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房內,孟長鳳麵向裏躺在榻上悄無聲息,半晌,隻見被褥動了動,她強撐著坐了起來。


    月光照在她麵上,蒼白的毫無血色,一張臉上仿佛隻剩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孟長鳳動了動,全身上下疼痛難忍,不由皺了皺眉,她修煉的功法是冥夜魔君口述的,每到進階前,她全身功力會似廢去一般,低弱到近似沒有,上至識海下至丹田,如重傷一般疼痛難忍。


    而且,孟長鳳知道簡陽真君已對她起了懷疑,若不小心被他探查到體內的冥夜魔君就完蛋了,所以幹脆和冥夜魔君合計,給個機會,讓他們光明正大地探查,好去除他們疑心。


    每逢初一十五,冥夜魔君神魂都會進入休眠,而他一旦休眠,無人可以探查到他的蹤跡,這也是冥夜魔君墜入華炎界休眠幾萬年,卻一直不被修士發現的原因。


    這幾日,孟長鳳已隱隱感覺到突破在即,再加上今日剛好是十五,一切具備,就連東風也不差,孟長鳳果然入了她的套!


    孟長鳳撫了撫儲物袋,她現在靈力渙散,就連儲物袋都難以打開,那裏可還有兩張上古靈符。冥夜魔君雖討厭冷酷,可好處也是實打實的,那些大能們根本想不到,她掃了多少古修的洞府,拿到了多少好東西!


    敞廳內,顧承天話落,李正陽已怒目而視:“鳳兒既曾經是你的記名弟子,你為何全不念舊情,處處幫別人針對她!”


    顧承天眉頭一蹙:“我隻是就事論事,並未摻雜個人感情。”


    “未摻雜個人感情!”李正陽反問道:“那你站在這裏做什麽?”說著一指孟長星:“你敢說你不是喜歡她才站在這裏的!”


    顧承天麵色微微一滯,便又恢複了淡然無波:“是,我是心悅她,可我所說是實情,並無虛言。”


    長星聽得渾身一震,她對顧承天的感情很複雜,一直不敢正視內心,處於一種逃避狀態,這樣冷不防地,聽他清晰明了地當眾承認,長星的臉還是隱隱有些發燒。


    蕭隱看著色染緋紅的長星,一顆心直往穀底沉去。


    李正陽沒想到顧承天承認的幹脆利索,心中怨憤:好你個顧承天,枉鳳兒對你一往情深!張口就要懟,簡陽真君已出言道:“我已派弟子去接孟家人,待我們回到望海城,想必他們也就能到了,究竟真相如何,到時一問便知。”


    “正是這個理兒。”明法真君點頭道。


    李正陽不語,白禾勸道:“應該如此,不過是多等兩天而已。”


    他在旁邊看戲看得十分認真,原本以為是場懸疑劇,誰知後來竟變成了一場認親鬧劇,看李正陽被個小丫頭懟的怒火朝天,他心裏頭其實挺樂嗬,而且這孟紫宸雖不願驗精血,可眼神清亮,神態自若,看著不像是撒謊的,那李正陽半路認來的那個孫女兒,難道真是假冒的?


    “等兩天就等兩天!”李正陽一甩衣袖,又道:“不過,老夫可不敢再乘這靈舟了,這就與孫女先走!”


    話音未落,卻聽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響起:“祖父!”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孟長鳳手撐著門柱,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鳳兒!”李正陽大驚,忙上前扶住她:“你傷如此重,還出來做什麽?”


    孟長鳳微微搖頭,強撐著身體盈盈下拜:“因我之顧,累的眾位真君不得安寧,明鳳深感愧疚……”


    她麵無血色,櫻唇淡白,峨眉緊蹙若西子,身形細弱比飛燕,腮邊隱有粉淚,讓人望之生憐。


    眾人目光不禁又落在長星身上,她身姿挺拔如青鬆,芳華葳蕤自生光,翠眉入鬢,星眸堅定,整個人英姿颯爽,又生機勃勃。


    李正陽一把扶起孟長鳳,道:“你何必?祖父這就帶你走!”


    “祖父,若不能澄清事實,以後我在李家要如何自處?”孟長鳳眸光中淚光閃閃,“我不能容她這般汙蔑我!”


    說著,又衝簡陽真君道:“真君其實大可不必等到望海城,如今這靈舟中,還有孟家人,她就在敞廳外,叫她進來一問便知!”


    長星感覺到顧承天的身形微微動了動,忙抬頭去看他,顧承天也正低頭向她看來,四目一觸,都是一怔,可隨即長星便看到顧承天快速動了動嘴唇:“長蕾有問題!”


    長蕾?孟長鳳說的孟家人,是孟長蕾,她何時來的?自己在帳篷內被困了三日,根本不知道孟長蕾也在東海,而且,看孟長鳳現在這樣子,那她必定與孟長蕾已達成了協議!


