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醒來的時候, 覺得後頸有輕微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時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伴隨著身體觸碰到堅硬的牆壁, 他略有些茫然的坐了起來。


    這是哪裏?


    我被囚禁起來了嗎?


    自己被困在一個純白的房間裏,沒有窗戶,沒有任何擺設,自己穿著從前的衣服, 光著腳坐在這囚牢般的屋子裏。


    他緩緩起身, 去尋找門在哪裏,並且極力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麽。


    記憶非常模糊, 而且想什麽事情都非常吃力。


    他現在隻能勉強記得自己是誰,再往深處想就會頭疼。


    沒有找到門,但是能看到最高處的通風管道。


    可是那通風口大概有三四米高,而且牆麵光滑無坑,根本沒有爬上去的可能。


    辛棄疾愣了一下, 試圖判斷自己到底處在什麽樣的環境裏。


    這兒太安靜了,沒辦法聽見外界的聲音, 沒有辦法去做點什麽。


    青年在囚禁的地方靜靜地轉了幾圈, 在確認根本沒有機會逃出去了之後,開始動腦子思考問題。


    他顯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但如果在這種過度孤獨和安靜的環境下呆太久, 人會發瘋的。


    如果有人在監視著自己,那麽見了自己醒了以後遲遲沒有現身,顯然是並沒有交涉的意向。


    辛棄疾想了一會,開始測試自己的五感。


    觸感真實, 痛覺真實,顯然不是在夢裏。


    他想了半天,坐下來開始用指尖在地麵寫字,一個人試圖打發時間。


    “道德測試一共有四個環節,極端環境、對峙環境、生存環境、利益環境。”萬監督官看著旁邊過來審查的柳元首,神色如常道:“往往這第一關裏,人們的醜態最為明顯。”


    劑量適當的致幻劑,恰如其分的催眠暗示,以及模擬頭盔的高還原能力,便足夠把人的深層潛意識帶入特定情景裏,並且進一步加以控製。


    哪怕出了意外,也可以在幾秒鍾內最快喚醒,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遺症。


    這個禁閉的相對時間是六小時,前提是斷絕一切的交流和往來,讓人在完全不知情發生了什麽的情況,被靜置在一個容器般的環境裏,從頭到尾無法與任何人交流。


    因為環境的設定,被囚禁者既無法判斷時間的流失,而且也極易沉浸在未知感所帶來的恐慌裏,也就是自己都能把自己嚇死。


    也正因如此,人們往往會在相對時間超過半個小時以後,開始做出種種的過激行為出來。


    萬監督參與過上千場的道德測試,次次都跟看紀錄片似的。


    人們在發現自己無法與外界聯係的情況下,會因為孤獨、恐懼、絕望等一係列負麵情緒,開始試圖自殘、裸奔、咒罵、咆哮等一係列行為,甚至在這種模擬測試中試圖自殺。


    人在極端環境下所展現的自我控製能力,恐怕才是最真實的。


    幾乎絕大多數人在發現無處可逃之後,第一反應都是睡覺等待事情發展。


    可是在光線明亮,視野純白的情況下,真正能安然入睡的根本沒有幾個。


    接著,可能會用各種方式尋找和確認自己的存在感,要麽拔頭發啃指甲,要麽嘶吼痛哭再咒罵一切。


    能夠扛到相對時間六小時結束的,其實並不多。


    時間越往後,絕望感和無助感都會被不斷放大,如果是心理脆弱而無法控製內心的人,極有可能會歇斯底裏的開始爆發,用各種更極端的行為來尋找內心的安全感。


    在心理學上,有暴力傾向、自虐傾向和濫交傾向的人,往往都極度缺乏安全感。


    他們虐待自己或者他人的原因不一定是為了施虐的快感,而是在試圖保護內心中極度恐懼的自己。


    但也總是有人能夠做到完美通關。


    這樣的人能夠脫穎而出,往往都是因為他們能夠冷靜而清醒的判斷事態走向,並且可以憑借內心的豐富儲備與自己獨處。


    這樣的人即使遇到的是其他極端環境,往往也能想法子自救和援助他人。


    柳恣看著屏幕裏開始在地上專心寫字的辛棄疾,忍不住露出淺淺的笑容來。


    他自己當初在進入道德測試的時候,花了大概十分鍾來確認是否有能力逃出去,然後就開始默寫自己背誦的所有書目,並且思考上次沒搞定的論文該怎麽寫下去。


    那六個小時過的安寧而愉快,簡直進入了一個專屬的思考屋一樣。


    厲欒進道德測試的時候雖然還處在對建築學的狂熱興趣裏,但憑空搭模型什麽的顯然不可取。


    她直接練了三套拳,然後開始做瑜伽。


    監視者靜默地看她對著空氣練習搏擊和瑜伽,再看她做吐納練習和□□冥想,差點忘了看時間到了沒有。


    錢凡在這些人之中,恐怕是通關最輕鬆的那一個。


    他在軍隊裏呆了二十多年,早就練就了立刻入睡和隨時恢複清醒的能力。


    所以……根本沒有任何入睡的困難。


    值得畏懼的東西無法躲避,不值得畏懼的東西不必牽掛。


    就是鼾聲太響了一些。


    “你說……這人在寫什麽啊。”旁邊的人撐著下巴好奇道:“寫的這麽認真,還一直在修改。”


