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岑夫子年少便有鑄劍神童之名,早早地便被風雨樓神兵閣注意到,待其一成年便立即召入總閣之中加入悉心培養,等其再在族中露麵的時候,已經是貴不可言,成功煉製了一柄神兵的鑄劍大宗師了。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岑家之前因為青黃不接,家族聲威地位都頗有頹勢,然而在岑夫子煉製神兵成功,進階成為鑄劍大宗師之後,那點頹勢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一開始的時候,岑家自然因為自家出了一位鑄劍大宗師欣喜若狂,彈冠相慶,但久而久之,岑家上上下下,都對自己家族這位扛鼎人物都生出了不少的意見,原因也是相當的簡單。


    在岑家人的眼裏,雖然岑夫子最後到了神兵閣總閣成的鑄劍大宗師,但跟腳自然還是在岑家,乃是岑家一手培養出的人才,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心向家族,為家族辦事。


    但岑夫子自從成了鑄劍大宗師之後,卻依然在神兵總閣深居簡出,潛心鑄劍,除了替岑家煉了幾柄上好的兵器之外,就再有沒有其餘動作。


    岑夫子乃是新晉的鑄劍大宗師,在以“有多大能力,就能有多大權利,就能有多大脾氣”的風雨樓來說,自然是權力彪炳,炙手可熱的人物,然而岑夫子自己對這些唾手可得的權力不屑一顧也就罷了,還對於家族借其影響力,想要在神兵閣安插人手的要求幾番予以拒絕。


    這樣一來就讓本來對岑夫子就有些意見的岑家大為不滿,在岑家氣勢洶洶地想來找岑夫子討個說法的時候,卻又是吃了一個閉門羹,派來質問岑夫子的人直接被人攔在神兵閣總閣外,連岑夫子的麵都沒有見到。


    就這樣,岑家人對岑夫子的不滿,就慢慢發酵,以至於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從而犯下大錯。雖然真正動手暗算岑夫子的另有其人,岑家在其中隻是扮演了一個不甚光彩的角色。


    但沒有岑家人有意無意的配合,岑夫子也不可能那麽輕易中招,經脈盡斷,隻能靠著千機門的黑玉斷續膏維持性命,除非假以他人真氣,不然根本不能鑄劍煉器。


    岑夫子雖然留得一條性命,但既然已經落到這種下場,自然從鑄劍大宗師的崇高地位跌落下來,最後迫於無奈,便來投奔當年在神兵閣總閣一起學習煉器的同窗,現任長林郡神兵閣的閣主之位的丁長林,以求能得到下半生的安寧。


    而岑家在經曆了最初報複的快感之後,


    也很快嚐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是什麽滋味。岑家乃是鑄劍世家,雖然經過了數代傳承,也不是沒有其他的產業,但鑄劍作為家族的立身之本,自然是輕易棄不得的。


    但這一代偏偏隻有一個岑夫子在鑄劍一道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其餘之人雖然都不是省油的燈,但與鑄劍一道,卻都是庸才。


    等到岑夫子終於遭了暗算,從雲端跌落,岑家的日子陡然變得艱難起來,這時候岑家人才終於想起,自己家族的風光,究竟都是靠誰來支撐,自己那些鬼蜮伎倆,在那些眼紅岑家身家的豺狼凶狠的獠牙麵前,又是多麽的軟弱可笑,多麽的蒼白無力。


