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的血漬有生命一樣湧來,觸及魔紋鱗片的瞬間滋滋消失,如同撲火的飛蛾,化為漆黑的碎屑。


    隨著唐澤的前進,每一個腳步都會落下些許的灰燼。


    一直延伸至鮮血之池的最前方,那道緊閉的棕黑色大門。


    “即將結束了。”


    唐澤抬起頭望著這高達五米的,隱藏著無盡黑暗的大門,喚出羊頭惡魔虛影,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轟擊的指令。


    咆哮的黑影震得地麵輕微顫動,閃爍著漆黑裂紋與耀眼綠光的巨棍破開紛亂的木屑,將其大門的最高處石環砸爆,從上到下,蠻橫破開。


    轟轟!!


    宛如刀刃劈下的巨棍砸裂地麵,順著龜裂蔓延出去,破碎的大門殘片轟然倒塌,震起一大片灰燼與骨屑組成的塵埃。


    “哦?”


    唐澤眯起眼睛望去,卻隻見到奔騰的黑暗洪流,一瞬間填滿了他的視野。


    難以想象的濃鬱黑暗從缺口傾瀉而出,仿佛直流而下的大型瀑布,對處於缺口的唐澤瘋狂衝撞,而他就像一塊飛來的巨石,不動如山,硬生生將這條積蓄許久的漆黑瀑布給霸道截斷。


    閃爍的魔紋鱗片外麵堆砌了無數邪惡之息壓縮成的黑液,密密麻麻,就像蟲群一樣。


    持續了半分鍾有餘,濃鬱的黑暗融化開來,露出些許的明亮火光。


    寬敞但是腐朽血腥的巨大宮殿內部,鋪滿花紋的鮮紅地毯從他腳下展開,一直延伸到最前方,大約一百多米處的累累白骨王座第三級台階下。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各式各樣的慘白骸骨遍布宮殿各處,王座之下,台階旁邊,漆黑角落,紅毯兩側。


    這些骸骨上沒有任何血肉。


    收回了飄移的目光,唐澤正視前方。


    一百多米的距離,一共有八根支撐著整個宮殿,直徑有一米多的灰銀色巨柱,漆黑的鎖鏈與猙獰的白色骨刺纏繞在上,仿佛某種宗教故事裏受苦的靈魂受折磨的地方,四麵各有一根火炬,此刻燃燒著火焰,提供光亮。


    仔細看去,八根巨柱各有一道淡金色的符號,像符文一樣玄奧美妙,它們相互聯係,仿佛在製約著某種存在。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骨王座上空無一物。


    兩側的裝飾火炬靜靜燃燒,顯得有些寂寞。


    “難不成——”


    身後傳來九名職業者的低語聲,他們對這個場景既陌生又熟悉。


    “你們就呆在門口。”


    稍微安置了一下身後的九名職業者仆從,唐澤輕笑著轉過頭,掃視著著空無一物的寬敞宮殿,隨後回頭看了破損大門外注視著此地的無數暗金怪物,朝著鮮紅地毯邁出了第一步。


    踩上去的時候,柔軟的,完全不像是皮毛的感觸傳來,唐澤便明白了,這是血肉編織成的。


    一百多米的距離很快走掉一半,來到八根巨柱的某個相互關聯的節點,停住了步伐。


    “安達利爾,你該遵守約定,和我決戰了。”


    唐澤麵朝白骨王座,目光平靜如水。


    聲音不大,但是十分清晰地回蕩在宮殿之中,並且使用的是惡魔語,如果安達利爾真的呆在這裏,一定能夠聽到。


    餘音消散,這隻傳說中的折磨女王依舊沒有現身,反倒是離他頭頂約1米左右的地方,淡金色的圓形符號閃爍了一下,八道細密的金色細線連在一起。


    唐澤自然也注意到這樣的異常,雖然他對高階天堂和地獄的術法一無所知,但是憑借前世的遊戲經驗,他一眼就看出,這八道金色細線聯係的淡金色圓形符號,應該就是製約安達利爾存在,也就是他那九名仆從所言的封印。


    與此同時,心驚膽戰地在門口觀望這一切的九名職業者之魂討論起來。


    “不對勁,安達利爾雖然受封印限製,但真身還是能在宮殿之內活動的···她似乎故意隱藏了真身,藏在某個地方。”


    “想借此偷襲大人?”


    “偷襲的可能性並不大,我倒是感覺,安達利爾或許在謀劃著什麽?”


    “要提醒大人,那個是安達利爾的封印嗎?”


