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大事關係全界生死,各方勢力商量後決定,先將中低階弟子召回門內,其餘金丹、元嬰長老作為破天的輔助人員,留在外麵統一調遣,一時間,界中人跡罕至。


    蕭隱選中的破天地址,是在華炎界第一高峰——穹頂山。


    穹頂山隸屬於方諸山脈,與紫霞門同屬一座山係,相距不過千餘裏,穹頂山山峰高聳入雲,山頂上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簡陽真君等大能各派大能,已先去勘察過地勢,為了加強效果,決定在峰頂,利用陣法修築一座高台。


    此時已近到了世界生死存亡之際,各方勢力倒是難得的團結一心,有物出物,有人出人,不過三天,高台便已建設完畢。


    紫霞門,攬月峰後山。


    三天過去,長星想盡了一切辦法,卻依舊不能完全操控修羅刀。


    “當啷”一聲,修羅刀墜落到地上,瞬間縮成尺餘長,長星頹然地坐到地上,每當她想要使出更強的法力時,神魂深處的那種恐懼,竟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臣服感!


    她竟不可遏製地想要臣服於修羅刀!


    長星煩躁地撓了撓頭頂,破天提前,她的法力本就不夠,如果再不能做到全力以赴,結果,已是顯而易見。


    到底要怎麽辦?長星陷入了沉思。


    其實,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再給修羅刀找個器靈,可修羅刀是魔族聖物,華炎界的靈物,難以承受其中的禁製……難道要她自己再做器靈,找另一個人持修羅刀破天,可同樣的,在華炎界能持修羅刀的人,又去哪裏找呢?


    如今界中,能夠接觸修羅刀的人,除了她,就隻有蕭隱。


    可蕭隱是胤日神君的分身,與修羅刀本身相克,即便能持刀,兩相消克下來,威力又要減半……另外……長星想到了顧承天,因為本源之水,顧承天雖不懼元氣,但他體內目前還隻有靈氣,不足以驅使修羅刀。


    再說,就算是找到了可以驅使修羅刀的人,她真的願意再去做器靈嗎?長星幾乎是下意識的否定了,不,她絕不願意再回到修羅刀中!


    顧承天從明水居出來,遠遠便看到,長星垂頭跌坐在地上,心中大驚,一個閃身,便來至長星身邊,神色緊張地扶住長星肩膀:“你怎麽樣?發生了什麽?”


    半晌,長星才抬起頭,微微搖了搖頭:“怎麽辦?我還是不能完全控製修羅刀。”


    顧承天心中略鬆一口氣,看著長星通紅的眼眸,憔悴的麵頰,一陣心痛,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拍著她後背,無聲的安慰。


    “如果,我失敗了……”長星窩在顧承天懷中,聲音悶悶的:“你要盡力保全你自己。”


    顧承天是本源之水所化,華炎界滅亡,隻要本源之水不滅,他的神魂便不滅,就還有重生的那一天。


    “不要想那麽多,有這麽多人幫你,你不會失敗的。”顧承天聲音柔和,一如拂過耳邊的清風,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草香,長星心神漸漸放鬆下來。


    “我多想,就和你這樣一輩子。”長星輕輕呢喃,眼皮漸漸闔上,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顧承天攬著長星,久久凝實著她的睡顏,伸手將她長發撫平:“先好好睡一覺吧。睡醒後,一切都會好的。”


    將長星抱回明水居,安置在榻上,顧承天立在窗前沉默不語,半晌,回頭看一眼沉睡的長星,毅然轉身向屋外走去。


    因為穹頂峰離紫霞門近的緣故,各方勢力參與破天的修士,都暫居在紫霞門內,顧承天徑直向紫霞門的住處走去。


    蕭隱看到顧承天來訪,略有些吃驚。


    屏退旁人,二人對坐,都靜靜地凝視著對方。


    他們彼此相識,卻從未相交,他們互相欣賞,卻又隱隱對立,他們如同日月,交替出現,卻從不曾交匯。


    半晌,蕭隱心中低歎一聲,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從內到外都很優秀,即便是他自視甚高,在顧承天麵前,竟也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


    “顧道友,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蕭隱氣質高華,有一種天生的王者氣息,顧承天略有些不自在,輕輕低咳一聲,才道:“長星,她不能完全掌控修羅刀。”


    “這也正常。”蕭隱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略微點點頭,道:“她曾經被封困在修羅刀中做器靈,神魂日日遭受刀中禁製鞭撻,這種神魂烙印,短時間內,確實不好消除。”


