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名從手臂的大包後探出半個腦袋, 看著顏槿:“不過隊長, 如果我殺了它, 食物還能多分點嗎?”


    顏槿腦門青筋一跳, 沒想到陳法名到了現在還有心思討價還價。後麵的人聽到陳法名的要求,臉色各異。陳法名輕手輕腳地把手上的包放在腳邊,取下肩上的長弓:“隊長,你命令他們把手裏的那部分丟了, 還不如分一半給我, 他們還能拿一半,不好嗎?”


    “何況玻璃盾——”陳法名從胯間所剩無幾的箭囊裏抽出箭, “你有把握嗎?”


    顏槿沉默。


    玻璃盾從來沒有在實戰裏運用過, 當時設計也隻是作為陷阱後的臨時防護。回憶起屏幕裏那些銳利如刀的指甲——她沒把握。


    陳法名的做法是正兒八經的趁火打劫, 但從另一角度解釋,勉強也算可以稱為雙贏。本來已經打算聽從顏槿命令放下手裏包裹的人開始猶豫,弓著身體全體看向顏槿。


    顏槿的臉繃得死緊。他們所在離轉角本來就很近, 這時候正麵迎來的吞噬者距他們至多還有五十來米。融盾需要時間, 與吞噬者近身相貼需要勇氣和體力, 而這三者, 他們現在都不具備。


    顏槿扭過頭去, 不再看陳法名, 點頭:“好。”


    陳法名得到想要的結果,笑顏逐開。他日常的訓練射程一般在七十米以上,加之先前在列車道頂連連得手,讓他信心大漲, 甚至連準頭都沒有多加瞄準,手指一鬆,弓上的箭就離弦飛了出去。


    前方有陳法名出頭,顏槿的注意力就移到了後方。這條路太長,隊裏大多數人的耐力不濟,始終沒和後麵的吞噬者拉開太遠的距離。他們後方是條直路,清晰可見後方的模糊身影,目測不會超過三百米。後麵的吞噬者估計


    覺得勝利在望,馬上可以飽餐一頓,連著嚎出幾聲。


    顏槿眉頭就沒鬆開過,聽到這幾聲嘶吼,心裏隱隱不安,眉心皺得更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群的一串驚呼截斷。


    顏槿倏然回頭,發現陳法名維持射擊的姿勢好好站在原地,更遠處的吞噬者也沒倒,隻是顴骨上多了根箭,顫顫巍巍地隨著吞噬者的移動抖動。


    陳法名尷尬地再抽出一支箭,自我解嘲似的解釋:“它突然抬頭要叫,運氣也太好了。”


    顏槿淡淡“嗯”了一聲:“霍長天,組織後勤組一半人負重,一半人融盾。”


    顏槿補充的命令同時傷害了陳法名的自尊心和他即將到手的利益。陳法名像是要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搶在霍長天答應之前,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箭偏得更加厲害,從吞噬者的太陽穴邊擦過,連皮都沒有掛下一片。


    陳法名臉色陰沉,抽出第三支箭。顏槿旁觀陳法名的神情,暗中擔憂。陳法名已經失去了射擊者應有的穩定和冷靜,而吞噬者已經進入四十米內。這不是日常的練習,與吞噬者接近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心理壓力,她不認為陳法名承受得了。


    背後同樣一片兵荒馬亂,沒有經受過嚴格訓練的隊伍被陳法名接二連三的失誤驚得手忙腳亂。負責融盾的人大呼小叫,不時有失誤拋灑玻璃液的後勤人員被霍長天大聲喝罵,這一切如魔音入腦,灌進信心瀕臨崩潰的陳法名耳朵裏,讓他連持弓的手都開始抖起來。


    好在他的箭雖然沒能射倒吞噬者,倒也延緩了吞噬者接近的速度。玻璃盾在接通電源後,一個個開始成型,雖說因為玻璃液太少的緣故數量有限,但在這個寬僅三米的狹窄過道裏,也足夠形成兩層防禦層。


    而前方的吞噬者已經進入十五米距離內。


    “進攻組持盾,後勤組在後,攜帶的東西平均分配,拿不動的全部丟掉!”


    顏槿發出最後的命令,同時拽了一把慣性抽出最後一支箭的陳法名:“到後麵去。”


    陳法名應該穩定有力的手腕竟然被顏槿一扯就掉,他失神地丟下已經沒有箭的長弓,彎腰抱起放在腳邊的大包。第一排持盾的人員按照訓練時迅速前衝,在越過兩個人後,朝兩邊分開的盾牌立即合攏,嚴絲合縫地形成一道保護層。


    盾牌後人擠得密密麻麻,顏槿和陳法名沒法再繼續往後,隻能裹挾在進攻組裏往前移動。陳法名的包太大,整個人被夾著跌跌撞撞。顏槿在旁邊忍無可忍,衝他低喝:“把包丟了!”


    陳法名固執地搖頭:“不。”


    顏槿再淡定也怒從心起:“你!”


