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語很漂亮, 顏槿也是。


    兩人的美截然不同, 各有千秋, 一個柔和嫵媚, 一個眉目分明,交頸相纏的樣子卻極其融洽和諧,宛如名家手下的美人圖,對美感遲鈍如於柯, 也感到無比的賞心悅目。


    這兩個人好像是天生就該在一起的, 剛柔並濟,彼此總能相互調和, 相互包容。


    林汐語略顯淩亂的敲擊聲在顏槿無聲的擁抱下, 逐漸變得規律, 整個監察室內的氣氛也在不知不覺緩和、柔軟,不再劍拔弩張。


    於柯終於悄悄放鬆身體,移動懸在嘴前發酸的手腕, 把勺子裏的食物含進嘴裏。


    她拿的是一罐肉粒。肉粒為了長期保存, 做過脫水處理, 裏麵加了豆類和其他調料, 吃起來很有嚼勁, 肉粒在口腔裏嚼爛以後, 唇齒留香,比起災難後她們自己做的又冷又膩的肉幹,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於柯吃得忘我而投入,不斷放緩咀嚼的速度, 想多享受一會兒——直到一道宛如實質的視線劃過她的臉頰,激起她本能的防禦。


    於柯不耐煩地抬起頭來,發現視線的源頭是顏槿。


    顏槿正用眼角瞥視她手裏的罐頭瓶子。大約是和林汐語靠在一起的緣故,顏槿的目光比起在門外時柔和一些,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有在屋外那道意味不明又充滿威脅和憤怒的目光為前提,於柯不得不自行把顏槿微眯的眼睛附加上點其他含義。她訕訕一笑,把碰到唇邊的勺子收了回去。


    於柯在放回罐頭的同時,看了眼光涵,才發現光涵不知道什麽時候罐頭早空了,全扒拉進嘴裏。光涵發現於柯在打量她,撐得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擠出個笑容,兩手一攤,表示她手上什麽都沒有。


    於柯:“……”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好搶我剩下的半罐罐頭!


    她深深覺得光涵是故意的,但另外一邊冷凝的眼神還在,於柯也沒膽量真的發飆質問誰。待在監察哨裏再差勁,至少四麵擋風,比衣不蔽體出去對著那堆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瑟瑟發抖的好。


    罐頭而已,什麽時候吃不一樣……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顏槿滿意地把視線調轉回林汐語操作的界麵上。她看不懂林汐語不斷輸入的那些符號,但從命令跳轉的速度和林汐語平穩的呼吸判斷,後期的進展應該很順利。


    撕碎的床單隻夠裹住部□□體,林汐語裸露在外的肌膚細膩又柔滑,不像她的身體上,總是殘留著或大或小的傷疤。顏槿借著擁抱取暖的理由,臉頰貼在林汐語的脖頸上。她能感到自己的氣息變得灼熱,身體裏蠢蠢欲動,卻不知道究竟需要什麽。


    “好了。”


    伴隨著林汐語的聲音,控製板旁的放置食物和水旁邊的另一個櫃體緩緩彈出,露出裏麵的一排置物槽。


    置物槽裏幾乎是空的,隻有兩格有東西。林汐語抽出其中之一,把滅燈處的核聚變供能塊替換下來。當她的指尖推到凹槽盡頭後,黑燈微閃,轉而變紅。


    “軍用係統很麻煩,我隻獲取了三級權限,倉庫和武裝係統都拿不到控製權。二樓的房間門可以開了,密碼和房號對應。監察哨內部也有防禦入侵武器,別亂碰東西。”林汐語疲倦地揉揉眉心,推開顏槿的手,走到全息監控旁,“今天先這樣吧,你們去睡,我看看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懷裏的暖意驟然抽離,顏槿頓時感到有些空虛。她掩去自己的失落,走到林汐語身邊,“一起。”


    不止林汐語,於柯也想知道發生的事情。光涵看沒人動,她想了想也沒走,林汐語看看旁邊的人,沒說什麽,伸出手去,開始拉扯全息監控裏的框架結構。


    白湖列車站首當其衝,其次是白湖淨水基站、白湖列車站至監察哨路段、監察哨外部。直到最後一幅畫麵出現,屏幕中出現四個人,於柯詫異地伸手點了點,看到屏幕裏的人同步進行相同動作。


    “監察哨內部也有監控?”


    林汐語:“這裏是軍事堡壘,執勤人員同樣需要被監控。”她說完,開始點在全息監控右上角,五張被拉到最前方的畫麵先是人物消失,隨即開始輕微扯動,右上角的日期和時間不斷後退,直到人影出現,林汐語的手指再點,時間停留在3月7日。


    新紀元127年3月7日,中午,吞噬病毒爆發。


    那時fn717監察哨裏的在崗執勤軍人是兩名,下午15:34分接到通知,其中一人離開監察哨,攜帶所有巡邏機參與支援,餘下一人繼續堅守崗位。


    3月8日,上午,有兩名男性出現在白湖列車站門口。從他們的動作和神情判斷,他們當時應該是乘坐城內列車逃離城區的幸存者,可能因為途中大部分站台關停,他們一直到達白湖站台,才得以下車。


