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整齊劃一地翻出許多個白眼。


    顏槿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林汐語生怕她突然衝動。不料她沉默了幾秒, 竟然很客套地說:“知道了,謝了。”


    男人扭頭望向綠意蓬勃的山脈, 情真意切地歎出口氣:“人訓練過的野獸更麻煩,它們存在的目的就是攻擊人類。這附近真的不可能待下去了, 你們有什麽打算?”


    這次顏槿徹底變成啞巴,假裝對方不存在。


    長久的靜默,演變成讓人窒息的尷尬, 林汐語不得不救場:“先把這艘船處理了吧, 畢竟……還有條件。”


    男人從不同的回答裏品味出相同的拒絕,再看了一眼顏槿這方人員,目光中流露出惋惜,手放在胸前, 風度十足地行了個護衛隊的軍禮:“我明白了。那祝你們以後一路順風。”


    顏槿倒沒想到他這麽幹脆, 臉色好了些許, 同回軍禮:“你們也是。”


    男人放下手:“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還有再見麵的一天。”


    這隻突然到來的船隊,走得也迅速至極,隻有船離去時掀起的波濤推得留下的幾艘船上下起伏,片刻後,連波濤都漸漸散去。


    宋河川說:“他們想合作, 我覺得也不是不行。”


    顏槿:“他們看上的是我們的武器, 對我們的人並不認可, 否則在蘭爾河灣就提出來了。這種合作, 我怕出問題。”


    她停頓一刻,去看宋河川和滕澤元:“抱歉,我擅自做了決定。”


    宋河川苦笑:“算了,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滕澤元回首船艙:“像林汐語說的,現在還有條件,把這艘船處理了。至於以後——除了按照原計劃走,還能怎樣?”


    說是處理,怎麽處理,是個問題。


    屍體幾乎沒有完整的,拾掇埋葬工作量不小。直接沉船,血肉會為後來者引來額外麻煩。最後是林汐語提議,打開遊輪的自動駕駛係統,讓它就這麽一路走到盡頭。


    蘭爾河的盡頭,是一個落差近五十米的陡峭瀑布,水聲遠在千米之外,就轟轟烈烈地昭告它的存在。一幹人不得不在更遠、水流平緩的位置放棄遊輪,背上他們所有的行裝,沿著河岸小心翼翼用兩條腿行走。


    還留在河中心的那艘船隻餘下一個彩色的點,而後與白浪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


    這裏也是河岸山脈的盡頭,山林變得稀疏,視野變得開闊。所有人回首看看早消失的菲諾城,再看看水浪翻滾、震耳欲聾的前方,心情沉重。


    河道的結束,意味著夾在城市高牆外與荒原間的緩衝帶就此終結。他們的前路就和這道蘭爾瀑布一樣,令人顫悚。


    新紀元127年11月2日,陰。


    說是陰,都算是抬舉這個鬼天氣。現在是十一點二十,沒有一點午間該有的明亮,天空和地麵間像是扯了一幅深灰色的厚布,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到處飄浮著厚重的霧氣,冰冷濕潤,如同有形,纏繞在人身上,一輩子不打算放開。


    於柯掩著鼻子打個噴嚏,把外套裹得更緊,頭湊到林汐語的光腦屏幕前:“白嘩嘩的一片,我看上去哪裏都一樣。”


    林汐語沒有接於柯的話,全神貫注觀察屏幕上的圖像。今天的可視距離是二十三米,稍遠的距離景象就是一片白,但在她的眼裏這些並不是於柯說的‘哪裏都一樣’。隨著光涵手裏的操縱杆緩慢移動,相似的圖像下方有迅速變化的數據反饋,供林汐語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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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柯就看見林汐語不時把某個數據輸入另一台光腦裏,形成一個個的小點,點連成片,繼而成型,最終和一張地圖的很小一部分重合在一起。


    林汐語在確定行進的方向,順帶探查前方的安全情況。


    這種方式繁瑣到崩潰,但經過實際驗證,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距離菲諾城直線距離907公裏,除去蘭爾河那段,也還有八百多。林汐語和光涵把探路者上的導航係統也拆了下來。沒有軍用衛星權限,那坨導航係統就是個廢物,剛開始幾天林汐語一直在試著拿到權限,方向辨別就交給了滕澤元和他手裏的指南針。


    指南針這個近似古董的東西流傳到現在,會的人寥寥無幾。在城市裏每個地名都在列車站台裏標得清清楚楚,每家店鋪住址都有數字標識,最笨的人都不會走到不該走的地方去。除了後備軍,沒人需要辨識方向,國民護衛隊也用不著。


    被委以重任的人壓力山大,於是搞砸得很徹底。


    天知道是滕澤元這個後備軍是個假的還是那個看上去積灰已久的指南針有問題,總之他們離開蘭爾河後,隻有一小段路是正確的,然後為繞行某個危險物種兜了個圈,就再也沒能回到原定線路。


    林汐語跟衛星權限咬牙較勁好幾天,最後在眾人一臉茫然和絕望中不得不放棄,退而求其次,搞出現在的這個模式。


    這簡直是傳說中的古魔法,於柯好奇得要死,堅持不懈地蹲守在林汐語身邊,打算研究個所以然。


    她最後當然沒能研究出來點什麽,頂多是被密密麻麻的數字纏到做噩夢。


    顏槿是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她知道她不是這塊料,也知道於柯是想弄到在荒原中辨別方向的方法——這是能救命的——但她覺得她用不著。


    有林汐語在,她費這個勁幹嘛?


