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綁架事件後,康三元改變了作息,晚出早歸,從不在鋪子裏歇宿,每次出門回家不是與銀姐同走,便是有小山相送,如此過了十幾日後,康三元漸漸放鬆了警惕的心,覺得此事大概是已經過去了——


    她也問過堂哥和夏風,綁架自己的到底是何人,是為了何事,可抓到了凶手等。然而由於每次問時得到的回答都是模棱兩可、不得要領的。康三元遂默默的想,看來,衙門的辦事效率有些低啊…這樣,再見兩人,她便不再提此事了……


    天氣漸暖,和風煦煦,春花滿城,康三元的心情也十分之好,如同這滿城燦爛的春光……


    自從那河灘暗夜下的一吻之後,夏風便如同那初溶的春水一般,與康三元開始了溫柔而綿長的戀愛——


    康三元以前從沒有想過古人之間的戀愛是個什麽情形,如今深刻體會,覺得比她上一世裏的那段,好到了十萬分裏去。


    就比如現在,她忙了一天站在鋪子裏看夕陽,就忽然現了街對麵正含笑而立的望著她的夏風,她便將鋪子裏的事交給吳小山,早早的下班了~在滿城的春光裏,夏風便會帶她去些熱鬧的地方買些新奇的吃食,然後兩人在暮色裏看一會兒渝州城的景致,兩人再披著暮靄,緩步歸宅……


    在牆角或者巷子深處,夏風常會忽然將她攬近,然後便是溫柔的親吻,康三元常常紅著臉想:這,太大膽了點,太大膽了點……不過,感覺也是非常好的……


    或者有時,康三元不去鋪子裏,坐在家裏後花園子裏種花種菜,在傍晚的時候,銀姐回來也會帶來夏風,銀姐總是笑眯眯的將夏風讓到後花園子裏去——因為知道康三元又在那裏種竹子澆花。


    夏風便在暮色中一樣一樣的告訴她,什麽花喜什麽樣的地界,什麽菜蔬該如何調理,繼而會講起他在異地看到的奇花異草,許諾下次再去一定替她弄些回來——總之,這一個月康三元過的仿若在雲紗籠就得夢裏,覺得哪裏都好。


    她偶爾也想起一去不回頭的宋崖,便會在心裏嘀咕一下:不是說來報恩的麽,怎麽一去又不見人了——大概,以後再也難相見了罷,便是還能再見,怕也是在他路過渝州的時候,知道轎子裏坐的是他而已了……


    自上次宋崖走後,宋崖和景年等詞便成了大家一致默認的禁詞——再無人提起。


    隻有小孫福在宋崖走後隔了幾天在飯桌上問:“姨丈怎麽不來了?”——沒有人回答他,他娘斥責他道:“以後不要喊姨丈了,吃飯——”


    過了些日子的一個晚上,銀姐又找了個空子尋康三元說話——根據上次宋崖來時的表現,銀姐隱隱覺得康三元和宋崖的關係大概不會到此為止,因此,她想問問康三元現在是怎麽想的——她如今見康三元和夏風正朝她原來希望的方向展,心裏越的急著想知道康三元的態度:如果沒有其他的岔子,她好主動做媒人,讓兩個人成親啊,三元,也不小了……


    但,銀姐同康三元的談話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原因有三,一是康三元看起來似乎對婚事不怎麽熱心;二是康三元看起來並沒有意識到宋崖待她有何不同;三是康三元看起來似乎頗享受現在的情形。


    綜合上麵三樣,銀姐便暫壓下急切做媒的心,又想到康三元若和夏風成了親,要麽康三元搬到夏風家的宅子裏,要麽夏風一家搬過來。依照自己對夏風的了解,他必不肯與妹妹們一起搬到康三元的宅子裏,而康三元若搬到夏風家,自己就不能這樣天天和三元一處說話、相伴了,有些舍不得——懷著這樣的心腸,銀姐也就覺得先這樣過著吧,等等再說——


    康三元現在上街,覺得四周熟人們看自己的眼神都熱切了三分,她揣度自己並沒有什麽變化值得眾人如此關注,便猜大概是因為那天宋崖來見自己時的言語舉動所致,大家都以為自己結識了貴人吧……


    也可能,是最近夏風常來看自己,引起了眾人八卦的興趣,不過,康三元沒把這些當回事。


    銀姐的肚子還不顯形,且她懷孩子也不吐不嘔的,與平日看起來並無不同,所以依舊去鋪子裏幫忙,因她原本就隻管數數錢之類的輕省活,所以倒也沒有妨礙,據銀姐自己說,她懷福小子那會兒,肚子都大了還要去浣紗,也就這樣過來了,如今天天坐著,更是自覺無異常人。康三元沒有什麽育兒經驗,隻是將自家的夥食提高了一個檔次。


    她自從被綁之後,對四隻看家護院的獵犬視若掌上明珠,與賣肉的張哥兒悄悄說好了,叫他每天傍晚時送四斤肉骨頭到步雲街,別人若問,隻說是送排骨……康三元覺得自己拿鮮肉喂狼狗,其行為仿若橫行鄉裏的老財主所為……


    大壯小壯追風麝月迅的胖壯起來,以至於康三元不得不偶爾親帶著它們沿著門前的泯水河散步,散步的陣容十分的壯觀……


    這天中午,康三元在鋪子裏的二樓畫盤子,開著窗,春風吹動簾攏,花香拂人衣袖,康三元穿了件杏黃色暖雲衣衫,帶了一隻翡翠鐲子,當窗作畫,偶爾向窗外望一眼,街上車馬簇簇,行人往來如織,很熱鬧。


