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園原本是茂林修竹的竹林此時正熊熊燃燒,黑煙升騰而起。


    竹林中心處,鵝黃花裙少女攙扶著灰衣麻布的少年,少女衣裙沾染許多泥土,而少年較之狼狽許多,不僅泥土滿身,衣裳許多處破碎,兩人麵龐皆有血跡,隻是少年的臉色更為蒼白。而在兩人麵前不遠處,一一字胡中年藍衣男子淩空而且,衣裳也是多處損壞,右手鮮血淋漓,風卷呼嘯圍繞。


    阿清鬆了口氣,他並沒有要取此人性命的想法,事實上他也沒認為過方才那一招就能擊殺靈階靈修。若是此人死在阿清的手下,那麽也是阿清的第一次殺人,無論如何,阿清畢竟還隻是十四歲的少年。


    隻是接下來……阿清心中苦笑,他已經無力再戰了,體內靈力所剩無幾,身體傷勢嚴重,而仙兒也是如此。


    劉秩冷聲說道:“你們,今天就永遠留在這裏吧!”劉秩雙手合十,鮮血直流,繞身風卷愈演愈烈,空中上方因竹林燃燒而成的黑煙被卷入其中,黑風卷,聲勢浩大。


    仙兒從領口簽出紅繩所掛之物,握在掌心,昆山玉上殘留的仙兒的體溫。仙兒看向阿清,示意要把昆山玉還給他。阿清猶豫不決,昆山玉在空靈之體手中會發揮出最大程度的作用,阿清拿回昆山玉倒還能再堅持幾個回合,依舊不能將劉秩打敗,修為差距擺在那裏,但最起碼勉強能護住仙兒不再受傷。


    隻是,仙兒若是取下昆山玉就會暴露靈族的身份,橫生枝節,阿清不想再發生意外。


    在阿清猶豫之間,劉秩靈力罡風已經蓄力完成。在黑煙夾雜風卷的中央,劉秩麵目猙獰,他要將這兩個“好麵子”直接拔斷!


    就在風卷即將要攻向阿清兩人的時候,就在仙兒要取下昆山玉給阿清的時候,雨園整座竹林,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阿清仰頭,竹林上空黑煙彌漫,雨水滴在麵龐上,溫柔清涼。雨水落在竹林間,火焰熄滅。仙兒將昆山玉放回衣裳內,紅繩玉脖。


    此時在阿清與仙兒的身前,站著一黑衣桃花繡少女,十八清爽短發少女周身蕩漾著淺藍色靈力,看著阿清與仙兒眼睛中滿是心疼。


    “小師弟小師妹,師姐對不起你們。”陳雨琳開口說道,內心愧疚不已。


    阿清搖搖頭沒有言語,眼睛明亮。


    仙兒眼睛彎成了月牙,擺出一個笑臉說道:“雨琳姐姐一定要幫我們出氣呀!”


    看著阿清的淡然與仙兒的可愛笑臉,陳雨琳心中愧疚更盛。


    陳溪派人來雨園與陳雨琳說家中有要事商談,陳雨琳便回到陳府,卻發現根本沒有此事,便去找陳溪質問,可是陳府中根本沒有陳溪的身影,陳雨琳便以為他又在胡鬧。怎知在回雨園途中看見竹林黑煙升起,知道大事不妙。自家弟弟的德行做姐姐的陳雨琳一清二楚,可依舊沒料到事態如此嚴重。若是再遲些,後果不堪設想。


    陳雨琳點點頭,轉身看向淩空而立的劉秩,眼神淩厲沒有說話,隻是竹林間的蒙蒙細雨逐漸密集。


    陳溪在躲在石桌底下,眼神陰鷙。陳溪從小就不怎麽親近陳雨琳,對於家族來說,給予陳雨琳的關愛與嗬護比之陳溪多了太多,隻因為陳雨琳能勾動天地靈氣,若不是女兒身,恐怕陳溪這個少爺也做的不安穩。想到這裏,陳溪心中罵道,好死不死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劉秩見到陳家大小姐趕了回來,歎了口氣,沒想到這兩個年輕娃娃竟然真的拖到了陳雨琳回來,隻怪自己先前一昧的托大,當下受傷,又沒能完成陳溪少爺的任務,可真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劉秩搖頭苦笑,緩緩落地,風散於雨中,雨幕微斜。劉秩拱手說道:“劉秩見過陳大小姐。”


    陳雨琳冷淡說道:“劉供奉真是盡心盡責啊,我陳家果然沒有白白供應你。”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劉秩拱手說道:“劉某受陳家大恩,自當效犬馬之勞。”


    陳雨琳一手指向躲於石桌之下的陳溪,冷聲說道:“那你就是這樣替我這不爭氣的弟弟效勞?為虎作倀?”


