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廣既然有如此背景,在這上庸城內自然是橫行無忌,隻是其手段雖狠,但你不惹著他,他沒事也不會來妨礙你,所以在這上庸城之中這宋五爺的名聲雖大,但也不是臭不可聞的那種。


    這這一位有一個壞處,就是氣量非常的小,甚至可以稱得上睚眥必報,要是什麽人物不小心得罪了這宋五爺,那趁早磕幾個響頭,運氣好還隻廢一條腿,若是這頭磕得慢了,保不齊哪天就離了自己的身軀了。


    裴知州之前老於官場,自然不會去招惹這位,之前可憐那李滿林,也不過是用的四兩撥千斤的手段,根本沒有在明麵上礙著這位。


    但現在這宋五爺一副要把三人全都弄死的模樣,自然是讓蔣溫倫懷疑當初的事情已然走漏了風聲。


    隻是宋家雖然勢大,蔣家也不是待宰的羔羊,能與那耿家做了幾十年的鄰居,自然也不是一個家道中落的書香門第那麽簡單,隻是這些暗地裏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是不會翻出來的。


    徐遙與這蔣溫倫回到家中之後,細細商議了一天之後,心中計較大概就已經定了下來,第二天清晨,天還未蒙蒙亮,蔣溫倫便急急用了早飯,出門去了,而徐遙此時還興致勃勃地剝著手中的茶葉蛋,就著一碗豆漿煞有介事地吃了起來。


    這東西還沒吃完,衙門裏的官差已到。徐遙請對方到客座坐下,不知道從哪裏又拿出幾個茶葉蛋招呼上來。這些官差冷冷一笑,桌子上裝著早飯的碗碟一把推開,隨後取官牌出來給徐遙看了,準備拿徐遙見官。


    因為之前蔣溫倫出麵吩咐過,此時蔣家也出來一個有臉麵的人物,招呼了一聲這班官差,又送出一些銀錢,一班公人嫌輕憎少,冷言熱語的奚落了一場,不收財物,徑自去了。


    次日又來這蔣家鬧事,到了傍晚又去。此時蔣溫倫已經辦完事情,回到了家裏,看著一旁老神在在的徐遙,便忍不住說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兩人已經失勢,這些公人有人撐腰,最是凶狠要錢,況且人命二字,比他訟不同,些須錢財,怎能打發得了,雖然按照我們之前的布置,不至於翻盤無望,但如果不上下打點一二,徐兄想想來不免受那皮肉之苦,此事我還需想想辦法”


    徐遙一邊笑著一邊口中應是,蔣溫倫自去走動備辦不提,到了第三日的時候,又換了兩個公人,言辭之間已經是頗為溫和,不似前麵那一撥在蔣家吵吵嚷嚷的,到


    了就罵起來。


    蔣溫倫與徐遙迎出來看時,內中一少年公人,姓穆名興,與蔣溫倫是舊相識,之前蔣溫倫來往知州衙門的時候,與這位多有來往??,而在裴知州被投入大牢,蔣溫倫就此失勢之後,這一位也是少有的還願意搭理蔣溫倫的人,當下相見禮畢,各敘寒溫後,大家就坐了下來。


    另外那個公人也道出姓名,名叫畢大。各自介紹了身份之後,蔣溫倫便令下人擺出酒肴,兩下謙遜坐了,飲酒數巡之後,蔣溫倫開口說道”徐兄飽學多才,隻因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遭此屈事,二公光顧,定當厚贈,其餘事情不敢多加叨擾,這押解途中,望乞周全。”


    穆興聞言連忙道“相公見諭,無不領命,小弟也不索多的,這一紙牌票,之前費了三百貫現餞買來的,實指望一場小富貴,想不到最後用到了徐相公的身上,沾不到耿寡婦,豈不是小弟們福薄?”