    “沒這個必要,以大人先前展露的智慧一角,他肯定料到那便是安達利爾的封印了,我比較在意的是,大人會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麵,如果是我的話,或許會嚐試著攻擊白骨王座,或者其他一些地方,試圖逼安達利爾出來。”


    “這便是你和大人的差距所在,以大人的氣量,絕不會作出這種幼稚的舉動,並且,安達利爾也不會受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挑釁。”


    “真是狡猾又可笑,安達利爾認識到自己的弱勢,便采取這種手段對付大人。”


    “看來會是一場持久戰,真有意思,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大人碾壓安達利爾的英姿了。”


    “持久戰,唔,我同意這個觀點。就以意誌來看,大人比安達利爾更沉得住氣。作為一名野蠻人,我從他那可怕的背影中體會到了這一點。”


    然而,討論聲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在這九名職業者以及外麵無數暗金怪物的視野中,處於淡金色圓形符號下方的唐澤才靜立三四秒鍾,便有了新的動作。


    強烈的氣勢卷起邪惡之息,形成呼嘯的旋風,以唐澤為中心席卷開來,吹飛無數的灰燼與骨屑。


    這是他動用力量,釋放體內的強悍氣息的體現。


    “大人這便找到安達利爾的所在了?”


    一瞬間,九名職業者停下麵麵相覷的舉動,聚精會神地光看著這一幕,其中的妖嬈藍發刺客忍不住出聲,“這是何等的洞察力?”


    他們甚至預想到了,唐澤揮動閃爍著綠色的魔紋重拳,將虛空中的安達利爾一把拉出的凶悍姿態。


    那一定是激動人心的霸者之姿。


    以往對安達利爾的,在漫長歲月與絕望中消磨的憤怒,怨恨,在此刻都化為了對唐澤的崇敬與膜拜。


    “超乎想象!哈哈哈!真是超乎想象!”


    情緒起伏較大的野蠻人直接低喝出聲,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笑意怎麽也按捺不住,“我們再次低估了我們大人的強大!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們···”


    “是的,這個世界,隻有強大才是真理。”


    “我現在更堅定了,追隨這位大人。”


    一直沉默少言的死靈法師,瞳孔裏倒映出唐澤的高大身影,他感覺自己的認知在不斷刷新。


    被人類國度的榮譽,光明簇擁,他建立了作為英雄的信念。但這份信念卻毫無價值被安達利爾踐踏,在漫長的黑暗之中,他對強弱有了嶄新的認識,而鞏固這份認識,並且讓他重新燃起信念的,真是以強大之姿態不斷刷新他對於強者的定義的唐澤。


    強大到璀璨,強大到耀眼。


    弱小的蔓藤會自發地尋找大樹去生存,對強大的追求,解除了他們心底有關惡魔和人類的觀念芥蒂,所以,他們決定追隨唐澤的腳步。


    九名職業者默默立下誓言,隻有他們自己知曉的誓言。


    下一刻,那漆黑猙獰的高大影子揮出巨臂,一層層細密的魔紋鱗片閃爍其上,湧動的魔力攀上巨力,爆出恐怖的轟鳴聲。


    極具力量感的一拳,虛空都要被撕裂了。


    那是令人恐懼的威力。


    然而,九名職業者中的妖嬈藍發刺客,最先意識到不對勁。


    唐澤的巨拳雖然威力十足,但落點並不是周圍的任何一處虛空,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紅唇微啟。


    “大人?”


    話音剛落,焦距著九名職業者的焦灼目光,以及外麵大群暗金怪物視線的綠光重拳,重之又重的,暴擊在他頭頂的淡金色圓形符號上。


    光芒吞吐,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下一刻。


    咆哮的氣浪眨眼間轟散開來,綠光湧動,整座宮殿搖擺不定,無數碎石塊落下,門外的暗金頭目群搖搖晃晃。綠光聚集的最中心,盡管被深綠鎧甲包裹,肌肉群的蠕動依舊顯現在表麵,任誰都能感受到那如若實質的恐怖力量。


    盡數傾瀉!!


    清晰的裂紋一瞬間蔓延淡金色的圓形符號上,以拳頭為中心不斷擴大,八根淡金色細線若隱若現。


    僅僅是一拳,囚禁安達利爾依舊的神秘封印便幾乎潰散!


    無法置信,夾雜著許些驚喜的色彩掠過門外暗金怪物們的眼中,擁有智慧的它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的主宰即將突破封印,沒有了製約,安達利爾的恐怖將提升十倍不止。


    那會是深淵般的黑暗,真正降臨!!


