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寢居裏一眾陳設雖單調簡陋,但煮水烹茶的風爐卻是上佳良品,古鼎形狀的爐腔內炭火剛燃起不久,爐身下腹的三孔通風眼中便有熱氣冒出,少頃,水滾茶熟,斟入杯中。


    秦殊端著兩杯香茗回到韓月麵前,分賓主擺於案上,再款款落座。


    “韓監吏請用,粗茶簡陋,還望海涵。”


    韓月一張俏臉上仍是毫無波動,仿佛這副雋秀的五官是雕刻上去的,她也不飲茶,隻是平淡說道:“接下來我會以法家的‘術’與你建立聯係,從而觀察你在交談中是否說謊,‘術’會讓你略感不快,但絕不會損傷你的身體及修為,望你配合。”


    “一點寒暄客套都沒有,上來就直接進入正題……”秦殊心裏悄悄吐槽道,“真是個雷厲風行的效率派。”


    “韓監吏放心,我自會全力配合。”他麵帶微笑,禮貌回應。


    韓月沒再多言,而是突然麵向秦殊張開嘴巴,兩瓣薄薄的櫻唇輕輕開啟,秦殊隱約可以看到她口中藏匿著的淺粉色的舌頭。


    這一瞬息間,韓月小巧的口中突有光芒一閃,一層薄薄的水霧刹那在唇邊凝聚,又“啵”一聲如泡沫碎裂,繼而幻化成無數透明絲線,在韓月麵前織成天羅地網,朝著秦殊的方向籠罩過來。


    當這透明的羅網碰觸到秦殊身體的一刻,他頓時感覺自己四肢百骸仿佛被束縛住了,手腕、腳腕和脖頸上似乎有無形的繩索牽製著,讓自己變成了一具笨拙的提線木偶。


    “這便是法家的獨門絕技——‘術’嗎?怪不得範兄曾說法家以術禦人。”秦殊瞥了一眼端坐在對麵,已經把嘴巴緊緊閉上的韓月,心中嘀咕道,“隻不過這用術的方式不太衛生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法家門徒都像韓監吏這樣憑口技禦人。”


    用“術”建立了兩人的聯係之後,韓月再度開了口:“你我現已以‘術’相連,接下來我要詢問你悟道之事,希望你能如實回答。倘若你口出謊言,我會即刻知曉,還望你能慎言。”


    秦殊輕輕頷首,以示知悉。


    “拜入儒門之前,你可曾接觸過其他學派?”韓月說問就問,冷不丁開了口。


    “不曾。”秦殊不假思索的回答,沒有絲毫遲疑。


    “拜入儒門之後,你可曾輔修過其他學派的知識?”韓月再次問道。


    “不曾。”秦殊依然迅速作答。


    韓月耳中聽著秦殊的反饋,一雙鳳眼光芒閃爍,審視著秦殊的表情,同時亦通過“術”來判斷他這番話的真偽。


    即使秦殊的回答有一絲一毫摻假,她都可以馬上甄別出來。


    連續問了兩個問題之後,韓月微微欠了欠身,調整了一下姿勢,抬起白皙玉手理了理耳畔鬢發,再度開口道:


    “你的悟道途徑與其他儒生截然不同,正統儒生以煉心悟道,而你卻另辟蹊徑,錘煉肉身,這是何故?”


    秦殊侃侃而談道:“因為我生性疏懶,悟性欠佳,不像其他師兄師弟們勤奮好學,能領悟聖賢書中的深奧意含義,對於儒家典籍,我隻能粗淺理解,直白翻譯,沒想到誤打誤撞,反倒讓我找出了一條肉身悟道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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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乍一聽多少有些荒誕,韓月聽得時候也愈發集中了注意力,但從秦殊開口到說完,“術”都沒有做出任何否定的反饋。


    這意味著秦殊這番話全部屬實。


    “也就是說,從你首次悟道直至今日,全部心得靈感皆是來自於儒家典籍,而並沒有受到其他門派學說的影響了?”韓月再度問道。


    “然也。”秦殊誠懇點頭,“雖然途徑有異於正統儒生,但我參悟的仍然是儒家的道,研讀的也始終是儒家典籍。”


    同時他心中思忖道:“《掄語》也是儒家典籍嘛,這可不算是歪門邪道。”


    韓月靜靜聽完,心中馬上有了分寸。


    全部都是實話,沒有半句虛言。


    “既如此,你並非如兵家所說,是潛伏在儒門當中的歪門邪道。而是你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與正統儒生不同的另一條悟道途徑。在這種情況下,你仍然應該歸屬為儒門。”


    韓月冷靜的做著歸納總結。


    “韓監吏明鑒。”秦殊微笑著說。


    同時他不禁想道:“怎麽感覺韓監吏對這種情況並不意外,像是有類似的處理經驗一樣,毫不猶豫的就把我歸為儒門,而不是向上級請示,等待上級裁定。莫非……”


    思及此處,秦殊幹脆直截了當的問道:“韓監吏,我見你似乎對這種情況很有經驗,莫非之前其他門派也發生過類似情況,出現過兩種截然不同的悟道途徑?”


    韓月是個實在人,並不賣關子,聽到秦殊的問題,馬上誠懇回答道:“是的,同一學派中存在不同悟道途徑,儒家並非孤例,之前已有類似情況。”


    “那能否透露哪些學派發生過這種情況嗎?”秦殊大著膽子又問了一句。


    這一次韓月沒再回答,而是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說了句:“無可奉告。”


    此言說罷,韓月抬起纖細玉指,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啪!”


    秦殊立即感覺到身上牽扯著的絲線寸寸斷裂,之前那種提線木偶的感覺蕩然無存。他知道,韓月切斷了與他建立聯係的“術”。


    “查驗這就結束了嗎?韓監吏的效率果然高啊。”秦殊心中默默感慨。


    不料韓月在切斷“術”之後卻並未離開,而是繼續盯著秦殊說道:“按照規定,巡查監在查驗到前所未有的嶄新悟道途徑時,必須將此途徑收錄在案,並及時更新。秦殊,接下來希望你能提供這一途徑的相關細節。”


    “還有這規定?”秦殊一怔,但很快理解了巡查監的意圖,“也對,巡查監設立的初衷本就是監管百家,若不能對諸子百家的每條悟道途徑都了如指掌,談何監管?”


    既然是規定,秦殊自然無法違抗,更何況眼前的韓月境界比他高了不少,即便想違抗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自當配合。”他乖巧說道。


    韓月滿意頷首,而後突然給出指令道:“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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