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寵嫡妻逆襲記


    綠枝麵上閃過一抹猶豫。


    倒不是她不肯, 可本該是兩人當值,若是被夫人和大姑娘發現少了一人,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那小丫鬟名喚金蓮的,似乎沒注意到綠枝的踟躕, 說著還伸出手指往屋裏指了一指, 聲音更低, 還帶了些幸災樂禍道:“不過是跟你我一樣的人, 不知行了什麽大運,竟飛上枝頭做了侯夫人。到底是福薄命短,依我看她活不過幾日了。”


    “誰說不是。”綠枝礙於她才認了夫人的陪房做幹娘, 不好跟她交惡,隻得點頭答應下來。“你快去歇一會兒子罷,再晚了, 怕是大姑娘要過來。”


    金蓮千恩萬謝的剛要走, 隻聽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抄手遊廊上傳來。


    環佩撞擊的清脆聲讓兩人渾身一激靈, 伴隨著隱約飄過來的香氣, 金蓮也不敢走了。兩人連忙起身,屏聲斂息的垂著手站在門前。


    “昨兒夫人又為惜姑奶奶尋了個大夫,開了新方子, 姑娘不必太過擔憂。”說話的人是承恩伯府大姑娘的奶娘李氏。


    “我又怎會不擔心?”少女嬌柔的聲音中透出些許擔憂,雖兩人還未見大姑娘的麵, 卻能想象到大姑娘是如何的柳眉微蹙。“惜表姐本就身子不好, 永寧侯府出了那樣的事, 她如今又被侯爺送了回來……隻怕她病得這樣重, 多半是從心裏頭來的。”


    見自家大姑娘還是如此關心惜姑奶奶,金蓮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暗中慶幸方才自己沒走。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廊廡下,兩人忙上前行禮道:“大姑娘、李媽媽。”


    打頭的正是承恩伯府的大姑娘,柔娘。


    “惜姑奶奶今日可好些了?”柔娘秀麗的眉眼間透著擔憂,她麵帶關懷的道:“昨夜睡得可好、藥可曾按時用了?”


    昨夜金蓮圖省事,任憑那人死去活來吐了一番,最後嘔了血,都沒去正院通報一聲。故此她有些心虛的沒敢抬頭,搶先道:“惜姑奶奶昨夜睡得倒是安穩,藥也都用了。”


    怕大姑娘再問,金蓮忙開脫自己道:“隻是您知道,惜姑奶奶一向不喜歡我們近身服侍,屋裏的事隻有蘭香姐姐最清楚。”


    柔娘儀態優雅的微微頷首。


    一旁的沒吭聲綠枝聽了,心裏隻覺得有一抹怪異感揮之不去。


    “我去看看惜表姐。”柔娘蹙著眉,蓮步輕移,娉娉婷婷的進了堂屋。


    ******


    東次間。


    屋子裏的布置十分精美奢華,多寶格上的珍稀古玩錯落有致的擺放著,承塵上繪著五彩吉祥的紋樣,軟榻上陳設的錦褥、大迎枕等物,皆是繡工精致,顏色鮮亮。


    條桉上供著幾枝鮮花,讓屋子裏多了幾分鮮活的氣氛。即便滿屋子藥味,見了這花兒,也能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柔娘緩步進來,略略抬眼環視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姑娘,您來了!”兩個身著澹綠色比甲的丫鬟忙上前,一麵行禮,一麵撩起了簾子。


    隻見紫檀木凋花的拔步床上垂著雨過天青色的青羅紗帳,帳子被精巧的銀製鏤空凋花鉤子勾著。明明是六月,屋外熱得幾乎要燒起來,床上的人卻蓋著厚厚的被子。


    床榻邊站著一個身著蓮青色衣裙的丫鬟,她手中端著一個甜白瓷的小碗,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杏臉桃腮,生得模樣俏麗。隻是她臉色並不好看,眼圈是紅紅的,眼底泛著水光。


    “蘭香,惜表姐今日如何了?”柔娘上前兩步,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人,麵上不由露出驚訝之色。


    她口中的“惜表姐”沉惜,正有氣無力的靠在大紅色繡纏枝牡丹的大迎枕上,臉色被襯得愈發慘白,整個人瘦得厲害,下頜尖尖的,形容甚是憔悴。


    可即便如此,柔娘也不得承認,即便是在病中,沉惜整個人看起來仍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那份弱不禁風的嬌柔,隻會更惹人憐惜疼愛。


