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城皇靈驗嗎？”</p>
“靈驗，昨個搬請城皇爺入廟的時候就顯靈了……”</p>
南城外五裏，一架騾車上，四五個老婦人、小娘子貼坐，談論昨日城皇顯靈。</p>
她們手中各挎竹籃，裝著香蠟紙錢等貢祭之物，有孝敬上神的，亦有祭奠親人的。</p>
順著路往前看，見道上百姓中眾多，一輛輛車馬往來交錯。</p>
山廟下聚著一眾販夫，有人售賣香火，有人賣茶水，另有不少人在兩邊搭棚，準備開營生。</p>
其時一架馬車停住，阿九撩開門簾先下車，李憐雲攙扶老夫人隨其後，</p>
車頭一騾車旁，劉彥背手仰望城皇廟，平兒、福伯車上取香火祭品。</p>
劉氏含笑來到兒身旁，伴望說：“這廟修的可真好，山也選的好，不高不矮，上下方便。東山穀在何地？離此可遠？”</p>
劉彥回眸道：“東山穀就在這座山後，順路走二裏便是。”</p>
阿九手指東邊：“老夫人你看，那邊升黃煙的地方就是穀口。”</p>
劉氏轉顧一眼，劉彥讓福伯留在山下，叫上平兒帶著香火貢品登山。</p>
此山不高，從山下到山頂不過十幾丈，坡度較為平緩，百姓上下成群結伴。</p>
山上廟宇比東湖君廟小一些，但也五髒俱全。</p>
入廟門即見城皇大殿，兩邊各有三間房，含香油房、功德房，客室，及廟祝生活所居偏房。</p>
原來城皇舊廟並無廟祝，新廟的廟祝都是西村儺人，乃城皇挑選。</p>
劉彥一家才進到廟裏，就有少年廟祝看見，一眼認出劉奉義。</p>
他快步迎上見禮：“小人譚嶸見過先生。”</p>
劉彥還施一禮，打量他問：“廟祝可是西村人？”</p>
譚嶸回話：“小人正是西村之人，我家老太爺承蒙先生應允，死後住進東山穀享福。”</p>
“原來是譚翁之孫。”</p>
劉彥心中明了，引薦家母與他：“今日我隨母親來進香，與上神添些香火。”</p>
說著，讓平兒隨他去香油房交貢祭之物，再添五兩香油錢。</p>
譚嶸欣喜在前領路，劉彥則與母親去正殿進香。</p>
殿內不少鄉人百姓，母子站在門前禮讓於人。</p>
“父親你看，那不是劉奉義？”</p>
殿中主持香火的廟祝指點門外，身旁廟祝定睛一看果真是，吩咐他前去接請，自取一炷香，引燃聚誠念上告城皇神像。</p>
門外劉彥和主持談聊數語，吸引不少百姓鄉人圍觀。</p>
他們竊竊私語：“可是劉郎？”、“莫非奉義？”、“是哩，那便是劉奉義……”</p>
劉氏笑顏耳聞眾論，劉彥回顧一眼，請著母親入殿進香，目望神像，正見城皇蒙朗神靈顯現。</p>
</p>
他拱手見一禮，袖中取出帖子，讓阿九燒敬城皇。</p>
劉氏跪在蒲團上，持香與上神告念。</p>
城皇聽告念方知‘眼下老夫人乃奉義之母’。</p>
左右判官、主簿目觀老夫人印堂，各有驚口。</p>
“意，奉義之母好大陰功！”</p>
“著實不小，我等失禮了。”</p>
“大人稍後再補禮數。”</p>
城皇蒙朗經主簿提點，神靈安定下來。</p>
彼時火盆飛起一片明光，化作‘書帖’落入他手中。</p>
打開見字字明亮，內容乃‘劉彥求問家母陽壽……’。</p>
蒙朗明悟奉義來意，轉頭吩咐主簿去查陰錄，又降神念傳話與廟祝。</p>
片刻劉家母子禮神完畢出殿堂，主持廟祝跟出道：“我家老爺請奉義偏房敘話。”</p>
劉氏耳聞明心，不想城皇爺這麽快靈驗，含笑說：“我兒且去，莫失禮敬，娘在山下等你。”</p>
劉彥尊母命，領著平兒隨廟祝進偏房。</p>
等香茶奉上，城皇蒙朗帶主簿現身見禮：“適才小神失禮，先生海涵。”</p>
劉彥起身還施一禮道：“上神在位，該當受禮。今日我來意寫在書帖上，不知可否行方便？一查家母陽壽？”</p>
城皇蒙朗轉顧隨行主簿，說：“小神已讓主簿查看陰錄，先生高堂……不久便要壽終正寢了。”</p>
平兒驚顧公子。</p>
劉彥遲言，禮問：“可否告知壽終之日？”</p>
城皇道：“乃明年一月初九。這還是有人加了一筆，若無此一筆，先生之母臘月初九，該當壽終。”</p>
