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性命?這怎麽說?”


    “大部分的人折騰幾年,也就打消年頭了,可偏偏還有些人很執著啊,幾十年如一日找出路,然後……”


    “然後怎麽了?”長星目不轉睛地盯著紅袖。


    卻見她聳聳肩,道:“然後就沒然後了,那些人後來都死了!”


    長星頓時有一種被戲耍地感覺,不悅地瞟一眼紅袖:“這不是廢話嗎?隻要修不成仙,早晚一死,這個和出不出的去,沒關係吧?”


    紅袖撫一撫下巴,眼珠轉了轉:“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他們的死法都一樣!”


    “什麽叫死法都一樣?”長星又看向紅袖。


    死法都一樣?難道是說,這些人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


    “就是字麵意思。”紅袖懶懶地打個嗬欠:“他們全都死於散功。”


    “散功?!”


    散功,是修士將體內所有功力包括肉身都散歸自然,過程痛苦異常,可散功隻能是修士自主進行的,也就是說,那些修士都是自願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生命。


    自殺?長星簡直覺得匪夷所思,一個修士,會因為這麽一點小挫折自殺?就算是自殺,也不用這麽慘的方式吧?


    “嗯。”紅袖又點點頭:“界中的人都說,那些人是犯了天譴,遭了天罰。”


    紅袖沒有說謊,可長星卻一個字也不信,天罰,不是該劈個雷下來嗎?怎麽會讓修士自己散功?


    呆愣半晌,長星才又問道:“你見過這些人死的時候嗎?”


    “沒,但我義母見過。”紅袖看一眼長星:“我可沒騙你,這界中也有不少修士見過的,你自去問吧。”


    桌上的烤靈鹿早已經涼了,泛著一層膩人的油光,洞外有陽光照進來,紅袖昏昏欲睡。


    長星見狀,一拂袖將桌上的狼藉收拾了,這才輕輕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身後紅袖低沉的聲音響起:


    “看在我們是同鄉的份上,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不要想著出去了,這個想法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搭上性命。”


    長星身形頓了頓,輕輕道:“多謝。”


    離了紅袖的洞府,長星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沿著石梯,一階一階地向上走去。


    這個世界,知道的越多,疑問越大,但這些疑問如同散落的珠子,她缺少了將這些珠子穿起來的線。


    “孟道友?這麽巧?”


    長星忙抬頭,竟是那日一起對戰猿人的石德修,他正沿著階梯往下走,步履輕快,竟與他精瘦蒼老的外表有些不搭。


    “石道友!”長星微施了一禮,石德修年齡比她大,但修為比她低,按理說,長星不用向他施禮,可長星實在做不到與一個年逾花甲的老者平輩論交。


    “孟道友客氣了!”石德修還了一禮:“孟道友也是來看


    日落的?”


    看日落?長星這才發現這段石梯再往上走個一二十步,有個不大的觀景台。


    長星看了看天色,沒有回答,反問道:“既然石道友是來看日落的,此時才酉時,怎麽就先離開了?”


    “哦,我就喜歡看這種將暮未暮的太陽……”石德修說著,目光又看向遠處。


    長星目光也隨他看過去,隻見雄偉的城牆上方掛著一輪昏黃的太陽,足夠明亮,但卻不夠熱烈。


    “孟道友也是華炎界修士?”石德修突然開口。


    “石道友也是?”長星一臉驚喜,抬頭笑看向石德修。


    “不是。”石德修搖了搖頭:“我有一位故人是華炎界修士。”


    “故人?”


    “嗯,他已經在十七年前隕落了。”


    十七年前?長星心中微動,問道:“石道友那位故人不知如何稱呼,說不定我認得也不一定?”


    石德修打量一眼長星,笑道:“你肯定不會認識的!”


    “石道友為何這般篤定?”


    “孟道友不要誤會。”石德修道:“我那位故人七十餘年前就進入此界了,孟道友骨齡不足半百,他進來此界時,孟道友想必還未出生。”


    長星瞳孔縮了縮:七十餘年前進入猿人界?華炎界修士?十七年前隕落?石德修的故人,怎麽這麽像顧承天的大師兄唐清玄啊?


    “孟道友,你慢慢看,貧道先告辭了。”石德修仿佛沒有看見長星的欲言又止,幹脆利索底告辭走人。


    這石德修是什麽意思?長星絕不會相信他是無意說起的,說不定是早就發現她走在這條道上,然後他提前守在這裏的,可就是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周圍有沒有人偷窺,金丹修士的神識完全不用刻意探查,就能感知到,根本不用怕有人偷聽,石德修到底在顧忌什麽?