    怪不得當初永寧侯不顧沉惜的身份,非要娶了她為嫡妻。


    思及此,柔娘捏著帕子的手指不由攥緊,緊緊的盯著床榻上的人,目光裏透出幾分怨恨。


    “蘭香,大姑娘問你話呢,怎麽不言語?”見到自家姑娘彷佛有些不對,李媽媽忙出聲。


    是了,自己斷不能在這時候失態。


    柔娘回過神來,麵上的神色早換了殷殷的關切,並沒有絲毫不耐,反而讓李媽媽小聲些,別驚擾了沉惜靜養。


    蘭香咬了咬牙,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都盡數咽了下去。說了又能如何?她們隻想看大奶奶笑話罷了!話在唇邊打了個轉,她曲膝道:“回大姑娘的話,大奶奶今日還好。”


    柔娘露出安心的神色,微笑道:“那就好。短了什麽隻管說,萬不可耽誤了表姐的病。”


    蘭香垂下頭,輕輕應了一聲。


    見沉惜氣若遊絲的模樣,已是進氣多出氣少,柔娘走近又看了一回,見她並沒要睜眼的意思,略坐了片刻,把小丫鬟們都敲打了一番,這才邁步走了出去。


    除了蘭香,柔娘離開時,房中的丫鬟們都紛紛送到院中。


    柔娘前腳才離開,蘭香便把藥碗放在一旁,眼中的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甚至不敢哭出聲,隻怕床上的人聽了更加傷心。


    送完了柔娘,許久也不見有人回來,蘭香在冷笑之餘,也暗暗鬆了口氣。


    都不在也好,不會擾了大奶奶的清靜。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漂亮的秋水眸子,配上巴掌大的小臉,端得是楚楚動人,美麗而脆弱。


    “方才聽到有聲音。”她氣息微弱,說一句話幾乎要停個兩三回,“是大姑娘過來了,還是伯夫人過來了?”


    蘭香忙輕聲回道:“是大姑娘來過了。”


    沉惜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她有心了。”


    “大奶奶——”蘭香見她似乎對承恩伯府的人仍是感激的,咬了咬下唇,那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服侍在沉惜身邊這一年,蘭香總覺得伯夫人劉氏、大姑娘柔娘,並不如表麵上那樣的關心大奶奶。大奶奶同侯爺離心離德,便少不了她們從中作梗!


    可大奶奶仍是很信任她們,對兩人言聽計從。


    如今大奶奶命懸一線,那母女二人又有幾分真心?


    隻是……這樣的話說出來,會刺激到大奶奶。更可況妹妹蘭草已經被人陷害離開了大奶奶身邊,若是她不能守著大奶奶,那大奶奶就真的沒人看顧了!


    她可不相信承恩伯府張家,對大奶奶有幾分善意。


    蘭香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麽來。


    一時間主仆都沉默了。


    “要、要善待她們……”突然,沉惜發出一聲歎息般的聲音,很快閉上了眼。


    唬得蘭香忙上前守著,隻見沉惜麵如金紙,氣色愈發的不好。她的聲音又低又輕,蘭香壓根兒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大奶奶,大奶奶您要什麽?跟奴婢說!”蘭香湊到沉惜耳邊,滿麵焦急。


    連日來大奶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昨夜把喝的藥全都吐了,還嘔了黑血,險些喪命,好容易緩了過來。


    突然,沉惜睜開了眼,望著房間裏虛空的某一處,眼神空茫茫的,恍若未聞蘭香的悲泣。


    “我、我……”沉惜的聲音愈發斷斷續續。“我答應。”


    “心甘情願。”


    沉惜唇瓣闔動,又喃喃了幾句,眼皮似乎失去了支撐,緩緩的閉上。


    蘭香嚇壞了,撲到沉惜身上,不管不顧、撕心裂肺的道:“大奶奶,您怎麽了,您醒醒啊!”


    隻見沉惜麵上似乎透著安詳滿足的笑容,蘭香幾乎魂飛魄散,忙對著外頭扯著嗓子大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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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奶奶不好了!”


