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歎兮, 可歎兮,一生命運不由人,屢遭禍事。


    世人皆笑我趙高,本因享受宗室之尊,卻在年輕之時被貶為奴;世人皆瞧不起我趙高,不過一卑賤之人,心中卻還存留著那不該保留的驕傲。


    活該被人驅使, 活該受此命運。當我被輾轉賣到了齊國的盧司馬府,我的心說不出來的難受和委屈。當我被人像牲畜一樣隨意打罵之時, 我真想衝上前去,讓那些欺辱我的人,也嚐一嚐我嚐過的苦。


    奈何以我一己之力, 想要逃離這悲慘的命運, 真是難極了。


    我隻能靜靜的待在盧司馬府,接受我的命運。


    而當我看到那個愚笨的女人, 我看著她引來了狠厲的李姑姑,不忍心她被李姑姑重罰,便出手幫助了她。


    可是這個女人,真像是老天派來的惹禍精, 絲毫沒有安分的想法。這個女人, 像一隻小鳥一般, 停不下來的說著話。聒噪的聲音,不但會讓李姑姑生氣,就連我聽著也煩透了。


    看著她, 我的心充斥了不安和恐懼,擔心李姑姑會真的叫來盧司馬,傷害我們這些可憐的馬奴。


    要知道,那狠厲的李姑姑之所以能如此虐待我們這些奴隸,背後是有盧司馬支持著。


    盧司馬表麵上吩咐管家和李姑姑要給我們充足的吃食,不能苛待我們,然而每當他得空在家之時,他便命李姑姑挑好馬奴送到他的的房中,供他賞玩。


    他開心之時,這些被他挑去的馬奴能夠平平安安的回去,而若是他在朝堂之上遇到任何不順,他都會發泄到我們這些馬奴身上。


    自然若有馬奴碰上盧司馬心情不佳之時,這個馬奴便會活活打死。死狀淒慘,凡有見到的人,都會被這死狀所嚇到。


    而那日我見到的這個愚笨的女人,居然敢如此不安分,真乃奇人。我在內心不停的祈禱,祈禱盧司馬不會因為這個女人的言行,而怪罪我們這些無辜的奴隸。


    可是事情和我所料的一樣,最不想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盧司馬照著他以往的脾氣,毫不留情的將我們這些馬奴一眾賣給了趙國的商人公孫止。


    我看著這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內心真是又恨又氣。若不是,我隻是個馬奴,我真想當場打一打這個不知安分的女人。然而那一刻我也隻能雙手捂麵,來表達我內心的悲苦。


    之後我便又一次無可奈何的帶上了枷鎖,又一次無可奈何的踏上了前路。來到這遙遠的趙國,生活又將會是另一番的光景。


    趙國街市,熱鬧非常。


    所有的人都為了秋社節而努力招攬著自己的生意,公孫止也是如此。他比普通商販不同的是,他手段更加的殘忍。為了吸引來往之人的注意,他給所有的奴隸都畫上了仿照動物的妝容,將我們都裝扮成了動物的樣子,甚至他還將奴隸綁在木馬之上,自顧自的騎在奴隸身上,玩起了騎馬的遊戲。


    輪到阿玉被綁,我的心居然有閃過了一絲擔心。或許這麽多年的顛沛流離還未將我的良心所泯滅。我麵對這個女子,雖然生氣,但是從她的身上我還是看到些許我曾經的影子。曾經的我,也無法接受為奴的日子,像一個落水的人,想要上岸,卻怎麽也無法得到解脫。


    不過傻人終究還是有福的。在我閉上眼睛,不去看她受辱的時候,出現了兩兄弟救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我為她能夠逃脫一死,而大大的送了一口氣。


    就在我以為她會救下我的時候,她居然撇下了我,跟著那兩兄弟走了。我暗自用拳頭狠狠的錘了好幾拳。但是換個角度來想,如此亂世,唯有自保方才能有出路。我對她雖有怨恨,但常言道男人不能和一個女流之輩計較得失,我若怨恨於她,便又少了幾□□為王室宗親的氣度和容人之量。