平兒聞聽哭鼻子。</p>
劉彥追問：“何人行此善事？”</p>
城皇說：“小神不知，能與人增壽的地方除了泰山，隻有地府陰司。”</p>
“小神猜測大概是地府之人與令堂添壽一月。”</p>
“應該是顧念老夫人陰功和先生之功德。”</p>
劉彥短暫思量，請教道：“我母陰功從何而來？”</p>
城皇蒙朗接過陰錄，查看說：“乃上天歲星福神所添功德筆，許是將先生陰功加予令堂。”</p>
“其實老夫人該享七十大壽，隻因一些惡行而折壽，被消去二十載。”</p>
“敢問家母有何惡行？”</p>
劉彥不禁詢問。</p>
蒙朗看陰錄道：“令堂曾詈罵他人、編謊話誣陷、又有偷盜財物之行。”</p>
“這些罪行雖然不大，但誣陷使人蒙冤，盜竊使人受責，詈罵使人投河。”</p>
“眾罪加起才使令堂減壽二十年，縱有莫大陰功，亦不能抵消罪業。”</p>
平兒哭問：“就是說，須得我家老夫人性命相抵？抵了可還有罪？”</p>
蒙朗點頭說：“此乃陰間律法，善惡終報。折壽抵罪後，老夫人消罪去孽。”</p>
“我查陰錄，先生之母所犯罪行皆在三十年前，乃老夫人未出嫁時……”</p>
“之後便無惡行在冊，還有一些小善，足見令堂改過從善。”</p>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p>
“令堂陽壽不足，陰壽甚長，又有莫大陰功，可在泉下受用陰福。”</p>
“而先生亦非凡士，陰陽兩界隔不開母子之情。”</p>
聽他寬慰，劉彥一禮答謝，蒙朗不敢受用，還他一禮。</p>
之後人神少敘兩句，劉彥便告辭下山。</p>
路上平兒抹淚問公子‘如何與老夫人講’。</p>
劉彥瞭望山下母親，思慮道：“此事欺瞞不了，回到家我自與母親相告。”</p>
“城皇有句話說得對‘陰陽兩界也隔不開我母子之情’。”</p>
“初四春燕大姐離別時，曾與我暗言母親壽限不高，我當時未能明悟。”</p>
平兒聞言，眼眸閃動說：“莫非是春燕娘子請陰司做的人情？”</p>
劉彥阻住他猜想，闊步下山見母，不提陽壽之事，先安排車馬回家。</p>
……</p>
“靈驗，昨個搬請城皇爺入廟的時候就顯靈了……”</p>
南城外五裏，一架騾車上，四五個老婦人、小娘子貼坐，談論昨日城皇顯靈。</p>
她們手中各挎竹籃，裝著香蠟紙錢等貢祭之物，有孝敬上神的，亦有祭奠親人的。</p>
順著路往前看，見道上百姓中眾多，一輛輛車馬往來交錯。</p>
山廟下聚著一眾販夫，有人售賣香火，有人賣茶水，另有不少人在兩邊搭棚，準備開營生。</p>
其時一架馬車停住，阿九撩開門簾先下車，李憐雲攙扶老夫人隨其後，</p>
車頭一騾車旁，劉彥背手仰望城皇廟，平兒、福伯車上取香火祭品。</p>
劉氏含笑來到兒身旁，伴望說：“這廟修的可真好，山也選的好，不高不矮，上下方便。東山穀在何地？離此可遠？”</p>
劉彥回眸道：“東山穀就在這座山後，順路走二裏便是。”</p>
阿九手指東邊：“老夫人你看，那邊升黃煙的地方就是穀口。”</p>
劉氏轉顧一眼，劉彥讓福伯留在山下，叫上平兒帶著香火貢品登山。</p>
此山不高，從山下到山頂不過十幾丈，坡度較為平緩，百姓上下成群結伴。</p>
山上廟宇比東湖君廟小一些，但也五髒俱全。</p>
入廟門即見城皇大殿，兩邊各有三間房，含香油房、功德房，客室，及廟祝生活所居偏房。</p>
原來城皇舊廟並無廟祝，新廟的廟祝都是西村儺人，乃城皇挑選。</p>
劉彥一家才進到廟裏，就有少年廟祝看見，一眼認出劉奉義。</p>
他快步迎上見禮：“小人譚嶸見過先生。”</p>
劉彥還施一禮，打量他問：“廟祝可是西村人？”</p>
譚嶸回話：“小人正是西村之人，我家老太爺承蒙先生應允，死後住進東山穀享福。”</p>
“原來是譚翁之孫。”</p>
劉彥心中明了，引薦家母與他：“今日我隨母親來進香，與上神添些香火。”</p>
說著，讓平兒隨他去香油房交貢祭之物，再添五兩香油錢。</p>
