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看到空間新刷出來的東西時,江總是拒絕的。


    他不需要成為大俠,也不鋤強扶弱,頂多就是幹兩三個月的征夫,服完徭役拍拍屁股回家娶媳婦那種。這給他刷一堆武林秘籍是幾個意思?也不嫌占地方!


    但是刷也刷了,看看也不會死。江樵窩在那個簡陋的和外麵草棚沒差別的草廬裏,隨手拎出來一本。


    先看一眼封麵,簡簡單單兩個字:《拳譜》。


    還以為會是《辟邪劍譜》、《葵花寶典》之類的!江樵撇撇嘴,繼續翻一頁,發現這書還真是把簡潔貫徹始終,就分了一個總綱一個圖譜,然後啥也沒有了!


    該慶幸那本書是江總能認識的漢字,所以他好歹耐著性子把總綱看完了,讀後感就是:略過那些在他眼裏無比自大中二的言論,一言以蔽之:這拳法很牛。


    行啊,牛就看看唄!江樵翻開那些畫質猶如八九十年代少兒連環畫般的圖譜,一頁一頁地看了下去。


    不說用不用的到,反正技多不壓身,唯利是圖的江總沒道理會白白錯過,再說這又不是需要先揮刀自宮的葵花寶典。


    這一看還真讓江樵有些見獵心喜!他前世多少學了一點防身術,拳法也能比劃兩下糊弄人,所以勉強算識貨的。這拳要說多厲害倒不見得,但優勢卻非常明顯:它的每一拳角度都異常刁鑽,而且力求拳拳到肉、決不做無用功。


    這一類的拳法對臂力要求相對不高,屬於靠靈活巧勁製勝的路子,非常合江總這個投機商人的胃口。


    江總認真了,就立刻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到了那本書上。他看的沉醉,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這變化不顯眼,還捎帶把江樵本身的氣勢變得更加內斂而厚重。


    虎王是除了江樵以外和這個空間聯係最緊密的生物。王者都不喜歡分享,虎王也懂臥榻之旁不容他人安睡的道理,所以最初對於江樵的出現它是暴躁的。但是冥冥中它又覺得不能傷害那個人。


    不能咬死江樵,虎王就幹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把那些它看不上的地盤都扔給他,自己鑽進山林裏稱王稱霸。


    它本來是打定主意雙方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當它看到那個有很多牲畜的園子時,它第一次覺得或許是可以和江樵共存的。


    畢竟,它很喜歡撕咬飲血的感覺,即使不會感到餓,也還是想要殺戮。所以,它勉強關心了一下江樵的死活,察覺到他的變化後就懶懶散散地爬起來,決定去一探究竟。


    於是剛從入定狀態出來的江總一眼就對上了虎兄的血盆大口。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


    隻聽江總一聲暴喝:“臥槽!”然後下意識揮臂打出了一拳,虎兄敏捷地偏開大頭險險保住虎牙,江樵立刻把握時機,一個順地打滾就要脫離虎兄的攻擊範圍,虎兄不明所以,還要緊跟上去看看江總為什麽在地上打滾,然後江總又是一聲暴喝:“你tm還來!”緊接著又是一拳,虎兄又是一個偏頭躲開……


    於是“又……又……又……”地過了幾招之後,雙方都怒了!


    江總:臥槽你tm幾個意思,你丫天天偷雞摸狗吃勞資養的牲口就算了,tm還居然想吃勞資!


    虎兄:吼吼吼吼……


    好的,顯而易見雙方並不能達成共識,於是同時怒了的他們開始了一場你追我跑,你是風兒我是沙的競技角逐……


    江樵沒有發現,在這一場人與虎的追逐裏,他除了不再本能地懼怕那頭格外強壯的老虎,還隱隱有了能和對方平分秋色的實力。


    ——雖然是在虎王並沒有起殺心的前提下。


    “樵哥!樵哥醒醒!”


    秦子清的推搡和呼喚中止了江樵和虎王的對峙,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底還有精光略過,讓秦子清心底一驚。他知道,臨走前父親說的沒有錯,江樵不是尋常人,清河村困不住他。


    那麽,秦子清眯了眯眼睛,或許父親對大齊的預測也是對的,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來收拾危局,助國君恢複大齊的百年榮光!