    柳恣站在顯示屏旁邊,隨口道:“在寫詩吧。”


    “寫詩?”旁邊的人失笑道:“這麽有興致嗎?”


    辛棄疾低頭默了一遍《道德經》和《左傳》,又回憶了一遍隱約還記得的各種公式和定理,然後開始專心寫詩。


    他隻以地為紙,用指尖一橫一畫地寫著從前構思的字句。


    每個字都可以細細斟酌,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


    他專注的寫了兩個小時,然後靠著牆角昏沉睡去。


    在兩個小時以後,他再次站了起來,開始再次確認自己能否出去。


    屏幕外的人看的聚精會神,時刻等著看這個人絕望崩潰的一麵。


    可那青年琢磨了片刻,開始舒展身體,做起奇怪的動作出來。


    “這好像是——在練劍?”一旁的人納悶道:“這是個練家子啊。”


    他舒張身體的時候,就如那鬆間白鶴在揚翅引頸,姿態從容又舉止清雅,哪怕隻是背對著他們,背脊也崩的筆直。


    哪怕手中並沒有劍,當他舉手抬足的時候,動作或淩厲或遲緩,一招一式力道正好,沒有一分多餘的小問題。


    “他過關了。”監察官低頭寫著記錄道:“心理素質非常不錯,綜合能力也很優秀。”


    柳恣掐著點再次過來視察,他注視著屏幕上的那個身影,開始思考要不就在這呆到測試結束好了。


    自己在辦公室裏幹了三個小時的活,全程都有點心不在焉。


    怎麽有種在高考考場外等男朋友的感覺……?


    “你們這些畜生,拿納稅人的錢去做什麽航天航空研究——你看的見這裏有多少難民吃不到飯嗎?!你看得見山區有多少可憐的孩子連書都沒有讀的嗎?這麽多人等著被救助,你還批下上百億的科研經費——這些錢全都拿去供你揮霍貪汙了吧!狗東西!!!”


    辛棄疾在嘈雜聲中回過神來,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出席全國公開記者說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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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後頸有些疼,耳邊也被吵得隱約有蜂鳴聲。


    怎麽……回事?


    難道是最近時國出的事太多了,他有點腦子混亂了嗎。


    “辛元首……”旁邊有人小聲道:“這個人在擾亂會場秩序,要不直接把他趕出去吧。”


    “等一下,”辛棄疾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腦海裏的蜂鳴聲消失。


    台下義憤填膺的記者由於氣勢太盛,連旁邊的安保人員都不敢貿然把他扛下去。


    如果這個對峙事件沒有處理好,影響的是整個參政院的政府聲譽,也會影響他本人的連任選舉。


    他深呼吸了一刻,隻覺得眼睛被接二連三的閃光燈閃的頗為舒服。


    “沒話了吧?!默認了吧?!”那記者高吼道:“我實名要求你公開個人銀行賬戶流水往來!看看我們納稅人的錢都去了哪裏!”


    “安靜。”辛棄疾冷聲道:“如果你覺得撒潑能解決問題的話,直接上台來,我把話筒給你。”


    那記者愣了一下,惱火道:“這都是你們欺壓民眾太盛!什麽航天航空!那些有錢人的玩意有意義嗎?!為什麽不把這些錢拿去救那些貧困無助的人民!”


    辛棄疾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鹿角勳章,隻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可是不管是這中央會議廳裏銀白色的浮雕,還是空調開了太久而產生的幹冷氣息,都在提醒他這不是做夢。


    “首先,作為一個記者,你在這樣的公開環境下侮辱參政院和我本人,也是在對你自己,以及均至報社不敬。”


    他注視著那個麵目猙獰的記者,任由台下閃光燈接連不斷,深呼吸一口氣道。


    “如果我把納稅人所有的錢都拿去救助弱小,甚至給所有的窮人都發五萬時幣二十萬時幣,你覺得,人們就會得到幸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也是道德測試內容,不喜歡的話可以不買。


    今天和家人出去看飛行展來著,回家遲了不好意思_(:3∠)_


    話說看到了很酷炫的飛行表演,小視頻發在微博啦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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