    劉秩拱手低頭,沒有說話,受恩於陳家,自當以命相報,他這條命從進陳府的那一天就已經是陳家的。對於這位大小姐,他心中卻是佩服,修靈天賦天才之資,十八年紀已經是玄階一品,不驕不躁,知禮數,懂禮節,府中沒有人不喜歡這位大小姐。


    陳雨琳說道:“劉供奉靈階高手,欺負我這兩個玄階的小師弟小師妹得心應手,不如也來欺負一下我?”


    劉秩猛的抬頭,拱手說道:“劉某不敢!”


    竹林火燒之後一片狼藉,此時雨落如珠,落地濺起水花。陳雨琳周身淺藍色靈力氤氳,雨不得近身。


    陳雨琳抬起一手,身前落雨停滯在空中,凝成雨箭,隨即偏轉方向激射劉秩而去。劉秩保持拱手不動,身前風盾驟起,將雨箭撕裂攪碎。雨水順著劉秩臉頰兩側流下,一字胡上也有雨水滑落。


    陳雨琳再抬手,又是一片雨箭凝結,數量比之方才多了數倍,陳雨琳身前,滿是雨箭齊舉。


    劉秩仍保持拱手姿勢,寸步不動,腳下生風且卷起,泥土水漬四濺,靈風繞身。這時如幕雨箭襲來,又被風卷而散,沒有任何一支射在劉秩身上。


    陳雨琳神色一稟,雙手在身前迅速變幻掐訣,麵前空中雨水凝結成數隻蝴蝶,雨蝶翩翩起舞,飛向劉秩。


    劉秩原本淡然的表情明顯有些變化,周身靈風風勢更猛。然而,蝴蝶緩慢而飄飄然飛如風中,不為風動,振翅穿過,落在劉秩身上如停花草枝頭。數隻雨蝶落在劉秩身上消散,劉秩拱手,身形卻寸寸後退,落在肩上消失的飄然雨蝶亦使劉秩不斷彎下身子。


    陳雨琳,玄階一品,不同於其他水屬性靈修,她的水屬性,為雨。


    春風細雨潤無聲,夏雨傾盆折花枝,秋雨蕭瑟黃葉落,冬雨料峭凍人骨。


    陳雨琳靈力親近雨水,靈力化蝶,散於無形卻深入劉秩身體,化解著劉秩的靈力。


    劉秩不是不能反抗,實屬於他不願意。身體受傷,再因雨蝶入體消散靈力,此時的劉秩已經有些虛乏了。


    陳雨琳開口說道:“劉供奉為我陳家做事,雨琳自當尊敬長輩,隻是,我陳家靈修有一則,為陳家效力非為一人犬馬。劉供奉可曾記得?”


    劉秩單膝跪地,低頭拱手道:“劉秩知錯!請大小姐責罰!”


    陳溪在一旁石桌下,看著這一幕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陳雨琳轉身,對阿清與仙兒輕聲說道:“阿清,仙兒,師姐對不起你們。這劉秩是生是死任你們處置,陳家那邊有師姐在不會出任何問題。”


    仙兒攙扶著阿清,兩人並沒有被雨水淋濕,陳雨琳一直分散著靈力,雨落在兩人身側便彈開。阿清臉色好了許多,隻是小腹與胸口處仍是劇烈疼痛。


    阿清說道:“師姐沒有對不起我們,是我與仙兒大意了。”


    陳雨琳看著阿清的樣子,咬著嘴唇,愧疚不已。要是讓阿清其他師姐知道他在陳家自己眼皮底下遭此禍事,少不了一頓數落自己,要是大姐大知道了……


    仙兒臉上又揚起笑容,如桃花般於雨幕中綻放。仙兒攙扶著阿清向單膝跪地的劉秩走去,劉秩仍然低頭拱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兩人來到劉秩身前,仙兒看著這個中年男子當下姿態端正,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暗歎陳家真是禦人有方,在雨琳姐姐的麵前如此老實。仙兒說道:“怎麽處置你,得看我們阿清哥哥怎麽說。”說罷搖晃阿清的胳膊。


    阿清滿臉無奈,這個時候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的隻有仙兒一人了,那說話的架勢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頤氣指使。


    阿清看著低著頭的男子,淡淡說道:“靈修修行不易,你走吧。”


    阿清終究還是心軟了,什麽“我們不會放過你”已經是空話,兩人對戰的時候自己還在擔心他會死在那一擊之中。靈修修行不易,他也隻是為陳家少爺做事而已,本來就身不由己,當下更是身不由己。


    阿清從來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決定他人的生死。


    單膝跪地低著頭拱手的劉秩說道:“謝沐公子不殺之恩。”


    劉秩抬起頭,笑容滿麵,眼神陰冷至極。


    “隻是,沐公子你得留在這裏。”


    拱手雙手瞬間變換,手刀青鋒長三寸,刺向阿清小腹。


    這一幕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陳溪在石桌下桀桀笑聲陣陣。


    陳雨琳花容失色怒喝道:“劉秩!你敢!”