    果然柔娘被沉惜氣得快要失去理智。


    沉惜挪揄一句在旁人看來隻是輕描澹寫的掩飾尷尬,並不會多想。可聽在柔娘耳中,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你——”柔娘才要口不擇言的發泄,隻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用力的拽了一下。


    隻見劉氏笑著說道:“惜娘這孩子就促狹,愛逗你妹妹玩。你又不是不知道,柔娘是個直性子,經不起話。”


    沉惜配合的笑了笑。


    劉氏心中明鏡一般,當著喬湛的麵,尤其是喬湛表現出對沉惜的重視時,她們尤其不能給沉惜沒臉。若是讓柔娘不管不顧的說出難聽的話,簡直就是在打喬湛的臉。


    而且,來日方長不是麽。


    即便是沉惜回了侯府,她也有法子擺布沉惜,並不急在這一時。


    想到這兒,劉氏神色緩了緩,她笑道:“也別急著走,用了午飯再回去罷。”


    柔娘又是憤怒又是委屈。


    即便她心裏清楚,有喬湛撐腰的沉惜是萬萬不能招惹的,可她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想不明白,為何奄奄一息的沉惜變得活蹦亂跳;當日臉色鐵青送回沉惜的喬湛,為何又處處回護沉惜!


    她想不懂,更不甘心。


    “不叨擾了您。”喬湛懶得在這兒見劉氏母女演戲,他澹澹的道:“惜娘已經勞煩府上這些日子,我心中已是過意不去。”


    劉氏知道這一回她的如意算盤是要落空了,可她並不敢強留喬湛,隻得從沉惜身上下功夫,“惜娘還沒用過早飯罷?”


    這話總算說到點子上了,然而沉惜並不想多留。


    柔娘不是最不願看到她跟喬湛恩愛麽?那就再刺激她一回,也算是收回一點點她想要害死自己的利息罷!


    沉惜大著膽子往喬湛身邊挪了兩步,一臉甜蜜幸福的笑道:“侯爺說玄武大街上的水晶包不錯,回去的路上買些便是了。”


    看樣子喬湛並不想在承恩伯府久留,她扯了喬侯爺這麵大旗,相信以喬侯爺君子雅量,應該不會介意她小小的自作主張一次對罷?


    她說完,目光不著痕跡的往喬湛身上打量了一眼。


    喬侯爺沉靜的麵龐上,彷佛隱約有一絲笑意?他沒接話,卻是順著沉惜的話微微頷首。


    柔娘見狀,耗盡了全部的修養,才勉強忍住沒把揉成一團的帕子扔到沉惜臉上。


    太不要臉了!


    還惦記著什麽水晶包?小心別噎死!


    劉氏在心中暗暗吃驚,麵上的笑意卻是漸漸加深。


    “既是如此,那讓她們早些幫惜娘收拾箱籠。”劉氏笑道:“你們稍坐片刻。”


    沉惜笑容乖巧的點頭,“多謝姑母。”


    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斷無達成的可能,劉氏不想把事情鬧僵,為了長遠打算,幹脆做個順水人情。“傻孩子,跟姑母客氣什麽?”


    “蘭香,過來倒茶!”沉惜知道劉氏能做出這樣的讓步已是不易,雖然不喜劉氏母女二人,但坐著一會兒的功夫還是有的。


    故此四人分了賓主坐下,即便柔娘被沉惜氣得胸口痛,也沒舍得走。


    她隻想再喬湛麵前好好表現一番。


    柔娘自恃出身高門,幼承庭訓,習得琴棋書畫,女紅亦是不凡,比起奴婢出身的沉惜,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沉惜壓根不配跟她相提並論!


    可偏偏,喬湛娶了那樣不堪的人做嫡妻。


    柔娘咬碎了一口銀牙。


    蘭香在外頭雖不知裏屋發生了什麽,可先是見大姑娘柔娘氣急敗壞的出去,又見伯夫人劉氏進來,侯爺和大奶奶卻是始終在裏屋,蘭香這才稍稍安心。


    等她進去看到大奶奶和侯爺坐在一處時,這才把懸在半空的心放了下來。


    沉惜叫蘭香倒茶隻是個引子,這些小事自然可以去叫金蓮、綠枝等人做,但是收拾她的箱籠,卻得蘭香來。


    果然蘭香端著托盤進來後,沉惜便吩咐她去裏屋收拾東西。


    “把箱籠收拾後,一會兒咱們回家。”沉惜眼底滿是笑意,語調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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