    兩名幸存者到達城市的邊緣,第一時間前往監察哨向駐守的後備軍求救。當時監察哨已經進入一級戒備,軍事重地不會輕易向民眾開放,監察哨外亮起警示紅燈,同時應該伴有警示聲。


    響徹天際的警示沒有驅走被恐慌籠罩的人類,還引來了後方隨列車而來的吞噬者。


    兩名男性在看到吞噬者的刹那,恐懼壓倒理智,強闖監察哨警戒隔離帶,結果可想而知。


    滿地的血腥,引來一波又一波隨列車而來的吞噬症患者,在監察哨外疊出層層疊疊的血肉和骨堆,清潔係統可以衝淨血液,卻衝不走滿的碎骨。


    3月10日,有一名人類逃離白湖淨水基站,他離開時從外部鎖死了基地大門,可能長期臨近監察哨,他更加清楚監察哨的紀律嚴明,沒有選擇前往救援,而是進入白湖列車站,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留守的執勤後備軍,始終兢兢業業。監察哨內部的監控影像裏,雖然聽不到他接受到的信息,但從他日益魂不守舍的神情可以看出,傳來的都不是好消息。


    他天天守在監察室裏,日常需求全在裏麵解決,連二樓的起居間都沒有去,唯恐漏掉信息。


    3月20日,留守後備軍狀態不佳,似乎病了。


    3月24日,留守後備軍的病況日趨嚴重,他向外求援,沒有得到回應。


    3月26日,他決定離開,在病重恍惚中隻開啟了門,沒有關閉警戒帶防禦係統。


    顏槿靜靜看著監控裏的畫麵,臉上沒有表情,直到留守的後備軍蹣跚走出監察哨,被激光武器切成碎塊,永遠留在他的崗位上。


    一切和她的預想沒有太大的出入,甚至連後備軍的病症,也和她想到的一樣。


    “媽媽的事……的確不是個例。”


    這是顏槿得出的唯一結論,即便之前林汐語已經作出如是判斷,等她親眼見到相似的事例,還是感到難以接受。


    林汐語拍拍顏槿的手臂,一雙手探入全息監控內部,開始輕輕勾扯,不斷有畫麵被她分離出來,拋進一個單獨的影像框裏。


    “汐語?”


    林汐語:“軍方的全息監控影像是不循環覆蓋的,定期存檔上傳。我在刪除跟我們相關的監控影像碎片。有的事雖然做了,但在官方數據庫裏留檔的話,我擔心以後有麻煩。”


    林汐語考慮周全,而顏槿因為監控影像,想起某些亟欲忘記的往事,情緒也變得消沉。她輕輕“嗯”了一聲,默立在林汐語背後,開始走神。


    相對於獲取權限,剪除影像碎片對林汐語而言似乎輕而易舉,不多時,林汐語就做完了手裏的事。她在收尾時叫了顏槿一聲,沒得到回應,轉頭看到顏槿的模樣,眉心微蹙,旋即展開,敲完最後一個確認選項,轉身時,微微踉蹌半步。


    “汐語!”這次顏槿反應迅速,扶住林汐語,審視了眼她的臉色,“別弄了,我帶你上樓休息。”


    “我想洗澡。”林汐語聲音很低,柔得風吹即散,“槿槿,樓上是不是有浴室?我很……難受。”


    思及林汐語的潔癖和外麵她們淌過的那堆東西,顏槿把勸阻的話壓了下去。雖說她們身上層層包裹,肯定什麽都沒碰到,但以林汐語的性格讓她就這麽入睡,肯定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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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帶你上去。”如果先前對某些事還在介懷,在林汐語的情緒和形於外的柔弱前,那些介懷也被刻意遺忘。顏槿攬住林汐語走向上樓的樓梯口,隻在臨轉角時,轉頭給了於柯一個警告的眼神。


    於柯:“……”


    顏槿的警告可以理解成很多種含義,但結合林汐語的故意示弱,於柯隻好理解為其中最讓人膽戰心驚的一種。


    林汐語真是可以的!


    無需解釋,裝裝嬌柔,就能博取顏槿的同情心,把過錯不動聲色地推到她的身上。


    畢竟設身處地,強弱懸殊,讓於柯相信林汐語主動摸自己,而自己居然沒還手,可能性實在渺茫。


    “你……不去睡嗎?”


    小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於柯正鬱悶得要死,幹脆回絕:“不睡。”


    光涵:“……”


    光涵的一雙眼珠子到處溜,顯然別有心思。於柯冷笑一聲,把自己的肉罐頭搶回來,“我睡罐頭也不給你。”


    光涵:“……”


    於柯氣呼呼地三兩口把罐頭咽完,也沒心情回味了,裹緊床單往椅背一靠,就準備睡覺。


    光涵:“樓上有房間,你去樓上睡啊。”


    於柯睜開一隻眼睛,瞄了光涵一眼,再轉到監察室正中的地板。


    地板中央,有一塊大約一米直徑的圓形,圓形與旁邊地板間有幾不可見的接縫,如果不細心,根本看不出。顏槿說有監察哨有地下倉庫,倉庫入口不可能在廁所裏,那很可能就是這個。


    於柯不能確定林汐語沒能獲取權限的說法是真是假,甚至不能確定林汐語和顏槿會不會別有計劃,那她守在這裏,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墨藍、往事情牽、墨雲、言林夕、如、朝左的投喂-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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