    “故我二人歎息這狗命是背財生的,一來景仰徐先生的才學,二來幸會故人在此,得了蔣相公的吩咐,不敢份外苛求,隻敢要回本錢罷了。”


    說道這裏,大家都笑起來。眾人笑聲止了之後,蔣溫倫便開口說道“據賢弟說,買牌用錢三百貫,今日奉上這份薄禮,不過百貫之數,二位請收下,權作添頭,明日小弟補上三百貫來,以償牌本。”


    畢大聞言說道“相公在這上庸城內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又和穆興是老相識,小人本不該多嘴,但現在我們兩人左右已經走了這一遭,這些銀錢相公不如現在賜下,我和穆興拿了就是了”


    穆興偏過來頭來笑道“老哥呀,你在衙門裏久了,不常出來走動,這兩隻眼珠怎的就不認人了?蔣相公與我相處日久,是一諾千金的漢子,稀罕你這些錢?隻要事情辦妥當了,便是三萬貫又如何?夥計啊,且將這份收下,那三百貫本錢少不了你的,不要這樣小家子氣。”


    畢大聞言隻得收下,四人猜枚行令,吃喝了一番之後,畢大便不勝酒力,靠著桌兒睡去了。三人又吃了一回,穆興推辭不飲,蔣溫倫令撤去杯盤,三人閑坐清談,等候畢大醒了,再令其與穆興一起同去。


    蔣溫倫閑談了一會兒說道“我族裏二叔有一弟弟,年已長成,卻是生性頑劣,不做生計,終日遊手好閑,讓我那二叔苦惱不已,現在我那二叔想把她送入公門,通個門路,皂甲二役,不知那一條門路好,賢弟若是願意指點一


    二,我那二叔一定不吝酬謝。”


    穆興聞言歎氣一聲,然後說道:“這衙門中的衣食,勸相公就不要惦念了。寧可捧瓢托缽,吃一碗安逸飯,也好過整日擔驚受怕,做這下賤的行業。”


    蔣溫倫聞言說道“我來往公門中的時候也不少,看公門中朋友都是近貴文雅,個個暖衣飽食,為何賢弟這話要反著說,有著職位卑賤的說法呢?”


    穆興道“相公之前在衙門裏做狀師,又有老知州的照顧,所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在下也看上衙門出入威風,倚官托勢,賺錢容易,所以才處心積慮,終於謀下這個職位”


    “初入門時,多般周折,費錢勞力,這是份內之事,我也沒有多想,奈何進了這衙門之中,才知道此地排資論輩,各有黨羽,沒有一二背景,便是進了這公門之中,也隻有被暗中排擠的份,以至於上前被嫌,後退遭訓,看著老一輩的賺錢醉飽,我等跑上跑下,也隻餓得肚中空空,心中懊恨。”


    “好不容易捱到有了資曆,看熟了門路,結了黨羽,拜了大人,手中才稍稍富餘了一些,若是賺了那良善忠厚,沒甚背景的財物,心裏還踏實一些”


    “如果遇著狡猾的主顧,得罪不起的大人,便是得了些橫財,每每也是擔驚受怕,牽腸掛肚,一個囫圇覺也睡不安穩,惟恐他哪天倒出髒水,自己身遭法網不說,還要牽連自己。”


    “若是畏刀避劍、奉公守法,事事落於人後,那受人嫌棄輕視不說,何時才能發跡?若是心粗膽潑、舞文弄法、狠命勒索,雖然成得家業,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萬一哪天得罪了什麽人物,那自己要掉腦袋,都還要考慮一下是否會禍及家人。”


    “更不要說平時見了大人就要磕頭拜了,口中還要說些奉承之語,萬一事情沒辦好,馬屁沒拍對,輕則罵,重則打,何等淩辱!起的早,睡的晚,賺得少了,維持不了生計,拿得多了,又擔心牽連官司。吾輩人物,能有幾人保守身家,到老不辱的?”


    “隻恨我穆興沒個武道根骨,習不得家傳武功,不然,做一個高來高去,快意恩仇的劍客,豈不是比這區區皂役好過多了?古人雲:身不屬官為貴。這條行當,還是不入為好。”


    蔣溫倫聞言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穆興哈哈一笑,接了話道:“獻醜獻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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