    仙兒驚慌失措,來不及取下昆山玉。


    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阿清小腹,沒有人看到阿清眼底灰色湧動,小腹處瞬間金,紅,綠光同時綻放,三色靈力化甲瞬間覆蓋。


    接著阿清身體被擊飛,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重重摔在雨水泥地上。


    仙兒麵色蒼白,撲向阿清。


    劉秩緩緩起身,癲狂笑聲響徹整個雨幕竹林中,劉秩說道:“劉某知道就算沐公子會放過在下,仍難逃一死,既然如此,何不以命換命!哈哈哈哈哈哈哈!”麵容猙獰,眼神中滿是快意。


    這少年身後的勢力,怎麽可能放過自己呢?既然錯了,那就將錯就錯!換一個靈修天才的命!不虧!


    劉秩淩空而起,就要離開此地。


    陳雨琳怒氣衝天,竹林瞬間大雨磅礴,水屬性靈力瘋狂湧動。陳雨琳抬起右手,雨水瞬間凝聚一杆三尺長矛,矛頭淡綠色靈力翻湧,陳雨琳怒喝道:“想走?!”手舉長矛彎身投射而出,全力一擊,雨幕中長矛一道淡綠色閃電劃破長空,瞬間來到劉秩很前。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劉秩靈力運轉企圖躲開此矛,依舊被長矛貫穿大腿,穿透而過,大腿處白骨森然,血流如注,更是有一拳頭大小的空白!劉秩身形一晃,臉色慘白,咬著牙淩空逃走。


    阿清倒地不省人事,麵無血色,小腹處是觸目驚心的傷口,血肉模糊不清。仙兒淚流滿麵,跪地捂住阿清小腹處不停的灌輸靈力。


    陳溪爬出石桌,在磅礴大雨中猖狂笑道:“你個土包子不是很厲害嗎!這下死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陳雨琳已經來到阿清身前,回頭冷眼看向陳溪怒喝道:“住口!”


    大雨中如落湯雞一般的陳溪愣了一下,隨即笑的更開心了,捧腹大笑,指著三人說道:“劉秩這招太妙了!姐姐,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就因為我不是靈修?那我就殺了你的小師弟,他是靈修啊!哈哈哈哈……”


    陳雨琳轉身就要去收拾陳溪,卻被一手拉住。陳雨琳回過身,看到一雙眸子冰冷至極。


    仙兒緩緩起身,聲音不帶絲毫感情:“陳師姐,幫我照顧好阿清。”


    陳師姐,不是雨琳姐姐……


    陳雨琳麵露不忍,卻沒有阻攔。


    仙兒緩步走在雨中,雨水依舊不能近身。仙兒右手握住桃花枝,桃花搖曳,大紅深紅。


    “賤貨你想做什麽!”陳溪驚恐萬分,不斷後退,後背撞在石桌側一個娘蹌摔倒在地。


    仙兒手持桃花枝,美眸中已無往日的靈動,隻是冰冷,以及怒意。


    “啊!”陳溪捂住左手胳膊,桃枝抽打,華貴衣裳破碎,皮開肉綻。


    “你敢打我?啊!”陳溪倒抽冷氣,右手胳膊上亦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仙兒麵無表情,又是一枝下去,陳溪嚎啕大哭,大腿處傷痕見骨。“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陳溪聲嘶力竭。


    正灌輸靈力給阿清的陳雨琳臉上神色痛苦至極,聽到慘叫聲沒敢回頭。可陳溪畢竟是她親弟弟……陳雨琳咬著嘴唇滲出血絲。


    “啊!仙兒!仙兒姑娘!仙兒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放過我!放過我好嗎?啊!”


    不管陳溪說什麽,仙兒無動於衷,手中桃枝抽打,隻讓陳溪受皮肉之苦,不傷筋骨,但是也是最為疼痛。


    陳溪在泥土中翻滾,痛的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一直喊叫,直到陳溪張開嘴巴,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仙兒姑娘!還請手下留情!”一聲音從竹林間傳來,三人在林間跳躍而來,為首一人被身側兩人拖住腋下,此人便是陳家少家主陳信春。


    陳信春落地,小跑而來氣喘籲籲慌忙說道:“仙兒姑娘手下留情啊!”


    仙兒回頭瞥了陳少家主一眼,雙眸中依舊冰冷,手中桃枝又是一抽,陳溪在地上奄奄一息,沒有了叫喊聲。


    仙兒收起桃枝,轉身回到阿清身邊,橫抱起阿清,向竹林外走去,鵝黃花裙上滿是泥垢。


    陳雨琳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仙兒一言不發,抱著阿清的背影蕭索而孤獨。


    在遇到阿清之前,她一直都是孤獨的。


    雨停煙散,陽光複灑。


    小白在竹林外,焦躁不安,仙兒動作小心翼翼,將阿清放上驢背,牽著驢繩,離開雨園。


    陽光下的仙兒麵龐,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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