    然而天下間什麽藥都能吃,後悔藥卻沒得吃,就算岑家人已經幡然悔悟,然而卻再也請不出另外一尊鑄劍大宗師給自家撐腰了。當然,岑家是每況愈下,岑夫子也不見得就好過。


    曾經嗜器如狂的人,現在連親手煉製一柄最為下品的寶兵都做不到,那該又是怎樣的痛苦。更何況岑夫子早年間雖然娶妻生子,但自去了神兵閣總閣之後,便是杳無音信。


    隨著岑家對岑夫子態度一路的變化,其遺留在家族中的獨子自然也是頗為難熬,在留下一個孫兒之後,便早早地和岑夫子的兒媳做了一對短命鴛鴦。


    現在岑夫子便在這長林郡城之中,守著他那個體弱多病的孫兒。在自己老友的庇護下,雖然過得衣食無憂,但想要更進一步,卻也是不能了。


    今天這一場鬧劇,便是邱思源與岑管事從神兵閣之中,接到了一柄上品寶兵——峨眉刺的煉製的買賣。神兵閣裏自然不缺能夠煉製上品寶兵的行家,但一來峨眉刺作為奇門兵器,願意煉製的鑄劍師本來就少。


    二來這峨眉刺的委托人雖然報酬給的相當之高,但對這柄峨眉刺的品質要求也是相對的高,如果隻是上品寶兵之中,品相普通以下的成品水準,那是百分百交不了差的。


    兩人思來想去,實在是舍不得這豐厚的報酬,這才把主意打到了岑夫子的頭上,畢竟岑夫子雖然經脈盡廢,已經不能親手煉器,但胸中的學識與眼界猶在,短時間內可以借助他人的真氣煉製,隻是因為體質原因,不能長久罷了。


    但以岑夫子的鑄劍造詣,就算有這些種種的不利條件,但區區上品寶兵,自然也有把握煉製成功,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如剛才那一幕一般,頗有些不如人願。


    “爺爺!”見衣衫襤褸的岑夫子步履蹣跚地從神兵閣之中走出來,在街沿似乎蹲了好久的童兒一下就蹦了起來,隨即跳到了岑夫子的身邊。


    岑夫子雖然沒有言語,但是看到這童兒之後,木然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慈愛之色,“俊郎,有沒有累著啊?”,看著自己孫兒蒼白的麵龐,岑夫子麵色未變,心中卻是微微一歎。


    自己這一生癡迷鑄劍煉器,半廢以後,早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不然自己就算再是落魄,普通衣衫也是能置辦得起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衣衫襤褸,自暴自棄的模樣,自己那仇家在廢了自己之後,沒有來取自己的性命,也是知道讓岑夫子此生不能親手鑄劍,是比直接殺了岑夫子還要讓岑夫子自己難受的事情。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自己中了暗算,經脈盡廢之後,岑夫子每日每日內心都在被此生不能再親手鑄劍的痛苦啃噬。但岑夫子自己這個孫兒,卻仿佛生命之中最後一絲曙光一般,讓岑夫子不得不想法設法苟延殘喘下去。之前岑管事找上自己的時候,自己本來根本不想搭理。


    但想著如果成功,那便能攢下一筆筆身家,積少成多之後,便能想辦法將自己這體弱多病的孫兒的暗疾治一治,然而岑夫子畢竟不是當年那個鑄劍大宗師了,現在就想辦成這樣一件小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至於之前丁高仁說了有事可以找上丁家,岑夫子也是聽聽就算,不會當真。岑夫子雖然之前不通人情世故,但那也隻是因為自己一心撲在鑄劍上,並不是岑夫子天生蠢笨。


    要是岑夫子天生蠢笨,那也成不了鑄劍大宗師。丁高仁這種場麵話,聽聽就算了,如果岑夫子真的三天兩頭跑去丁家,等人家厭煩了之後,長林郡雖大,就再無岑夫子的立錐之地了。


    就在岑夫子思緒萬千的時候,其袖子卻是崩得越來越緊,岑夫子回過神來往下看去,隻見自己孫兒蒼白的麵龐上,一雙眼睛卻是囧囧有神,透出興奮無比的光芒。


    “爺爺,今天我們來的時候,我看那南街上的擂台又升起來了,左右現在時候還早,我們去看看再回去吧,爺爺,好不好嘛,算我求求你了”那扯著岑夫子衣袖的童兒語氣近乎哀求,一邊搖晃著岑夫子本來就破爛不堪的衣袖,一邊對著岑夫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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