    今日早上來鋪子裏,恰在街口遇上了夏風,夏風伴著一乘小轎,匆匆的往衙門的方向去了,大清早的,街上沒人,夏風也沒有望見自己。當時恰好晨風吹動了轎子內的小窗簾,康三元隱約的看到了一個梳著寶髻插著簪環的年輕女子。


    康三元想這大概是夏風所說那個表妹,然而這麽早送表妹一人回家?似乎也頗不合情理。


    不過到了鋪子裏,康三元就無暇想這些了,不是因為生意忙,而是因為最近畫畫少,瓷器的貨已經要斷了——雖然自從康三元按宋崖所說的價格,將自己的貨提價之後,買賣少了許多,但是擱不住她畫的太少,貨還是快賣光了,康三元今早一盤點存貨,頓時頭大,此刻,她正廢寢忘食的補貨……


    中午飯也無心吃,繼續埋頭在桌案上。


    還有一件,就是對麵宋崖開的兵器行,康三元原以為這地兒不適合開這樣的店,後來知道這店原來是宋崖的,且知道了宋崖的真實身份後,便想這店也許不過是他用來洗錢的……


    不過這店的生意真是火爆,剛開業那會兒門前每日的車水馬龍,每個進店的人幾乎都是衣著錦繡的,出來時手下人都會扛一個大包,根據那些下人呲牙裂嘴的表情看,這些包裏的鐵家夥一定不輕——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有餘,忽然有一天開始,景氏兵器行門前沒人了,是真的沒人了,除了店裏的夥計,一連四五天再也不見有人進店裏買東西,康三元坐在對麵樓上,十分好奇的一連觀察了宋崖的鋪子幾天,不得不承認,宋崖開個店也是古怪的……宋崖的鋪子從那天開始就這麽華麗麗、陰沉沉、無聲無響的每日開門待客——


    康三元遂深覺得宋崖的鋪子“兵氣”太重,嚴重影響了興陽街周圍的良好氛圍,所以,她沒事時,常會皺眉瞅瞅對麵的鋪子。


    鄰裏鄰居的也大都對這家突然出現,古古怪怪的鋪子不敢親近,除非必要,一般等閑不大從這家鋪子門走。


    康三元看著被興陽街孤立的景氏兵器行,暗暗替裏麵的夥計們鬱悶,整天就那十幾個人在裏麵,也太孤獨了——雖然這樣孤獨,但對麵的夥計卻都像是紀律嚴格的,從不會和別的不景氣的鋪子裏的夥計一樣,搬個板凳,三三五五的團坐在門劃拳嘮嗑,而是全部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該立在門的立在門,該在裏麵照應的在裏麵照應,鴉雀無聲……


    是以康三元雖然知道這鋪子是宋崖開的,卻不想去親近他們,尤其因為裏麵的掌櫃是個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彪形大漢,康三元很懷疑他是殺場上退役的戰將,總之,還是遠著些的好。


    剛開始聽宋崖說這鋪子是他開的的時候,康三元還曾經一度好奇心起,想進去看看這大將軍賣的兵氣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定是上好的、貨真價實的吧,不過沒等她去看成,她便被綁走了,後來又生病,後來又忙別的,就將這個茬忘下了。


    康三元這日在樓上畫到日頭西斜,這才拈了一塊銀姐放在她桌上的年糕慢慢吃著,信步在室內溜了個彎,又踱到案頭看了看剛剛的作品,又立在窗前吹了一會兒春風,她想起昨天夏風說,今天晚上衙門裏散了他來幫孫大哥一起給康三元的後花園子搭花架子,便開始琢磨著該買些什麽菜回去——


    這樣想著,便抬手扶著窗戶,眯眼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嗯,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去買菜了,春天,天黑的還是很快的——目光又落到地麵上——


    忽然,她現宋崖的鋪子門前來了一乘馬車,那馬車跑得並不快,簡直是悠悠而行,到了景氏兵器行的門緩緩停下了,趕車的小夥子伶伶俐俐的跳下車,走到車門彎腰掀開了車簾——便見一個錦袍玉帶的男子探身走了出來,那男子立在車上停了停,這才邁步下車,那小廝模樣的小夥子彎了彎腰,這才跳回車上,駕著車往遠處去了。


    這裏這男子便回過身來,抬頭望了望康三元開著的這扇窗子,抬腳,三步兩步的穿過街道向著康大家具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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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三元一口糕沒有嚼細就咽下去了——她一邊順著胸口一邊想,宋崖,景年,景侯爺竟然又回來了……


    她剛摸起茶碗灌了一口涼茶順順氣,便聽下麵宋崖和銀姐的聲音齊聲說了一句什麽話,然後便聽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略有些沉重遲緩的腳步聲順著樓梯漸漸上來了,康三元下意識的忙看看自己衣服手上有沒有弄髒,又將亂糟糟的書案手忙腳亂的一頓整理,這才準備往書房外走——


    剛走到書房門口一抬頭,便正對上了宋崖一張略帶風塵的玉麵——


    康三元便歡喜的笑了,道:“洪度——侯爺,你回來了?”


    宋崖在書房門站定,與康三元隔著門檻相望,他凝神打量她,默默的在肚子裏品度——一個多月不見,她越的神采飛揚了……


    宋崖看著康三元一張燦若春花的俏臉,外加那滿臉壓抑不住的洋洋喜氣,胸中仿若堵了一塊赤鐵,他慘白著一張麵皮,墨畫的眉峰微聚,緩緩的道:“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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