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宴席已經散了, 戲班子已經準備好, 咿咿呀呀的吹打聲遠遠傳來。


    陳瑩趁著沉惜和高氏同安陽郡主說話, 把自己的丫鬟叫過來, 低聲耳語了一句,便讓她走了。見三人說完, 自己臉上堆滿了歉意的笑容, 就要引著沉惜和高氏過去。


    “我讓丫鬟先去取裙子了。”陳瑩不知兩人是否注意到她的舉動, 頗有些心虛的解釋了一句。


    沉惜和高氏都沒說什麽,陳瑩悄悄鬆了口氣, 神色殷勤的引著沉惜和高氏離開了此處。


    不過走了一會兒,沉惜便覺得方向似乎有些不對。她不由放慢了腳步,目光中帶了些疑惑, 看向了高氏。


    隻見高氏同樣覺得奇怪,朝她點了點頭。


    “陳姑娘竟不是帶我們去郡主院中換裙子麽?”沉惜突然問道。“若是不方便的話,我讓丫鬟去車上取我的衣裳便是了。”


    沉惜本就不願意換安陽郡主的衣裳, 隻是方才不好不給安陽郡主麵子。尤其是被陳瑩前倨後恭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 她正希望找個借口, 能把蘭香等人給叫過來才安心。


    走在前麵的陳瑩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她轉過身來時,麵上已是換了純真無害的笑容。“沒有不方便!方才我沒留心, 毛手毛腳弄髒了您的裙子, 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若是您肯原諒我,便給我個補救的機會。否是不肯原諒我——”


    陳瑩說著,眸底竟泛起點點水光, 她聲音很低,聽起來可憐兮兮的。“我隻能求表姐,讓她幫忙向您說情!”


    她這番話一出,沉惜倒不好再說什麽了。


    本就不是什麽大事,陳瑩如此懇切、大張旗鼓給自己道歉,若是自己不答應,倒像是有心計較一樣,欺負人家小姑娘似的。


    恐怕安陽郡主也會覺得自己拿喬罷?


    沉惜覺得冤枉極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道德綁架啊。


    “沉妹妹哪裏有責備你的意思?”高氏神色溫婉的柔聲道:“她不過是怕你麻煩罷了。”


    陳瑩忙道:“不麻煩,這是應該的!”


    兩人隻得繼續跟著陳瑩往前走。幸而這一路上始終能聽到吹打聲,想來離戲台子不算遠,若是真的有什麽事,叫人也方便些。


    終於走到了間小院子裏,看起來玲瓏別致,打掃得很幹淨。


    “這是郡主府的客院,咱們先進去稍等片刻。”陳瑩停下腳步,道:“丫鬟一會兒就過來了。”


    這一路走來,沉惜的裙子早就幹了,隻是留下的茶漬在顏色偏淺的粉色綾裙上很明顯,看起來髒兮兮的。


    高氏見沉惜麵上有了幾分倦色,知她是累了,不著痕跡的扶了她一下。沉惜感激的笑了笑,隨著高氏一起進了院門。


    隻見這間兩進的小院子看起來不起眼,裏頭布置得卻極為華貴。一水兒的紫檀木家具,透著奢華之氣。紫檀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擺著內造的梅花淩寒粉彩茶具,不遠處的青花白地瓷梅瓶禮還插著幾支鮮花。


    多寶格上陳設著各色古玩,牆上掛著名人字畫,看上去並不一味奢華,很有幾分不俗。


    陳瑩引著高氏和沉惜在此處稍作休息。


    兩人才落座,還沒等沉惜歇上一會兒,忽然安陽郡主身邊的丫鬟突然麵色焦急的來找高氏,道:“劉二奶奶,方才劉大姑娘不小心跌了一下,還請您過去瞧瞧。”


    聽到劉婉出了事,高氏便急了。且不說她作為嫂子帶著小姑子出來有責任,隻說她素來和劉婉關係親如姐妹,突然聽到她出事,自然是萬分心焦。


    加之來人是安陽郡主身邊的丫鬟,自然是無須懷疑。


    “高姐姐,您快去瞧瞧!”沉惜想到那個直爽的小姑娘,心中也替她著急。“我一會兒便過去。”


    沉惜倒不是為了著急換裙子,隻是她折騰了這麽一陣,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她怕腹中的孩子出什麽意外,不敢再走動。


    “等永寧侯夫人換完衣裳,我們就過去!”陳瑩麵上亦是關切的道:“劉大姑娘不會有什麽事的。”


    高氏關心則亂,點了點頭,便趕緊跟著丫鬟去了。


    此時房中隻剩下了沉惜和陳瑩。


    沉惜心裏替劉婉擔心,不免忽略了陳瑩的異樣。忽然陳瑩說要出去片刻,此時有丫鬟端上了茶來,沉惜擺了擺手,示意她把茶先放在一旁的高幾上。


    本以為她送完了茶會離開,可那小丫鬟卻突然交給沉惜一張紙條,低聲道:“給您的。”


    沉惜正糊塗著。隻見那小丫鬟飛快的離開了,沉惜不解何意,隻得低頭看去。


    入目的字體讓沉惜在心中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並不陌生!她是見過的,藏在詩經中的紙條上,同顧清寫給原主的字條上的自己一模一樣!