    簡陽真君麵色不變,眸中厲色卻一閃,這個孟長鳳實在是詭異!那日明明察覺到她身上有魔氣和血煞之氣,可今日他幾番探查,魔氣和血煞之氣竟無影無蹤,身體內也並無異常。


    若說是她是自傷嫁禍長星,可這又太匪夷所思了,她身上的傷實在太重,幾乎到了散功的境地,如不能好好調養,且不說修為不保,就是性命也要搭上!


    可要說她無辜,簡陽真君一個字都不信,可卻又絲毫找不到漏洞……


    “怎麽?簡陽真君不是要找孟家人嗎?如今有現成的,竟不敢請來相見嗎?”李正陽麵上帶著譏誚。


    “那就請那位弟子來問問吧。”簡陽真君微微點頭。


    孟長蕾站在敞廳外,心中惴惴不安,矛盾與不安已將她折磨的憔悴不堪,她想聽聽敞廳中在說什麽,可敞廳設有禁製,她根本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不看見。


    剛才孟長鳳從她身邊進入敞廳,孟長蕾的心猛地懸了起來,如同等待行刑的犯人,被押上刑場,等待著劊子手隨時落下的砍頭刀。


    聽到傳喚,孟長蕾走了進去。


    一眼看到師祖明法真君坐在一側的椅子上,而且廳中還有這麽多元嬰真君,孟長蕾本就不安的內心更添慌張,再一看自己的師尊顧承天正立在當地,靜靜看著自己。


    師尊的麵色其實並沒有什麽變化,但孟長蕾知道,那目光裏有失望,有痛心,還有憤怒!


    孟長蕾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不可言喻的害怕,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對著顧承天喚道:“師尊!”


    李正陽已冷哼一聲,對顧承天道:“顧真人這是做什麽?!”


    顧承天沒有說話,隻是收回目光。


    “你叫什麽名字?”簡陽真君已開口問話。


    “弟……子,弟子,孟長蕾,拜見幾位真君。”


    簡陽真君微微頷首:“你可認識她們。”說著,一指孟長鳳和孟長星。


    “認,認識。”孟長蕾點頭:“是我同族的姐妹,七姐孟長鳳、和九姐孟長星。”


    簡陽真君正要再問,一邊李正陽手中卻突然多了一份畫像,打開一拋,畫像便懸浮於半空,畫像是傷是一個姿色秀美的少女,正言笑晏晏地立在一株玉蘭花下,眼神靈動,仿似真人。


    “這副圖上的人你可認識?”李正陽微彎了身形,沉聲問道。


    孟長蕾細細地看著那幅畫,盡管畫中的人要年輕得多,而且也鮮豔的多,可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畫中人是七嬸,那個一直在後山清修的女子。


    孟長蕾看得時間太久,李正陽心生不滿,但依舊耐著性子,溫言道:“這是幾十年前的樣貌,即便會老些,可五官應該是不變的,認不是認識你隻管說就好。”


    說什麽?說我認識她,她是孟長星的娘!還是按照孟長鳳交代的那樣說,那是孟長鳳的娘?


    孟家還有那麽多人,她不明白孟長鳳讓她撒謊的目的,即便現在她說了,回到陸地再找孟家任來問,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到時候她要如何麵對家族,又要如何麵對師尊?


    可若她不說,陸澈要怎麽辦,孟長鳳給他下了藥,若一個月內不吃下解藥,陸澈就沒救了,不僅沒救了,還會記憶錯亂,再也不記得她……


    一想到這,孟長蕾便心如刀絞。


    “認……識,她是我嬸嬸,是孟長鳳的娘!”孟長蕾低著頭,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孟長鳳。


    顧承天身形未動,眼眸中驀地劃過一絲痛色。


    李正陽略微彎著的腰身,直了起來,微不可見的輕呼出一口氣,孟長鳳看在眼中,眸光閃了閃,他還是起疑了……


    “你還有何話可說?”李正陽看向孟長星。


    “無話。”孟長星微微一笑,“可這些與我又有何關係?”


    李正陽一怔,廳中其他人也是一怔,唯有簡陽真君眸中劃過一絲笑意,一直站在長星身邊靜默無語的蕭隱唇角也迅速往上勾了勾。


    “這不是你想要胡亂攀親,才整出來的事嗎?如何又與你無關?”不知為何,李正陽覺得自己已被眼前這小女修,磨平了脾氣。


    長星看他一眼,一副“鬼才想和你攀親”的表情,對在座眾人道:“正陽真君說我傷了孟長鳳,現在孟長鳳也來了,諸位真君不問問當事人的說法嗎?”


    孟長鳳一滯,她那會假裝受傷遇襲,李正陽趕到時,就已昏迷不醒了,後來諸位真君到場後,她依舊因“傷重”沒有說話。


    今晚整出這一幕,目的其實就是讓李正陽和孟長星對上,讓孟長星迫不得已表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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