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藏在樸樹林裏,泛灰的樹葉壓根遮不住那騷氣的銀藍色外觀。


    遠處有兩人抬著肩輦緩緩行來,衣衫還算講究,隻是料子一看就是古代人的棉麻織品。


    眼下是深秋十月,天氣轉冷還偶爾下陰雨,那轎子也是遮風良好的暖轎,外麵還覆著厚重的簾子。


    柳恣看了眼那兩個瘦弱的轎夫,一看就是多年營養不良骨架子都頗細,突然動起了歪念頭。


    他直接下車開了後備箱,直接抄出兩把高爾夫球杆出來。


    胡飛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哥有話好好說——”


    “劫人,”柳恣順手把藍牙音箱和手機連接好,音量扭到了最大,開始翻之前下過的死亡金屬搖滾:“把轎子裏的人直接帶走。”


    說實話,半路看到個穿著奇裝異服的,還能理解為cosplay或者是複古派宣傳者。


    但這個年代還坐轎子出行的,肯定不是自己人了。


    “帶走?”胡飛站在後備箱旁邊,猝不及防的被扔了一捆繩子:“你怎麽還會帶這種東西?!”


    “啊?”柳恣啪的關上了門,扭頭看向他:“之前出去打獵留著綁鹿的。”


    “不是……你真打算劫人啊,”胡飛咽了口唾沫,再度試圖警告道:“你這事要是傳出去,別說是省裏,市裏都得派監督官來削你一頓信不信!”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柳恣掂了掂高爾夫球杆,隻皺眉道:“這鎮子外麵所有的環境都變了,而且沒有任何現代的痕跡——連一個空瓶子都看不見,這時候不綁個原住民回去問情況,你覺得我們還能怎麽辦?”


    胡飛雖然說沒他觀察的這麽敏銳,可是江銀鎮外麵應該是什麽樣他還是清楚的。


    “老大,你可想好了,”他抹了一把汗道:“你要這把這不知道什麽人給綁了,小心人家糾集一大群人過來尋仇。”


    “尋仇?”柳恣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肩,示意他看著那兩三白米外小徑上悠悠走著的兩個轎夫:“你覺得,他們這個生產力,還有他們人均發育情況,比得過咱們?”


    就算真的要幹一架,怕是上三四輛消防水車就能解決問題的吧?


    退一萬步講,這鎮子要真的跑到異世界去了,是死是活那可都看天命。


    “我不想去……”胡飛弱弱道:“我遵紀守法這麽多年……”


    “獎金還想要嗎?”


    胡飛身體一僵,扭頭瞪了他一眼,一手抱繩子一手捏緊球杆,咬牙道:“走吧。”


    孫縣令正準備去老友家做個客,正一頭歪在轎子裏晃晃悠悠地瞌睡著,半夢半醒的時候不知從哪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鬼叫聲,如同雷霆霹靂震怒一般猛地衝撞過來!


    這聲音大的仿佛有幾十個人在同時怒吼,既不像絲竹齊鳴又無金玉之響,卻衝撞的人頭皮發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個轎夫嚇得直接扔了轎子就跑,直接讓那小暖轎翻滾著落到地上,磕的老爺子哎喲喂連聲喊疼,又隨著那轎子滾了好幾圈,壓根爬不出來。


    “合著你不還我音箱就算了,還把它當手榴彈一樣使?”胡飛看著遠處孤零零的轎子,還有旁邊一個角都磕壞了的音箱,都不知道該心疼哪一個。


    “廢話什麽,直接捆。”


    孫縣令這頭剛摸索著爬出來,想看眼是哪路神仙這麽吵吵嚷嚷的,結果一冒頭就看見兩個奇裝異服的人站在旁邊,還沒等他開口便直接把他跟拎猴似的架了出去,長繩說捆就捆!


    手頭沒能堵嘴的東西,兩人也就任由那老頭罵罵咧咧亂扭,直接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他扔回了車裏,踩油門就跑還撞歪了一棵樹。


    一路上老孫頭的嘴巴就沒停過,胡飛坐在副駕駛上全程跟看猴子似的回頭盯著他,歪著頭道:“真不像現代人啊。”


    “說的語言像是東南那邊的方言,但是跟嘴巴裏塞了襪子似的,”柳恣打了個哈欠道:“回去先跟警察局和消防局那邊聯係,叫他們緊急集合控製秩序,城市四個口設關卡不要放人出去,發電站那邊也趕緊問情況。”


    “是是是,”胡飛盯著那扭不動的老頭道:“這人怎麽說?拿回去剖了?”


    “你想什麽呢?”柳恣呸了一聲,抬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咱辦公室裏小梨不是時文係的嗎,叫她過來給翻譯翻譯,等會就拷問情報去。”


    跑車像是瞅準了紅綠燈癱瘓了一樣,開足了馬力馳騁而去,伴隨著某人的哀嚎聲駛向了鎮中心。


    不出他意料的是,雖然現在才六點不到,政府中心的人已經來了不少。


    兩個人略有些費勁的把那穿著古怪長袍的老人往裏頭架,還示意保安過來搭把手。


    “話說回來,你是怎麽五點多沒睡,發現這個問題的?”


