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習諸子百家理論的時候, 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莊周在《齊物論》裏曾有一句名言:“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這便是人們常說的莊周夢蝶的典故。


    而現在的我,也是如此,分不清現實和夢幻。


    自那日驪山匆匆魂魄離體,我遊離在現實與夢幻之中,跌跌撞撞, 不知哪裏才是歸途。耳旁充斥著很多人的呼喊聲,有靜瑤的, 有嬴政的。各種呼喊聲回蕩在耳邊,讓我不禁覺得自己猶如一根風箏線似的被不斷的牽引著,不斷的撕扯著, 無法有最終的結局。


    更多時候, 在這諸多夢幻般的場景之中,我作為一個旁觀者, 在一步步重複著上天渴望我了解的過往。卻怎麽也無法融入他們,感受他們的心跳與脈搏。


    這一刻,我隨著上天的牽引,又再一次的看到了嬴政的身影。


    我本能性的想要撲到他的身邊, 好好的擁抱他, 告訴他我安好, 莫要擔心。卻發現,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抱緊他。


    我居然又是以一個陌生人的視角, 再重複這段過往。


    我看到,他的臉上滿是滄桑,臉上的皺紋與胡須,和我認識的嬴政簡直是兩個人。許是經年累月的曆練,他沒有當初剛登上帝位時候的青澀,更多的是內斂的神情以及處事不驚的狀態。


    多想,站到他的麵前,去撫平他的蹙眉,給予他莫大的安慰。然而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不管我用出多大的力氣,也無法做到,也無法實現。隻好站在原地,靜靜的陪著他。


    忽的,門外傳來了人聲,引得還在低頭處理奏折的他,終於抬起了頭。


    隻聽得門外的人說道:“皇上,阿房宮娘娘歿了。”


    聽到這句話的他,本能性的丟下了手中的筆,另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掩飾著自己發自心底的悲傷與痛苦。靜默了好一會,他聽到門外的人問道:“皇上,奴才能進來嗎?有些事情想要向您請示。”


    嬴政很快用袖口擦掉了自己的淚水,對門外的人說道:“那你便進來吧。”


    於是門外的人便走進了殿內,首先,他先向嬴政施了個禮:“奴才,參加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王大人。有什麽事,速速向朕說來吧。”嬴政抬了抬手,示意跪在地上的王大人起身。


    而後,王大人便起了身,對嬴政稟報:“皇上,阿房宮娘娘於今日卯時剛歿,請問娘娘的喪事該如何處理呢?按照禮製,娘娘應當葬入驪山地宮內。由於地宮還未完全建好,有一些位置,還需奴才讓工人們去挖。恐將娘娘葬入了不合適的位置,讓娘娘的魂魄不靈,便是臣等的不是了。故而今日奴才來請示皇上,應當將娘娘葬在地宮哪一處比較好。”


    看著這王大人的裝扮,以及他說的這些話,可以判斷出他應當是當時負責管理建設皇陵總負責人。


    嬴政聽著王大人說的話,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不由得在想:難道那時候的你,恨我竟然恨到了這樣的地步嗎?居然連葬禮這樣的大事,也不想派人著手去完成這件事情嗎?看著這樣猶豫不絕的你,現在的我,倒是很想弄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就在我一個人思考著嬴政此時究竟是怎樣的心理狀態的時候,忽然我聽到他對王大人說道:“將阿房宮娘娘葬於地宮左側的內室,並在內室裏麵,裝好防止盜墓賊盜墓的裝置。記住,要讓她保持著絕對隔絕外界的狀態。”


    而王大人聽嬴政隻說了這麽幾句話,他不由得又問了嬴政幾句:“那還需要什麽隨葬品嗎?”


    本以為嬴政會賜予無數的金銀財寶,卻沒承想嬴政是這麽說的:“不用了,玉房這一輩子與我糾纏,苦了她了。她本就是個清心寡欲的人,是我的錯,把她帶入這紅塵俗世。既然她已經歿了,就讓她清清靜靜的離去,希望她下一世能夠遇到個好人家,能過一點自己想要的生活。”


    說完這些,我看到嬴政此時的臉上滿是淚水,從未如此失態的他,隻好轉過身,不再麵對王大人。嬴政感歎道:“房兒,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那麽的執著,那麽的心狠,就不會把你逼到了這個地步。假如你能稍稍服個軟,為了我們的孩子扶蘇,能夠承認自己是錯的。說不定我們倆之間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總以為我冷落你一段時間,你就能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咄咄逼人。你要是能夠撐過這段時間該有多好,多希望你和我能夠像當初一樣。如果還有這個機會,好想當麵問你,問出我內心想問的。”


    “你怎麽狠得下這個心,做出如此決絕的事情。”


    “我多想當麵問你,為什麽,你要離我而去,難道你忘了扶蘇嗎?你知道嗎?他可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獨子,你怎麽舍得離他而去,怎麽舍得。”一邊感歎,一邊用袖口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水。


    這樣的嬴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終於知道,什麽才是痛到深處的悲涼,什麽才是人生至苦。


    當嬴政靜默許久之後,他轉過身對王大人說道:“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到內閣那一幅畫。”


    而後,嬴政從內閣拿出了一幅畫。我仔細一看,猛地一驚,原來這就是那副我在驪山看到的妃子圖。隻見這幅畫上已經提好字,上麵的字,和我在驪山看到的自然是一模一樣的。


    我不禁感歎,這難道真的是宿命嗎?或許,曾經無數次在夢中夢到的那個模糊的身影,在驪山聽到的神秘聲音,都是指引著我來到他的身邊的鑰匙。


    此時我又聽到嬴政對王大人說:“將這幅畫放在棺室的旁邊。不要再放其他隨葬品了。”


    王大人滿是疑問的問嬴政:“為什麽不把這幅畫直接放在棺室裏麵呢?”