    眼前的不堪都是暫時的,總會有結束的一天。


    “傻笑什麽?都快和小源一樣了。”江樵看秦子清那一臉“江山如此多嬌”的欣慰笑意就想起雞皮疙瘩。


    “嗨!什麽叫和我一樣!和我一樣怎麽了!”秦子源瞪著眼,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子了。


    年輕正好。江樵感慨一句,慢騰騰地開始摳臉上已經幹涸的泥巴,他技巧熟練,慢慢居然摳了一個完整的麵具下來。秦子源在一旁看的嘖嘖稱奇,一轉念又露出兩分糾結。


    能那麽完整摳下來,隻能是因為泥巴很厚的緣故,也就是說他們臉上都糊了很多的泥巴!昨天實在太累,加上身上也髒,還沒有清水洗漱,他們連擦也沒擦就直接睡了,這會就沒一個幹淨的。


    秦子源一直以斯文人自詡,現在卻有些想哭了,因為當他想到之後還會弄髒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那就別摳了吧!


    河監小吏沒有給秦子源繼續悲憤下去的時間,他們催趕著一群人返回渭河岸邊,點了一遍人數才開始傳令放飯。


    這一次已經長了記性的三個人立刻往前擠,幾番掙紮終於湊到了飯前,然後滿懷熱情立刻被滂沱大雨澆熄了……


    誰一大清早和五六百人肉搏是為了那一口清湯野菜的!秦子源是真的怒了。他不傻,大齊固然缺糧,徭役卻也不是能隨便輕視的,這裏既然有兩萬人,朝廷就必然會撥下夠兩萬人吃的糧食,哪怕少一些,也絕不會到清湯野菜的地步!渭城令和河監這樣壓榨征夫,總有一天要爆發民亂的!


    “那邊那個!”已經有小吏發現了秦子源的異樣,拿鞭子遠遠指了過來,喝道:“吃好了就滾去幹活!”


    江樵倒是想問,他們吃什麽了?但是想也知道,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永遠不可能相親相愛,問了也是白問,還是省點力氣吧。


    “你們等一會,現在還有些時間,我去林子裏再找找。”江樵四周看了一眼,征夫們都還沒有開始去岸上幹活,他悄悄離開一會不會被察覺的。


    秦子清想要跟著一起去,但放心不下秦子源,三個人又太顯眼,最後還是放棄了,隻是在心裏默默記下了江樵的這份人情。


    靠著江樵偷龍轉鳳,三個人好歹沒有過的太狼狽,如此過了半個月,他們負責的那一段河堤即將完工,就在江樵以為一切快要結束的時候,命運又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沒有任何預兆就連下了十多日暴雨,不但衝毀了即將竣工的河堤還擴大了險情。很多征夫在疲憊的睡夢裏直接被卷入洪波,也有無數死裏逃生的人紛紛染上了風寒,兩萬征夫就這樣被大雨澆的暴躁起來……


    “我認識他。”秦子源靠在秦子清懷裏,指著被抬走的那個漢子咳了一聲,“我們來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他被打,還生氣來著。”


    不過半個月,那個人就死了。


    秦子源的身板本來就不算強壯,生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這樣斷斷續續地發著燒,實在讓秦子清無法不往壞處想。他出來的時候和他娘發過誓,兩個人都會好好的回家的,如果……


    “哥,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要死了?”秦子源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他不想死,但是不能活的時候也實在不必哭鬧,改變不了結局還白白惹人傷心。


    秦子清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江樵能。


    江樵直接揉了揉秦小弟消瘦的臉,表情輕鬆地道:“你還沒有救大齊於水火,怎麽可能這麽簡單的就放你去死,年輕人怎麽總想好事!”


    秦子源被江樵的邏輯氣笑了。他反駁道:“救國救民是多功德無量、光宗耀祖的重任啊!怎麽在你那裏就成了一件苦差事了!”


    “怎麽不是,天下眾生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卻要為了他們‘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難道不是一件苦差事?”


    “這……怎麽能這樣想,君子……”秦子源被江樵拿資產階級的思想毒害了一番,迷迷瞪瞪間覺得不對又覺得有道理,囁嚅著也不知道該怎麽爭辯,就轉了一個話題,問道:“二子哥,你為什麽不去考科舉?”


    江樵一愣,有些不了解為什麽他就非要去考科舉了。


    “你隻要把你的主張反過來寫,拿出‘苦其’、‘勞其’的那些話,定然會被陛下看中的。”


    江樵心裏嘀咕,可不是麽,封建統治者有幾個不喜歡孔孟的!


    看秦子源說著又要咳嗽,江樵也有些憂心,望著草棚外的暴雨,想要去找藥都沒辦法。


    他開始後悔沒有種點藥材在空間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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