    陳法名咬緊牙關,握包的手更緊了緊:“我不能讓她們再挨餓了。”


    顏槿還想再說什麽,已然來不及。前方的吞噬者與第一排的持盾者相向而行,在狹窄的走道裏狹路相逢,重重撞在一起。


    玻璃盾是透明的,透明到幾乎讓人以為兩者間什麽都沒有。吞噬者的臉貼在玻璃上,擠壓變形,帶來的不止是力量的衝擊,更大的是視覺和心理上的衝擊。第一排的持盾人員因為恐懼小退半步,後方隨即響起一陣驚呼。落在最後的後勤人員察覺到前方的退卻,有人竟然嚇得涕淚橫流:“別退啊,後麵的跟上來了!”


    一個和十幾個,兩者孰強孰弱根本不需要考慮。第一排的壯漢們眼睛一閉,同時使力。玻璃盾另一麵的吞噬者畢竟勢單力孤,竟然雙腳擦地,硬生生被推後半米。


    顏槿提著合金棍,想找時機直接了結了它,然而出於恐懼,第一排的持盾組員配合默契,盾和盾之間無跡可尋,吞噬者張牙舞爪的手伸不進來,同樣的,顏槿的合金棍也完全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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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正當壯年的壯實男性齊心協力的力氣不容小覷,吞噬者被推得不斷後退。無數新鮮的血肉明明唾手可得,吞噬者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它不斷用異於常人的力氣跟玻璃盾後的力量抗衡,兩者接觸的那塊盾牌就成為膠著的焦點,顏槿的心跳越跳越快,某種臆想仿佛隨時會從腦海裏撲出來,成為現實。


    ‘哢嚓’。


    聲音又輕又短,極其清脆,在一眾呼喝聲中瞬息被湮滅,但靠在前排的人同時全身僵直,恐懼不約而同地浮現在幾張麵孔上。


    即便隔了一層玻璃,吞噬者也始終保持著前伸抓撓的姿勢。它的指甲尖同樣承載著它所有進食的希望,吸納了全身的力量牢牢頂在玻璃盾上。玻璃不是金屬,承受不了長時間小麵積的力量,指甲尖與玻璃接觸的點綻出一個渾濁的白點,白點為中心,有同色的縫隙往四周蔓延,撕裂渾如一體的盾體。玻璃盾那頭的吞噬者仿佛也看到了曙光,張開嘴,吐出帶有細密倒刺的舌頭,舔在玻璃上。


    這根舌頭成了壓垮前排幾個男人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不知道是誰先鬆了勁,平整如麵的盾陣朝內凹進一塊。吞噬者毫不放鬆,手馬上從縫隙裏探了進去。


    第一排盾陣當即散了。


    首當其衝的人第一反應是轉身逃走,然而道路狹窄,後方被第二層玻璃盾和人堵得嚴嚴實實,斷絕了他們唯一的退路。


    他們隻能絕望的轉回身,跟即將衝進來的吞噬者麵麵相對。


    “重新立盾!三角防禦!所有人留在防禦層後方。第二層盾陣,開盾,接人!”


    顏槿個子高挑,也隻是在女性裏而言。她被幾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撞了幾下,連退數步,根本看不清前麵發生了什麽,隻能按照訓練的突發狀況進行指揮。對前方的命令下達完畢後,她邊給出第二層盾陣的指令,邊向後看,準備退到第二層盾後。


    這種時候,有了命令就有了主心骨,前方的散亂稍微收斂,散成平麵的人開始朝後收攏,開裂的盾牌被丟在地上,餘下的三麵盾圍住三麵,緩慢後退。


    可是第二層盾陣依然是層密不透風的平麵。


    透過玻璃,顏槿可以看到第二層立盾者臉上的惶恐和不知所措。幾乎不需要思考,顏槿瞬息明白了他們的顧慮:誰也不知道在剛才的混亂中,有沒有人被吞噬者抓傷。


    這次出來的人絕大部分是從‘客區’逃出來的幸存者,他們親眼見識過吞噬病毒的感染速度,以及感染後的異變。


    因為親眼見過,才會更加恐懼。


    她隻想到了可能出現的危機和相應的戰術,卻沒有考慮到人類的感情。


    顏槿如墜冰窟,瞪著盾陣後的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三角防禦隻適用於人少時。假如人多,中心不足以容納所有人,就隻能散成三麵。這意味著吞噬者的每一次進攻,那個麵承受的都是百分之百的力量,旁側的無法及時改變力道方向進行援助,而在移動中,三角防禦也容易露出空隙,讓陣外的吞噬者趁虛而入。


    第一層的盾陣在吞噬者連續幾次衝擊後,盾與盾間的縫隙越來越大,眼看著勉強重新結成的盾陣要重新散開。生死關頭,顏槿再也淡漠不起來,深吸口氣,看準側麵的一個縫隙,右腳屈膝猛蹬,身體借助慣性跳起,左腳伸出蹬牆,半空旋身,重重朝著第二層盾陣的兩麵玻璃盾間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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