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建國擰眉:“咱們在說沈影, 跟你狠不狠心有什麽關係?別想跟我胡攪蠻纏, 逼我同意。”


    “爸,娘就是隨口那麽一說,這事還沒影呢。”二娃聽不下去,指著振剛,“再說了,他也不喜歡沈影。”


    振興:“退一萬步說,振剛即便覺得他和沈影挺合適, 想娶沈影,孫宛如也不一定會來島上找她。”


    宋招娣點頭:“二娃和振興說得對。”


    “你……”鍾建國指著宋招娣,“孫宛如在的時候怎麽對你的, 你全忘了?”


    宋招娣:“孩子是無辜的。”


    “……沈影現在不是個孩子。”鍾建國提醒她, “你就不怕沈影的孩子像孫宛如?”


    宋招娣仔細一想:“這倒有可能。振剛——”


    “老師,老師。”振剛打斷宋招娣的話, “再過兩個多月, 我就去前線了,這事等我回來再討論, 成嗎?”


    宋招娣笑道:“我是沒問題,就不知道鍾師長怎麽看。”


    “我, 我當然也沒問題。”鍾建國道, “不管什麽時候討論, 我的態度都不會變。也正好給你老師時間,讓她好好考慮清楚。”


    振剛扶額:“鍾叔,您老是不是最近幾年沒睡過椅子, 有點想得慌了?”


    “我想揍你。”鍾建國抬腿就踢。


    振剛心中一凜,慌忙後退:“當我什麽也沒說,你們愛怎麽吵怎麽吵,我去做飯。”邊說邊往廚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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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揍了吧。”正往廚房去的振興回頭看一眼,小聲說,“鍾叔喜歡跟老師吵吵,吵吵累了自然就不吵了,你說你多什麽嘴啊。”


    振剛邊走邊說:“我是怕他倆打起來。”


    “打起來也是老師單方麵打鍾叔。”振興道,“除非鍾叔真想睡椅子。”


    振剛下意識回頭往客廳看,有些意外:“鍾叔和老師不在了。”隨即小聲問,“二娃,老師呢?”


    “出去了。”二娃走進來,“娘出去,爸立刻跟出去,待會兒回來又該和好了。”


    振興一點也不意外:“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靜靜,把肉全切了。”


    “這一塊豬肉有兩斤多,咱們吃的完嗎?”柳靜靜問。


    振興:“吃不完留晚上吃,晚上咱們做涼麵,用菜湯拌麵。”


    “那好吧。”以前柳靜靜不舍得,鍾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這麽吃,柳靜靜習慣了,也懶得再勸振興節儉,“炒幾個菜?”


    二娃道:“怎麽也得三四個。家裏還有紫菜嗎?我想做個紫菜蛋花湯。”


    “在櫃子裏麵。”柳靜靜道,“振剛,我剛才聽你說還有兩個多月,什麽時候走確定了嗎?”


    振剛:“陽曆二月十五號。”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四日,這一天本是西方情人節,然而,隻有宋招娣知道。因此,這一天對鍾家其他人來說跟平時沒什麽兩樣。實在要找出有什麽不一樣,就是鍾建國沒有去營區。


    宋招娣不知道振剛得在那邊待多久,一早起來就給振剛收拾東西。吃過早飯,又把東西倒出來,一點點檢查,唯恐漏了什麽。


    振剛心裏感動又想笑:“老師,我是醫生,不是戰士。到了戰區就可以給你們打電話,缺什麽你們再給我寄。”


    “郵遞太慢,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到。”宋招娣道,“反正二娃送你去機場,到那邊有戰士開車接你,能帶就帶上吧。振興,靜靜,東西都齊了吧?”


    柳靜靜把提包拉鏈拉上:“都齊了。”


    “那這幾個包就別動了。”宋招娣道,“明天穿新衣服過去,身上的衣服脫家裏,我給你洗好放在櫃子裏,等你回來再穿。”


    振剛見狀,也隻能說好。


    二月十五日,早上,宋招娣和鍾建國他們送振剛到碼頭,曲壯壯的爸找村裏的漁船,開船送二娃和振剛出島。


    振剛到戰區剛一個月,宋招娣接到更生的電話,亓老告訴他,帝都軍區某集團軍整裝待發,過幾天就出發。正好是大娃所在部隊。


    宋招娣這邊收到消息,鍾建國也接到消息,因為他們海軍會派軍艦前去支援,上麵必須得告訴他們一聲,接下來是哪個部隊參戰。


    晌午,鍾建國回到家,看到宋招娣坐在椅子上發呆,十分反常,稍稍一想就猜到了:“知道了?”


    宋招娣抹一把額頭:“你也知道了?”說著,猛地睜大眼,“你也要去?”


    “我不去,也輪不到我去。”鍾建國在她身邊坐下,“擔心大娃?”