    反觀那九名職業者,個個呆若木雞,仿佛見證了什麽空難事故一樣。


    他們此刻的心情就像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人生真正的大起大落。


    “···”


    先前狂喜的野蠻人,臉上的笑意完全僵硬住,張了張嘴,說不出任何話。


    其他人的表情也差不多,最陰沉的是死靈法師,表情極度憋屈,眼底湧現出些許的恐懼。作為和屍體與黑暗屬性力量打交道的職業者來說,尤其是他這樣生前強大到一塊區域聞名的死靈法師來說,完全解封的安達利爾,完全會超越先前殺死他的血色噩夢。


    他們怎麽也預料不到,唐澤會直接打碎封印。


    雖然表麵不曾說出口,但確確實實,在他們的眼中,這就是蠢貨一般的行徑。


    這道封印蘊含的意義超乎想象。


    它可以說是坎都拉斯走向完全黑暗,完全毀滅的深淵的最後一條保證。


    在這九名職業者的心中,也是唐澤能擊潰安達利爾的保證。


    誰也不知道這神秘的封印是誰布置的,也許是迪亞波羅,也許是高階天堂。但它的存在的確保證了坎都拉斯有一半以上的土地沒有淪陷,安達利爾剛剛降臨便大殺特殺,之後便受到封印的限製沒法移動,這才使得以蘿格營地為首,對抗坎都拉斯惡魔之災的職業者戰線成功形成。


    但即便是這樣,以大教堂為中心的大片土地,占據了坎都拉斯的一小塊版圖,也完全淪陷了。


    掙脫封印的折磨女王之恐怖可想而知。


    若非這道封印,坎都拉斯早就成為折磨的焦土,安達利爾甚至率領漫山遍野的惡魔兵臨威斯特瑪城下了。


    可以這麽說,受封印限製的安達利爾擊殺了無數的英雄,苦心積慮經營怪物隊伍,為的就是爭取解脫封印的時間。站在這名折磨女王的角度上,坎都拉斯的局勢,甚至蘿格營地的存亡,都不是最重要的。


    一切一切的東西與鋪墊,就是為了解除這道封印。


    解除封印,讓真正的黑暗降臨,讓折磨女王的真身完全脫出地獄。


    而現在,她的目的就這樣達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低沉,但是肆意的笑聲回蕩在宮殿之中,聲音不複先前的嘶啞,反而帶上了性感與妖嬈。


    「血腥盛宴(akxs—onguy—sxcis)」


    艱澀的咒語遊蕩開來。


    “糟糕,這個聲音——”


    “靈魂攻擊?!”


    “何等的邪惡!就像在施加折磨一樣——”


    聲音一出,強烈的眩暈感湧上這九名職業者之魂的腦海,他們驚恐地發現,自己沒辦法移動了。


    靈魂軀體還在一陣陣的刺痛。


    與之相反,門外的暗金惡魔群像是磕了興奮劑一樣,雙眼泛紅,肉體有些詭異地膨脹少許,氣息也厚實了不少。


    地下墓穴第四層下方的血流之河,以及作為其源頭的血腥之池瘋狂沸騰,濺出一大團一大團的血霧,仿佛在歡呼雀躍,舉行著什麽極度盛大的宴會一般,血腥味比剛剛濃鬱十倍不止。


    讓這九名職業者有些絕望,痛苦的聲音還在繼續。


    「結束了,沉淪主」


    「由於你的介入,掙脫它是如此簡單」


    「糾纏的命運之線終究清晰,一切黑暗的指向化為明朗」


    尖嘯聲在一瞬間震碎布滿裂紋的淡金色圓形符文,露出不斷噴出血紅色液體的虛空窟窿,八根淡金色的細線砰砰砰地斷裂開來,飛舞的封印碎片化為光點消散。


    灰褐色的,閃爍著猙獰光澤的修長蠍尾帶出一大灘鮮血,從虛空窟窿裏伸了出來,同時緊緊勾住窟窿的一邊。


    第二根,第三根,接連不斷,大灘大灘鮮血滴落在唐澤腳跟前,隨後硬生生撕裂窟窿,露出一道長達七八米的恐怖裂縫,裂縫中是一片血色海洋。


    淋漓的鮮血宛如洪流般噴湧而出,恐怖的陰影逐漸清晰,放大版的牛蹄踩在地麵上,白皙的軀體從血河中站起,火紅色的長發宛如火焰般燃燒,瞬間蒸幹上麵的鮮血,猩紅雙眼緩緩睜開,露出金紅色的瞳孔。


    瞳孔倒映出唐澤的身影,身高還不到她的二分之一。


    不遠處傳來暗金怪物群的歡呼聲,嘶啞難聽,尖銳嘈雜。


    「折磨脫出地獄,而你——」


    閃爍著寒光的利齒,一點一點地,從她裂開的巨口裏亮出。


    「——將成為我的餌食!」


    「顫抖吧!蛆蟲!!」


    狂笑聲震得整座宮殿不斷顫抖,火炬上的火焰紛紛熄滅,黑暗隨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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