    隻能歎息事不由我,命運從來無法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果然下一刻,我又一次被推上了那可怕的命運齒輪。


    兩兄弟走後,公孫止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了我們這些奴隸的身上。他的樣子好似一頭野牛一般,發了瘋,連生意都不做了。將我們這些奴隸像打包糧食一樣捆好,離開了集市。


    我們坐上了他早已做好的馬車離開了這熱鬧的趙國。


    我看到身旁的奴隸們,他們都留下了痛苦的眼淚。我明白他們內心的苦痛。


    我們就像浮遊一般,到處在找尋著屬於我們的出路。


    終於老天仍舊是不公平的。那公孫止畢竟是狡詐的商販,總是能找到讓自己賺錢的方法。適逢秦國著名的大太監和公公告老還鄉,他向宮外放出消息,想要買一些奴隸,而後讓這些奴隸受宮刑。經過一段時間的培養,能夠讓這些奴隸成為自己的接班人。


    等到這些奴隸有了為奴才的本事,能夠侍奉君上之後,便讓他們進入宮中,代替和公公本人照顧秦國的大王。


    於是奴隸中的男□□隸,被盡數賣給了和公公。至於那些女奴隸則被賣給了當地招收舞女的歌舞坊之中。比起我們這些受宮刑的男人們來說,她們的命運簡直好的多。


    而後我隨著一眾男□□隸一起,遭受了宮刑。這對於我們來說,不知是幸,還是我們的悲哀。幸運的是,和公公不像傳聞中的那般狠厲,反倒是理解我們這些可憐的奴隸,給予了我們容身之所,讓我們能夠不必終日擔心自己的吃食。然而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大的悲哀,恐怕就是失去了作為男人的尊嚴吧。


    經過了多年的培養,和公公的教導,讓大多數的奴隸們學會了一個奴才應該有的本事和本分。和公公看著自己教養多年的奴隸們,終於有了些許自己曾經的影子之後,終於趁著秦王下令驪山祭祀之時,將我們都獻給了宮中的大侍監。


    這大侍監念著以往和和公公的情分,將和公公的太監們和新入宮的太監們一同收入宮中。


    當我進入宮中,大侍監卻把我拉到了秦王嬴政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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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習慣性的低著頭,不敢看這位高坐在位置之上的大王。然而嬴政卻站起身,走到我的麵前,對我說道:“你是趙高吧?快快起身。孤乃嬴政,今天找你來,是為一事。”


    “孤聽說玉夫人為馬奴之時,是你救了她。奈何當時情況危急,沒救你,她很自責。雖然這麽說會讓你更加的生氣,但作為她的夫君,希望你能原諒她。若是你不能原諒她也無妨,孤會賜給你掌事太監一職,讓你在這鹹陽宮能有自己的地位,不用再受別人的辱罵。孤聽人說,你曾是秦國宗室遠親,如今玉夫人的宮中能有你,孤會很放心,你看如何?”


    我看到身為大王的嬴政居然能為阿玉這般的求我,我又有什麽好記恨的呢。


    這麽多年,跟著和公公的耳濡目染,對於往日的愛恨我早已淡卻了許多。


    麵對阿玉,我說不上恨,但也說不上喜歡。


    既然能有這般的官位,我接受就是。管他什麽情仇愛恨,都比不上尊嚴來的重要。如果能就此在宮中擁有自己的一席地位,那麽將來擁有像和公公一樣的地位也未可知。


    人,不求眼前能得到什麽財富,但求能自保,不再受他人欺淩。


    於是我對嬴政說道:“大王,奴才多謝您的照顧。如此好的位置,是旁人企盼一輩子都企盼不來的,大王能封奴才為掌事太監,奴才自當盡力照顧好玉夫人。”說完,我便跪了下來,叩謝了嬴政的大恩。


    嬴政微微笑著,見我能夠識時務,便不再說什麽,讓內侍監帶我退了下去。


    此刻,我暗自發誓,一定不要再讓這波蕩的命運有所變動。哪怕這命運有多麽難測,我也要盡力一試,做這闔宮上下最有權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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