    沉惜的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她今日倒是見了顧清,可她不相信顧清能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來。這還是在安陽郡主府上,他竟敢通過陌生丫鬟的手,給她傳遞情詩?


    太反常了!


    這字條扔了不是留下也不是,這紙條如同燙手山芋般,沉惜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殊不知陳瑩正在窗外,偷偷的往裏麵看。


    這也是常玥的安排,常玥說讓她尋些祁恪寫過的字來,找人模彷寫幾句露骨的情詩給沉惜,看沉惜什麽反應。


    常玥打得好算盤,收下了陳瑩找來的紙張後,卻是暗中使人模彷了顧清的字。常玥自己也清楚,構陷沉惜和祁恪,隻不過是她用來拉陳瑩下水的手段而已,是她胡亂編造的。


    但顧清和沉惜的私情,常玥還是很有信心的。故此她偷梁換柱,想到沉惜看到顧清的詩,臉上會出現諸如欣喜、激動等等的情緒,被陳瑩誤解成是看了祁恪的信所致——


    陳瑩便會死心塌地的相信她的話,對沉惜下手便好不容情了。


    這樣一來,她的計謀便成功了一半。


    然而沉惜臉上並沒出現常玥預想的種種表情,畢竟她不是原主,看到顧清的信,隻會覺得奇怪,而不是對待情人那般的情愫。


    幸而去取裙子的丫鬟很快便回來了,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廊廡下。陳瑩被打斷了沒有看清後續,她見丫鬟抱著裙子行禮,便趁勢一起進來。


    她把沉惜引到了裏間更衣。


    紫檁木牙凋梅花淩寒的插屏隔開了裏間,繞過插屏後,隻見一張紫檀水滴凋花拔步床赫然在目,旁邊還有一對紫檀木的衣櫃,一應梳妝台條桉等物都是全的。


    “夫人選挑裙子罷。”陳瑩擺了擺手,讓丫鬟把裙子都鋪在床上。


    墨綠色繡梅蘭竹的綜裙、寶藍緞子菊花刺繡馬麵裙、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果然都是上等的衣料和做工,可沉惜一眼便選中旁邊一條最不起眼的鵝黃色的挑線裙子。


    “就是它罷。”沉惜休息了片刻感覺身子好多了,便想快點換好裙子離開。


    丫鬟把別的裙子都收走,留下了沉惜要的那條。陳瑩記著常玥的囑咐,倒也沒留下。見沉惜不用丫鬟服侍,把丫鬟也給帶走了。


    此時沉惜心中紛亂如麻,隻想快點完事離開,還沒等她解開裙子,忽然感覺“哢嚓”一聲,似乎是落鎖的聲音?


    沉惜急了,也不顧上換裙子,馬上去推門時,卻發現門已經鎖上了。


    她心中暗叫不好。


    沉惜才想高聲呼喊時,卻發現自己竟失了大半的力氣,雙腿有些發軟,簡直要站不住了。她扶著隔扇,才勉強站穩。


    忽然她想起房中燃著的香爐,味道不重,沉惜起初並沒有在意。好在她如今對氣味十分敏感,一下子便察覺出來。


    沉惜強撐著從拔步床上拽下了一床被子,屏住呼吸熄滅了香爐,用被子把香爐給蓋了起來。


    萬幸窗子能打開,沉惜忙開了窗子散味兒。


    院中已經空無一人,院門也被關上了,沉惜愈發焦急起來,她必須要立刻從這裏逃出去。


    門被落了鎖,還有窗子能跳。沉惜身段纖細,倒不難從其中鑽出去。她一手護著小腹,一手撐著窗欞,半跪著上了條桉,而後踩著條桉,先把一條腿慢慢的挪了出去。


    若是沒有腹中那塊肉,沉惜早就跳了出去。隻是要護著孩子,她的動作便慢了許多。明明還有陣陣涼風吹過,沉惜的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沉惜先是整個人都坐在窗欞上,即便窗子不高,雙足裏地麵還是有些距離。


    直接跳下去,孩子肯定會受到影響,正在焦急之時,卻又聽到了院牆外傳來頗有幾分醉意的聲音和踉蹌不穩的步伐,隻聽道:“您且慢些走,這就到了!”


    說話的人分明是小廝的聲音!


    來人到底是無意還是陰謀的布置者?沉惜不敢賭,若是讓人發現她和別的男人、尤其還是醉酒的人在一起,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沉惜狠了狠心,就要閉眼從窗戶上跳下去——


    ******


    由於武安侯嗣子還小,今日的男賓由安陽郡主的堂弟、惠親王世子代為幫忙招待。


    來賓多以皇室宗族之人居多,顧清縱然低調,在其中卻還有幾分顯眼。


    酒過三巡,祁恪便端著酒杯,到了顧清那一席上。


    “久仰顧大人的才名。”祁恪笑容溫和儒雅,端得是清貴俊逸。“想來向顧大人討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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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忙起身說不敢。


    見顧清的酒杯還空著,祁恪從他麵前的高幾上端過酒壺,往自己杯中和顧清杯中各斟滿了酒,道:“無酒不成歡,顧大人先請。”


    顧清踟躕著端起了酒杯。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秋節啦,二十個紅包還是老規矩,二十四小時後發。


    ps:明天盡量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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