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肆話音落下, 成功看到曲應非徹徹底底變了臉色:“這件事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唔……”楚肆呷完一口茶水, 無聲無息將杯盞放回, 語調依舊不疾不徐,“當然是看出來的。”


    這個回答在曲應非聽來卻是相當不走心, 可謂十足敷衍。然而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是實話。


    三年前,元慶太子死的時候並不是在皇宮,而是在皇帝帶領百官和諸多勳貴子弟一同去狩獵的皇家園林裏。


    某天晚上, 睡不著出去散步的原身楚遇之,意外撞見了正在小樹林中處理一株奇花異草的曲應非。


    盡管心中百般好奇,但原身並沒有露麵。身懷赤子之心的他沒有將事情聯想到政治陰謀上, 隻以為是撞見了曲應非的個人隱私,也就不願出現以免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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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第二天,元慶太子便突發風寒纏綿病榻, 沒幾天便去世了。於是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陣忙亂之中, 關於曲應非的這件小事也就漸漸被原身淡忘了。


    楚肆到來後,梳理這具身體全部記憶時, 很快便從原身記憶中翻出了這件事,意識到一切並不簡單。


    穿越這些世界以來, 每個世界都有著或多或少的不同,大到宏觀宇宙, 小到每一個顆粒。像是藥草之類的東西,既有完全不同的,也有相似甚至相同的。


    而當天晚上曲應非所處理的那株花草,正是楚肆所認識的。那是一種帶有微量毒素的花, 長期放在身邊就會吸入毒素,直到某一天徹底爆發。發作症狀極像是風寒入體,卻比風寒凶險百倍。


    這讓楚肆心中有了猜測。


    果然,之後隻是隨口一句試探,曲應非便露出了破綻,因此被楚肆抓住了把柄。


    不過幕後之人也讓楚肆意外,沒想到在所有人眼中溫和懦弱、優柔寡斷的太子,會是害死嫡親兄長元慶太子的真凶。


    一時間,這位太子殿下也在楚肆心中重新刷新了人設。


    曲應非看向楚肆的目光裏帶著滿滿的警惕,眼神深處甚至閃爍起殺機。實在是因為對方知道的太多了……


    楚肆卻並不擔心。


    他微微一笑,直接轉移了話題。


    “小侯爺,你們想要解決四皇子嗎?”


    在曲應非驚疑不定的目光裏,容色依舊蒼白的青年緩緩露出一抹笑容,像是徐徐而臨的月色浸染夜幕。他語氣裏透出滿滿的蠱惑意味。


    “那麽,我們合作吧……”


    “我幫助你們對付四皇子,而你們則幫我找出陷害丞相府的幕後真凶。”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一向在朝堂上唯唯諾諾並不起眼的太子殿下,居然一連提出了好幾條不錯的建議,破天荒贏得了三公九卿的欣賞,甚至獲得了其中部分建議的實施權。


    有了權柄,稍微做點小動作,無論是安插自身的人手,還是給四皇子使絆子,都不是什麽難事。一時間,這位原本沉寂的太子殿下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身邊簇擁者更是越來越多。


    隻不過,之後發生的事卻讓所有人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就在太子殿下的暗示和默許中,一位新近投靠他的禦史在朝堂上參了四皇子一本,內容句句屬實,並無摻假之處。


    “……由此可見四皇子囂張跋扈、草菅人命之氣焰,還望陛下——”


    “砰!”


    這位禦史話還沒說完,一記拳頭就迎麵而來,正正砸在他麵門,直把他鼻梁都砸斷了。滿口血沫含著牙齒一起吐了出去。


    “四皇子!”


    大殿中頓時一片混亂,許多人大腦一時宕機,迷茫望著眼前這一幕。


    “砰!”


    卻見剛剛出手的四皇子還不停手,又是一腳將人踹翻在地,俯下身雙手抓住這位可憐的禦史的腦袋,對準地麵就是砰砰砰砰一陣亂砸。


    “……說我囂張跋扈,草菅人命?”四皇子那傲慢的聲音,伴隨著腦袋撞擊地麵的響聲和禦史的慘叫,在所有人耳邊響起,“行啊,我直接幫你製造證據。看你有沒有命來拿!”


    滾燙的鮮血染紅了大理石鋪就的地麵。


    在朝臣和宮廷侍衛的阻攔中,四皇子終於鬆開手,將已經變得死狗一樣的禦史踹開。如妖似魔的俊美麵容上還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諷意,肆無忌憚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緩緩掃過。


    “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囂張跋扈,草菅人命!”他勾起唇,笑得恣意,“至於剛才說的那些小打小鬧,就不要再拿出來惹人發笑了!”


    在場的朝臣看向他的目光都變了。


    ……瘋子!真是個瘋子!


    ……以前四皇子年齡小,不怎麽接觸前朝,盡管聽過對方諸多傳聞,他們也並不清楚對方的秉性。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啊!