    天聖城。


    李不韙處理完公務,徑直離了大殿,向自己居住的洞府走去。


    城池內不允許修士飛行,可城主是個特例,他可以隨意飛行,但他此時不想飛。


    李不韙一步一步地踏上石梯,緩緩向上走去,夕陽照在他玄色的衣袍上,竟隱隱透出些血色。


    他的洞府在洞室最高那一層,站在窗前,幾乎可以看到整個世界,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高高在上,一切盡收眼底,微微握手,一切盡在掌控。


    洞室門口光華一閃,李不韙走了進去。


    入目是一間十來丈的洞室,布置了座椅,矮幾,應該是會客用的茶廳,李不韙沒有停頓,徑直向帷幔後麵走去,繞過一個博古架,在一處洞壁前停住腳步,這洞壁前擺了個長案,上麵掛了一幅工筆畫,畫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花鳥魚蟲栩栩如生。


    李不韙朝著那幅畫打出一串


    繁複的法訣,隻見那副畫上隱隱現出一片光芒,光芒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細,最後匯聚成一束,直直射向李不韙眉心!


    隨即,光芒猛地一收!李不韙的身形,便與那束光芒同時不見了。


    與此同時,那副畫上,卻多了一個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背影,他緩步走在亭台間,不過片刻,便不見了身影。


    李不韙剛轉過一個彎,迎麵便有一個黑衣男修匆匆而來,還未到近前,那男修已道:“城主!東山白霧消散了!”


    “消散了?”李不韙略略頓了頓:“什麽時候?”


    “就是剛剛!屬下正要向您匯報!”


    “竟是晚上……”李不韙沉吟片刻,沒有再說話,而是大踏步向前麵的殿閣而去,那黑衣男修也急忙跟上。


    殿閣中豎立著大大小小上千麵鏡子,鏡子中的畫麵千奇百怪,但不難看出,正是猿人界中的情景,李不韙目光已盯向其中一麵鏡子,高高的山峰,頂上濃霧已消失不見,有大批的猿人正瘋狂向山下撲來,那些猿人麵目猙獰,高高躍起幾乎破鏡而出!


    李不韙又看向旁邊的鏡子,顯示的卻是方定城的情景。


    高高的城牆威嚴壯闊,城牆上雖設有隱蔽陣法,但通過鏡子看得時候,那些隱蔽陣法卻如同雲煙一般瞬間消散。


    顧承天正站在城牆上,手中不停地激射出一枚枚陣珠,不過片刻,方定城城門前方圓百丈的地方,便起了一片茫茫大霧。


    這霧十分奇怪,即便是有寶鏡,卻也無法完全看透,李不韙隻能隱約看見猿人在大霧中原地轉圈,就如同突然失去方向迷路了一般。


    “這是迷陣?”李不韙輕輕撫了撫長須:“這個顧承天確實是天縱之資,先在城門外布陣,就算是有猿人最終穿過迷霧,到達城下,隻怕也是筋疲力盡,無以為繼了。”


    李不韙看了一會戰局,又將目光在其他鏡子上掃過:“最近有什麽異常?”


    一旁侍立的黑衣男修聞言,忙上前一步回道:“各處正常。”


    “正常?”李不韙眸光中戾氣猶如實質。


    那黑衣男修隻覺一股強大威壓撲麵而來,壓的他不堪重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城……主!城主……饒命!”


    一絲殷紅的血線已從那黑衣男修口鼻處溢出,滴落在地上。


    李不韙嫌惡地看了一眼,一甩袖子收回威壓:“前幾日,顧承天為了個女修大打出手,導致方定城的田秀玲重傷、孫不平斷臂,這件事你可知道?”


    “知道。”黑衣男修忙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恭聲回答。


    “那你說說,顧承天一向淡漠,獨來獨往,為何會出手救這個女修,而且,還不惜暴露了他有瞬移神通的事?”


    黑衣男修感受到李


    不韙的目光,上半身幾乎要匍匐在地板上,心內惶恐到了極點,不敢不回答,卻又實在想不出其中關節,幾乎沒有當場急暈過去!


    李不韙的目光看了眼那黑衣男修,便又落在另一麵鏡子上,鏡子中的光線十分暗淡,一個年輕女修正立在山壁間的觀景台,負手看向遠方,夜色燎原,她的眸光卻似明星璀璨。


    這女修竟能從迷霧怪石林中活著出來!


    李不韙的神思突然恍惚了一下,心中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一年多前,他隱約察覺界力有問題,便循著動靜外出查看,卻發現異動竟是從東山山頂發出的,但是東山山頂白霧彌漫,他不敢太靠近,隻隱約看見是個女修的身影。


    那女修被他所傷竄進了白霧中,他隻當她必死無疑,今日看來,那女修很可能就是鏡中這名叫孟長星的女修!


    李不韙突然轉身疾步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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