下,淡淡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一開始就懷疑我,雖然那個時候,你懷疑的方向不對,但是不得不說,你對我采取的各種小措施,都讓我很不方便。後來你似乎希望用一種感化的方式,希望打動我,反而被我得到了機會。”


    “我不太明白你在我村子裏的目的,我想我這裏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值得你這樣掩人耳目又煞費苦心。”魏潼聳聳肩。


    “還記得那個姓田的一家吧?你是知道的,一個隻會種田的莊稼漢,為什麽會拿著一本書,成天記錄這座山穀的氣勢和星象。就算是有人指使,那又得是多麽高深的角色,才會去關注這些東西?”


    魏潼不語。


    “你心裏既有答案又沒有答案,有人用了短短半句話就讓你信以為真,然後就不再去管這些事情。”


    魏潼一時沒有明白魏閑的意思,麵露疑惑之色。魏閑似乎早就料到會是如此,冷笑了一聲。


    “天機不可泄露,是嗎?”


    聽到這句話,魏潼渾身一震。


    “你知道南華?”


    “他是不是和你詳細的介紹了有關黃巾和唐周的事情?他和張角過去發生了什麽故事,我不知道,但是他和唐周到底有什麽恩怨,我是再清楚不過了,因為當初就是我幫他去騙得唐周。”


    信息量有點大,魏潼一時消化不來,忍不住撐住了額頭。


    “他告訴你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可他沒有告訴你的是,唐周後來都知道了一切,所以才會去告發黃巾。而南華傳授太平要術的初衷,也根本不是什麽救濟蒼生……”


    “另外,我為什麽會給你送那塊建村令?又為什麽你會找到這麽特殊的一個山穀?”


    ……


    魏潼感到一陣頭暈。


    “因為他下的那一盤棋中,有一顆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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