    “我?”胡飛終於把這秤砣般j沉的老頭交出去,鬆了口氣道:“我這不通宵dota來著,正準備推高地結果唰的說沒電就沒電了——”


    “幾點?”柳恣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道:“記得時間嗎?”


    “差不多四點五十幾?”胡飛想了想道:“我本來以為家裏跳閘了,結果一開手機發現信號全沒了。”


    “然後再拉窗簾一看,整個鎮子都停電的。”


    “麻煩了。”柳恣掏出車鑰匙交給他,語氣略有些急促道:“你先去找錢局長,那貨估計沒醒呢,圈人要緊。”


    “所有出城通道全部關閉,關不上就開貨車吉普車橫在路邊——還有人往外跑就當他們自己送死了,甭管。”


    他語氣急促的交代完這些,扭頭就往回走:“我去統計有多少人過來上班了,你趕緊去!”


    胡飛心裏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一看六子難得變嚴肅起來,心想這回怕是要攤上事了:“那我去了?”


    “快滾!”


    電梯還有少許的備用電力,保安明顯跟這邊的維護人員溝通過,說是隻能再撐半天,別的都不夠了。


    “有誰來了?”柳恣一手控製著那開始驚恐的環視四周,兩條腿跟篩糠似的直抖著的老頭,一邊看向保安道:“你估計沒寫登記表——有幾個認識的?”


    “供電局的吳局長已經上樓了——孫秘書是四點到的,在我這要了個對講機就上樓了,她好像是二十分鍾前下來把吳局長領上去的——”


    “孫賜這麽早就到了?”柳恣心想自己的兩秘書都發現的夠快的,隻有自己跟豬一樣死睡,怎麽也有點說不過去:“那建設部來了幾個?”


    保安明顯感覺今天鎮長語氣有點凶,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聲音變小道:“兩三個吧……厲部長過來了,昨晚這有十幾個人留著加班沒回去。”


    “叮。”


    電梯停在了六樓,柳恣跟保安一起架住那老頭準備出去,一開門就看到了麵色不善的厲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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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高挑修長,哪怕是清晨也妝容得宜,高跟鞋小套裝皆是幹練的風格,頭發雖燙的是大波浪卷,此刻也盤的一絲不亂。


    由於自己是個基佬,柳恣一眼就認出來她塗的是阿瑪尼黑管500。


    這顏色是真的正。


    “這誰?”厲欒明顯有些煩躁:“你知道鎮子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穿越了。”柳恣簡明扼要道:“這是我捉回來的土著。”


    孫縣令明顯被這周圍的情況搞得有點懵,一見著這麽個美豔又穿著暴露的女人,難得的安靜了幾秒鍾,視線停在她的事業線上半晌舍不得走。


    “你不是時文係的嗎,這人說的話像是東南方言,等會你跟他問問情況——”


    “柳恣,你又喝酒喝傻了?”厲欒抬手就摁住他的肩,並不放他往前走:“穿越?你在這個地方跟老娘說這個詞?”


    這可是辦公廳別開玩笑了好嗎?


    柳恣抬眸看向她,眼睛裏沒有半分的回避:“我們的整個鎮子,從時空到位置,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


    “別說信號了,梨子,你看一眼窗外。”


    “鎮子外麵的電線杆,全部都消失了。”


    厲欒眸子一眯,沉默了幾秒鍾。


    她抄起那穿著長袍的老頭,直接踩著高跟鞋就把他拎去了會議室。


    柳恣聽著那嘣嘣嘣的高跟鞋聲兒,扭頭看了眼一頭霧水的保安。


    小保安雖然怕這幾個當官的,但是聽著這對話也太無厘頭了,壓根還是懵的。


    什麽叫鎮子穿越了?


    “孫賜拿了對講機是吧?”柳恣淡淡道:“交出來。”


    保安一聽見這語氣,下意識地就站直挺胸,忙不迭地把對講機摸出來交給他。


    上次他這麽冷淡的語氣,還是查出來學校建材貪汙的事情——後來那幾個涉事的真是被搞得要多慘有多慘好嗎。


    鎮長平日裏都笑眯眯的跟幼兒園老師似的,去哪都笑意溫和語氣親切。


    他一正經起來,要麽是有人得倒大黴了,要麽就是鎮子上出大事了。


    對講機發出呲呲的電流聲,柳恣等著電梯,低頭道:“你在哪?”


    對麵傳來一個溫軟的聲音,語氣卻並不怎麽友好:“你趕緊來四樓,供電局這邊四個人都等著你呢。”


    “還有,”她補充了一句道:“你知道這個鎮子穿越了嗎?”


    “嗯。知道。”


    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柳恣晃了晃腦袋,再度走了進去。


    好不容易安逸了一年多,如今……怕是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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