    顏槿站在離林汐語一米的地方,抬著搶負責警戒。光涵就站在林汐語旁邊,興致勃勃地操縱她手裏的那架遙控器,不像是在工作,倒像是出來玩模型的。


    遙控器能控製的範圍有限,這套流程每天都要搞個三四次,經過幾天的磨合,大家發現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姑娘還挺靠譜,所以不再擔心,分散在不同方向,把她們圍成一個圈,耐心等待結果。


    這真的是一支很不錯的隊伍。從離開蘭爾河到現在,他們損失了兩個人。溫沫某次清醒的時候,聽到這個結果,誇了一句“真是不錯……比我們原來強多了”,又睡過去。


    顏槿的目光不間斷地在可視範圍裏掃來掃去,視線的邊角裏出現溫沫和滕澤元的身影。溫沫腿上的傷勢在蘭爾河灣時,因為條件不錯並相對穩定,有好轉的趨勢。但這種好轉在他們棄船步行後,迅速中止。現在溫沫的腿上的那個洞越爛越大,全是膿水,人長時間高燒昏睡,那條腿肯定保不住。


    雷佳怡一直在截肢與否中糾結。她以前就是個學醫的學生,沒有畢業,從沒做過這麽大的手術,何況現在是個什麽樣的醫療環境,大家都清楚。截肢的最大可能是立刻死亡——但是不做手術也拖不了多久了,所有人都知道。


    滕澤元一路上照看著溫沫。他現在的處境很難受。眼睜睜看著朋友和戰友即將死去,他什麽都做不了。而且他的失誤和溫沫的‘拖累’,讓這兩個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後備軍的地位掉到穀底。但截至目前,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還沒人提出放棄他們,這是顏槿認為這個隊伍‘還不錯’的原因之一。


    一支不能共患難、互相包容的隊伍,沒人會放心把後背交給他們。


    顏槿亟欲把這支隊伍磨合完畢。溫沫的那句話絕對是誇獎,他向來就事論事。但顏槿從不認為他們真的會越來越好。這些天的輕度傷亡一方麵源於菲諾城所處的地帶。如今的溫帶草原沒有草長鶯飛,相對簡單的環境意味著生物的多樣化大大減少,相對良好的視野讓他們能夠準備充分。另一方麵則源於他們之前充分的物資。不過到現在,他們的能源塊已經消耗過半,食物勉強還夠,蘭爾河帶來的水卻是喝完了,開始到處找水源。


    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一路過來還不至於寸草不生,林汐語準備充裕,連車站拆下來的那個淨水係統都帶著。可是他們要去的地點更加荒蕪,會日漸艱難。


    顏槿倦怠地呼出口氣,看那口氣在前方攏成一團新的白霧。總會好的,她想,至少他們走回原定路線了不是嗎?按照現在的速度,再過個十來天,就能抵達目的地。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從顏槿的角度看過去,屏幕上的那些點即將成形,林汐語這次的工作快收尾了。按照林汐語的說法,這個模式的原理是光涵把廢棄的巡邏機、ai零件和導航係統雜糅在一起,搞出個新式的探測巡邏機。新巡邏機在空中盤旋,能利用脈衝回波定位測出距離,回饋數據,然後經由光腦計算,林汐語篩選錄入,形成圖形,和導航係統內置的那幅舊地圖進行對比,尋找符合的部分。


    這是幅十多年前的舊地圖,但十幾年的時間,對於一個星球來說不過白駒過隙,地形沒那麽容易改變。


    顏槿越來越不懂林汐語。她不明白一個在校的學生,為什麽會懂這麽多東西,簡直像是為某種準備未雨綢繆。


    但她沒有問,因為問了,林汐語也不會說。


    周圍很安靜,所有人的呼吸放得很輕,這是他們養成的習慣,免得錯過一些致命的危機。


    譬如腳步聲。


    林汐語的臉色變得凝重:“好像有什麽。”


    她轉頭低聲跟光涵說了幾句話,光涵點頭,繼續搖擺控製器。


    濃重的白色中,出現依稀的黑影。探測巡邏機應該在下降高度,因為白色在澹去,黑影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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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是瞎扯的-v-


    故事全靠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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