    偏偏禦案之後的皇帝還一臉縱容,隻是象征性嗬斥一句:“胡鬧!四皇子少不更事,被人汙蔑之後一時激憤,行事過於衝動了些。回宮禁足半月,好好反省!”


    看了看那位生死不知的禦史,和地上的一灘血跡,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臉懵,他們表示:從沒見過睜眼說瞎話到這個份上的,也沒見過偏心眼這麽明顯的。


    ……emmmm這也叫少不更事、一時激憤?


    至於那位被皇帝親口斷定為“汙蔑”皇子的禦史,其結局也是可想而知。


    雍京某間別院中,敘述完整件事情前因後果的太子,臉上已是鐵青一片。


    “殿下,四皇子實在是太囂張了,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


    一群幕僚義憤填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出著主意,爭先恐後表現自己,有意無意將另外一個人孤立在一邊。


    被這些人聯手隔絕在外的青年隻是不慌不忙地品著茶,像個局外人一樣注視著這一幕,神色依舊雲淡風輕。


    眼角餘光關注著對方的太子見無法主動激對方開口,隻能在心中暗道一聲好定性,表麵上無奈一笑:“楚公子,你怎麽看?”


    楚肆還能怎麽看?當然是用眼睛看: )。


    之前說的合作不過是讓太子放心的借口,總不能一直捏著對方的把柄,直到人家不耐煩,動手除掉自己吧?


    他可不是真心想要幫助太子,不過是想要趁機攪亂京城的渾水,方便自己暗中進行謀劃而已。


    這些天,楚肆也發現了,這位太子殿下的人設倒也不能說完全是假的。


    平常他的確略顯溫和懦弱、優柔寡斷,戴著一副禮賢下士的假麵。但這人心胸狹隘,嫉妒心很重。一旦被激起了嫉妒之心,行事就會突然衝動起來,變得大膽激進。或許當年元慶太子之事就是源自於此。


    同時,這位太子殿下優柔寡斷的表象下,本性極為固執,做事之前猶豫不決,但一旦確定選擇就會死不回頭。


    隻要揪住這人身上的性格缺陷,找準對方的心理欲求,楚肆完全可以不動聲色讓對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此楚肆隻是無奈攤了攤手:“在下暫時也沒有什麽好的想法。畢竟四皇子聖謄在身,無論我們找出他多少錯誤,隻要陛下一心縱容,就無傷大雅。”


    他輕輕歎了口氣,長眉微蹙:“最難對付的就是這份聖謄啊。太子殿下不如暫且避讓一二。”


    太子的神情果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心中那份嫉恨之火熊熊燃燒著。


    ……當年元慶太子尚在時,父皇眼中隻能看到這位聰敏賢德的嫡長子,其他人都不能入眼。如今,就連那上不得台麵的女人所生的兒子,都比自己更受寵。這讓他怎麽能忍?


    楚肆又隨口說了幾句,聽起來都很有道理,反倒把太子殿下的那群幕僚都說動了,紛紛勸他暫時避讓。直撩撥得這位太子殿下心中怒火越來越盛。


    “諸位不必再說。孤這位四皇弟行事可是從不遮掩。”太子殿下伸手製止了眾人的勸告,臉上露出冷笑之色,“一條錯誤不行就兩條,兩條不行就一百條,孤就不信,父皇還能一直被他蒙蔽?”


    古代還有三人成虎,自己所查的可都是實情。這些人勸他隱忍退讓,可他偏要死磕到底。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這大雍都城被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爭鬥激起了大片水花。大戲接連登場。不斷有官員因此落馬,朝堂之上火·藥味濃重。就連普通百姓也感覺出了這份詭異的氣氛,不再那麽熱衷於私下八卦。


    趁著整個雍京一片混亂,借助太子的勢力和自己這段時間不斷發展的人手,這一明一暗兩條路線,楚肆也漸漸查出了丞相府覆滅的全部經過。


    “果然是她……”看見歆華公主的名字,楚肆毫不意外,他目光轉而看向名單中的其他人,“上至三公,下至九卿,滿朝之中,竟有不知多少人想要將丞相拉下馬……在其中默默摻了一腳。”


    就連看上去諸事不理、昏庸無道的皇帝也同樣推了一把。


    ——或許歆華公主計劃之初,皇帝就已經知道了一切,幫她收拾了手尾。


    要不然的話,憑楚肆對那位歆華公主的印象,實在很難解釋,以對方的智商所製定出的計劃,居然能算計到老謀深算的丞相楚不疑?


    低調的馬車在青石板路上緩緩駛過,微風掀起天青色車簾的一角,現出車中青年蒼白清雋的容顏。


    他微微垂頭注視著手中帛書,長長的睫毛輕顫,在眼底投下一道暗影。


    “果然……”將帛書上的所有信息記在腦海,他勾唇露出一抹微笑,“這個天下,還是重新洗牌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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