    嬴政回答他道:“我不是希望她能清清靜靜的走嗎?這幅畫自然不能放在她的棺室。但是這幅畫又是最像她的一幅畫,我不想到地底下,再也沒人記得她的模樣。隻好把這幅畫放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告訴我們的後世子孫,隻是一位多麽忠貞的妃子。而不想要我們的子孫哪一天真的在陰間碰到我們的時候,連玉房的模樣也認不得。”


    “這一生還是我負了她。希望她來世能夠平平安安,一生順遂吧。”


    “好了,你退下吧,我還有奏折要處理。”


    於是,王大人便退了下來,著手處理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佛說:人生有八苦,我想最苦的應該就是求不得放不下,生離死別,最是傷人。


    多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原因,才使得曾經的我與他鬧成了這樣的地步。


    ―――――――――――


    當我想要弄清楚原因的時候,我又再一次陷入了神誌的混沌之中。恍恍惚之間又一次離開了這裏。


    本以為會反反複複的在此間不斷的遊蕩,終於,讓我再一次見到了月儷。


    此刻的月儷也如我最初見到的樣子一樣,仍舊是站在原地舉手祈福著。那淡定的神情,從容的狀態,無不彰顯著她作為秦國大巫的身份,同時也深切表達了她內心的虔誠。


    我走上前去,對她說道:“月儷,我有事想要問你,你能否對我解答?”


    月儷十分淡然的轉了身,:“哦,什麽事,讓你這麽嚴肅。”


    我緊緊的拉著她的手,多麽想要告訴她我內心的不安以及對未來的無助。“月儷,求求你能否告訴我。關於我的前塵過往。”


    “曾經的我,是從來不相信鬼神的。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經曆,我越來越相信人是有前世今生的。我真的好想了解這段神秘的過往,你能告訴我嗎?求你了,我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令人開心的,也令人傷心的過往了,很想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然而月儷仍舊是一臉淡然的樣子,她從容的轉過身,做完了自己手頭上的事情。而後,對我說道:“你這個人,怎麽是那麽的執拗。”


    “虧得師父生前還總是誇你是秦國建國以來,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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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與嬴政本沒有太多的愛恨情仇。隻因前世結的因,今生得去償還。”


    “如你所見,前世你的離世給了嬴政莫大的傷痛。雖然嬴政嘴上沒有說些什麽,到底心裏還是悲痛的。甚至悲痛到不斷的疏遠你們的兒子扶蘇,漸漸削弱了扶蘇在朝堂上的權利。”


    “當時很多人本來都很看好扶蘇會是下一任天子的,卻沒承想扶蘇竟然一瞬間就失去了許多手上的權利。”


    “大家都以為,這是作為皇上的嬴政給予自己兒子人性上的關懷。實際上,這隻是他因為對你前世的怨恨,以及因為你前世的突然離世,內心莫大的悲痛。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交雜著,不斷充斥著他的內心,使得他隻好遠離扶蘇。他擔心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從而做出傷害扶蘇的事情。”


    聽著月儷還是沒有全然對我說明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於是我對她繼續說道:“你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才使得我們前世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情。還有,為什麽我就注定是趙玉房。我隻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為了考古事業奮鬥工作的普通人,我實在沒有太大的福氣親身經曆這段早已發生的曆史。”


    “這是對曆史的不敬,也會從源頭上破壞了本來已經發生的曆史。這顯然是不利於現代社會的發展的,如果我真的不斷的去經曆這段曆史,萬一我改變了這段曆史該怎麽辦。這是我萬萬也無法承受的結果呀。”


    “求求您,能不能幫我結束這不斷穿梭的過程呢?我隻想嬴政朝著自己既定的軌跡繼續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想他因為我而改變了曆史。求您了。”


    原以為月儷聽著我如此誠心的祈求會心軟,答應幫我的忙,結束這不斷穿梭的旅程,幫助嬴政回到曾經既定的軌跡。卻沒承想月儷什麽也沒說,也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轉向身,慢慢的朝著我遠去。離去時,身旁滿是淡淡的迷霧,不斷的體現著她出塵不染,超脫凡塵的清麗特質。


    隻聽得她說道:“去也終須去,往也終須往。欲得餘生福相隨,莫問前塵事。”


    或許這才是隱士。當你真正的遇到困難的時候,不是直接告訴你解決問題的答案,而是換一種激勵你的方式,指引著你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式。


    終於,在腦邊不斷回味著這句話之後,我的眼睛衝破了桎梏。睜開眼睛之時,看到的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熟悉的現代天花板,以及現代的棉花被。這一切的一切,提醒著我,我回到了曾經無比熟悉的現代。


    而那些未知的迷,正等待著我,去探尋,去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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