    孩子即將趕赴戰場,宋招娣也沒心情玩口是心非:“有一點,主要是怕他看到戰友受傷,一時衝動中了敵人圈套。”


    “不會的,他也沒機會衝上去。”鍾建國道,“像大娃那種軍校生,即便上戰場,也不會跟敵人近身肉搏。更何況就去一年,明年四月份就回來了。”


    宋招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會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照你這麽說,喝水還能被水嗆死,吃饅頭還能噎死呢。”鍾建國道,“咱倆坐在這裏說話,搞不好還能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砸死呢。”


    嘭!


    椅子晃了一下,宋招娣禁不住抖一下,轉向鍾建國,“是不是你?!”


    “我?”鍾建國指著自己,想到什麽,霍然起身,“我出去看看,你先別出來。”連忙往外麵跑,“我的天!”


    振興和柳靜靜跑出來,夫妻倆異口同聲:“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宋招娣道,“咱們出去看看。”


    鍾建國:“出車禍了。”指著東南邊,“也不知道是誰開的車。”


    宋招娣墊腳看看,推他一下:“先別管誰開的,你趕緊過去看看人有沒有事。”


    “車廂撞樹上,又不是車頭撞樹上。”鍾建國道,“估計是倒車的時候沒看到。”


    宋招娣:“那棵樹一個人都抱不過來,那麽粗都看不到,他瞎啊。”說著,看到人從車上下來,“這人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鍾建國想一下,“我過去看看。”


    宋招娣下意識跟上去。


    鍾建國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宋招娣,連忙說:“你別去,就在這邊看著。靜靜,振興,你們也別過來。”


    “那你也別靠太近。”宋招娣提醒他。


    鍾建國擺擺手,示意他知道,到跟前一問,頓時後悔過來,臉色難看的宋招娣在院裏都能注意到。


    宋招娣見狀,就往那邊走。


    柳靜靜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老師,叔不準咱們過去。”


    “那個人可能是鍾建國手下的兵。”宋招娣道,“我不靠近,就過去問問出什麽事了。”


    振興:“咱們過去也幫不上什麽忙。”話音剛落,就看到鍾建國回來了。


    宋招娣慌忙迎上去:“你的兵?”


    “不是。”鍾建國搖搖頭,眉頭緊皺,“副司令家的親戚。我得給營區那邊打個電話,叫他們過來把車拖走。”


    宋招娣又往“車禍現場”看一眼,跟著他進去:“副司令的侄子嗎?”


    “跟副司令不一個姓,可能是他夫人那邊的親戚。”鍾建國拉長臉,很是不快,“去年征兵進來的新兵蛋子,現在在炊事班,連個駕照都沒有也敢開車,也不怕開海裏去。”


    宋招娣頓時明白他為何生氣:“誰叫他開的?”


    “他不太會開,應該沒人敢讓他開。但他如果要開車,也沒人敢攔著他。”鍾建國走到屋裏就撥號。


    宋招娣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今兒又剛好周末,晌午吃過飯,她就搬著椅子坐在院裏,一看到有人走到樹底下對著樹指指點點,連忙走過去。


    宋招娣還沒靠近,江小琴就問:“宋老師,今天開車撞樹的那個人是誰?這麽大一塊樹皮撞掉,這樹不會死吧?這樹要是死了,等到夏天,咱們連乘涼的地方都沒了。”


    “我不知道樹會不會死,隻知道開車的人是副司令的親戚。”宋招娣道,“聽說還是個新兵。”


    站在樹另一邊的人驚訝:“新兵就敢開卡車?”


    “沒聽宋老師說麽,是副司令的親戚。他家的親戚什麽不敢的,甭說開車,給他一艘軍艦,他也敢開。”


    宋招娣笑道:“你這麽說就太誇張了。他可能覺得開車挺簡單,掛擋,刹車、油門,就這些東西,沒什麽難度。”


    “那是他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說,他當初學開車,學了半年才敢上路。”


    宋招娣:“我就學幾天。”


    “他能跟你比啊?你以前是大學生,識文斷字,還會編書,學什麽都快。”


    宋招娣這次發自內心笑了:“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對了,小江,我聽說你以前在家種茶,茶樹要是被撞斷了,你都是怎麽弄?要不要找個麻袋給樹包一下?”


    “應該不用吧。”江小琴不確定,“要不我回頭找人問問?”


    宋招娣:“那你找人問問,這樹要是死了,咱們夏天還真沒地方乘涼。南邊倒是有樹,但是得走五六百米。”


    “是呀。”江小琴平時不愛說人是非,但是一看到樹皮,又忍不住說,“卡車又不是自行車,哪能亂開啊。這次幸虧是樹。”


    宋招娣點點頭:“是啊,要是人,非得鬧出人命不可。”說這麽一句,就轉移話題。


    過了大概四五天,宋招娣問鍾建國:“早幾天副司令家的親戚開車撞到樹,車廂還凹進去一大塊,你們當領導的怎麽處理的?”


    “批評教育,下不為例。”鍾建國好奇,“你問這個幹什麽?”


    宋招娣笑笑:“沒什麽。”


    鍾建國嗤一聲,根本不信:“宋招娣,到今年國慶節,咱倆就結婚二十年了。你覺得我還是二十年前的鍾建國?我一看你笑不達眼底,還有點幸災樂禍,就知道你又憋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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