    蕭隱說著,略微頓了頓,又道:“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種精神上的控製,隻能靠她自己擺脫,我們無能為力。”


    蕭隱眸光中隱隱含著擔憂,長星修為本就不足,又不能完全操控修羅刀,這次破天,本就沒有十足把握,如此一來,就更加危險了,可無論如何,隻要有一線希望,也要勉力一試。


    畢竟他在這裏生活了百年時間,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它覆滅,卻什麽都不做,他留在華炎界,也隻是想盡力幫助長星破天成功,可如今看來,希望真的是越來越小……蕭隱心中歎息一聲,不管成功與否,破天一結束,他便會立即離開華炎界,回到上界,這裏的一切,便隻能是回憶中的畫麵。


    顧承天沉默片刻,微微抿了抿唇,又道:“我想知道,如果破天失敗……長星會怎樣?”


    蕭隱思緒突然被打破,心神回轉,停頓片刻才道:“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她是鴻蒙紫氣所化,如果保護好她的本體,是不是還有重生的機會?”顧承天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蕭隱,他心中其實早已有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詢問。


    “破天,是逆天而行,不管成功與否,都會遭受天道反噬,隻不過程度不同而已。”蕭隱目光看向窗外,聲音平淡:“她如今不是真仙,一旦遭受天道反噬,以她目前的修為根本承受不住。”


    顧承天雙眸中的光亮,頓時消散了,良久,他才又緩緩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蕭隱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沒有了,破天的人必須是長星,這是她的因果。”


    顧承天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憤怒,這憤怒不隻是對蕭隱,還有對自己,對所有人,更多的則是對這冥冥之中的命運:明明什麽都知道,卻不能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


    根本沒有選擇,但他可以選擇,陪她一起,不論生死。


    顧承天突然站起身,道聲告辭,疾步出了房門。


    蕭隱看著顧承天的背影,歎息一聲,轉身去了後殿。


    回到明水居,顧承天看著長星枕邊的修羅刀,久久不語。


    月色漸漸透過窗棱,鋪灑進來,照的室內一片銀白,顧承天緩緩起身,駢指一點,指向眉心,片刻,從他眉間析出一滴淺藍色水滴。


    水滴懸浮在半空,顧承天手中法訣連掐,隻見那水滴,緩緩分離,漸漸又凝成稍小一點的兩滴……


    顧承天似在忍受什麽痛苦一般,渾身微微顫抖,皎潔的月光映照在他臉上,如同上好的白玉,隨著他手中法訣的變換,一滴水滴悄無聲息地沒入長星眉心,另一滴則迅速進入了修羅刀。


    隨著水滴進入修羅刀,整個修羅刀大放異彩,華彩漸漸匯聚成一束強光,強光緩緩罩在顧承天身上。


    顧承天似沒有發現周圍的變化,雙眼緊緊盯著長星,眸光中盡是貪戀與不舍:長星,我無法再看著你從我眼前消失,既然天注定,必須要經曆這一遭,那就讓我做你的後盾,不管怎樣,我都和你在一起。


    顧承天的身體逐漸虛化,化作一道淺藍色流光,飛入了修羅刀之中。


    長星從沉睡中醒來,已是第二天了。


    她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睡過覺了?十年還是二十年?長星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眼前是熟悉的房間。


    “顧承天。”長星站起身,可隨即,她身形就是一頓。


    她的識海中多了點東西,是顧承天!她猛地回頭看向枕邊的修羅刀。


    黑色的修羅刀刃口上,隱有淺藍色的水光流動,這樣熟悉的氣息……長星不禁麵色大變,招手將修羅刀攝在手中。


    修羅刀中一片幽暗霧氣,陰冷死寂的氣息如跗骨之蛆,緊緊地黏在身上,長星神識凝成的身影,在這片霧氣中尋找,終於,她看到了那個白衣身影,他正閉目盤坐在霧氣中。


    “顧承天!”長星迅速上前,想要抱住他,卻被一道禁製彈開。


    顧承天睜開眼,微微一笑:“你醒了?”或許是因為受修羅刀的影響,也或許是因為剛分割神魂,顧承天的臉色有些蒼白。


    長星隻覺心如刀絞,盡管她有千言萬語,可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不要難過。”顧承天麵上的笑容從未變過:“我這是幫你,也是在救自己,隻有你破天成功,我們才都能活著……”


    “……我做了修羅刀的器靈,你就可以完全操控修羅刀,而且,有我的法力加持,修羅刀的威力會更加強大。隻有這樣,才有可能破天成功。”


    這些長星都懂,也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可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滑落下來:“可是,你做了器靈,就會被困在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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