譚嶸欣喜在前領路，劉彥則與母親去正殿進香。</p>
殿內不少鄉人百姓，母子站在門前禮讓於人。</p>
“父親你看，那不是劉奉義？”</p>
殿中主持香火的廟祝指點門外，身旁廟祝定睛一看果真是，吩咐他前去接請，自取一炷香，引燃聚誠念上告城皇神像。</p>
門外劉彥和主持談聊數語，吸引不少百姓鄉人圍觀。</p>
他們竊竊私語：“可是劉郎？”、“莫非奉義？”、“是哩，那便是劉奉義……”</p>
劉氏笑顏耳聞眾論，劉彥回顧一眼，請著母親入殿進香，目望神像，正見城皇蒙朗神靈顯現。</p>
</p>
他拱手見一禮，袖中取出帖子，讓阿九燒敬城皇。</p>
劉氏跪在蒲團上，持香與上神告念。</p>
城皇聽告念方知‘眼下老夫人乃奉義之母’。</p>
左右判官、主簿目觀老夫人印堂，各有驚口。</p>
“意，奉義之母好大陰功！”</p>
“著實不小，我等失禮了。”</p>
“大人稍後再補禮數。”</p>
城皇蒙朗經主簿提點，神靈安定下來。</p>
彼時火盆飛起一片明光，化作‘書帖’落入他手中。</p>
打開見字字明亮，內容乃‘劉彥求問家母陽壽……’。</p>
蒙朗明悟奉義來意，轉頭吩咐主簿去查陰錄，又降神念傳話與廟祝。</p>
片刻劉家母子禮神完畢出殿堂，主持廟祝跟出道：“我家老爺請奉義偏房敘話。”</p>
劉氏耳聞明心，不想城皇爺這麽快靈驗，含笑說：“我兒且去，莫失禮敬，娘在山下等你。”</p>
劉彥尊母命，領著平兒隨廟祝進偏房。</p>
等香茶奉上，城皇蒙朗帶主簿現身見禮：“適才小神失禮，先生海涵。”</p>
劉彥起身還施一禮道：“上神在位，該當受禮。今日我來意寫在書帖上，不知可否行方便？一查家母陽壽？”</p>
城皇蒙朗轉顧隨行主簿，說：“小神已讓主簿查看陰錄，先生高堂……不久便要壽終正寢了。”</p>
平兒驚顧公子。</p>
劉彥遲言，禮問：“可否告知壽終之日？”</p>
城皇道：“乃明年一月初九。這還是有人加了一筆，若無此一筆，先生之母臘月初九，該當壽終。”</p>
平兒聞聽哭鼻子。</p>
劉彥追問：“何人行此善事？”</p>
城皇說：“小神不知，能與人增壽的地方除了泰山，隻有地府陰司。”</p>
“小神猜測大概是地府之人與令堂添壽一月。”</p>
“應該是顧念老夫人陰功和先生之功德。”</p>
劉彥短暫思量，請教道：“我母陰功從何而來？”</p>
城皇蒙朗接過陰錄，查看說：“乃上天歲星福神所添功德筆，許是將先生陰功加予令堂。”</p>
“其實老夫人該享七十大壽，隻因一些惡行而折壽，被消去二十載。”</p>
“敢問家母有何惡行？”</p>
劉彥不禁詢問。</p>
蒙朗看陰錄道：“令堂曾詈罵他人、編謊話誣陷、又有偷盜財物之行。”</p>
“這些罪行雖然不大，但誣陷使人蒙冤，盜竊使人受責，詈罵使人投河。”</p>
“眾罪加起才使令堂減壽二十年，縱有莫大陰功，亦不能抵消罪業。”</p>
平兒哭問：“就是說，須得我家老夫人性命相抵？抵了可還有罪？”</p>
蒙朗點頭說：“此乃陰間律法，善惡終報。折壽抵罪後，老夫人消罪去孽。”</p>
“我查陰錄，先生之母所犯罪行皆在三十年前，乃老夫人未出嫁時……”</p>
“之後便無惡行在冊，還有一些小善，足見令堂改過從善。”</p>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p>
“令堂陽壽不足，陰壽甚長，又有莫大陰功，可在泉下受用陰福。”</p>
“而先生亦非凡士，陰陽兩界隔不開母子之情。”</p>
聽他寬慰，劉彥一禮答謝，蒙朗不敢受用，還他一禮。</p>
之後人神少敘兩句，劉彥便告辭下山。</p>
路上平兒抹淚問公子‘如何與老夫人講’。</p>
劉彥瞭望山下母親，思慮道：“此事欺瞞不了，回到家我自與母親相告。”</p>
“城皇有句話說得對‘陰陽兩界也隔不開我母子之情’。”</p>
“初四春燕大姐離別時，曾與我暗言母親壽限不高，我當時未能明悟。”</p>
平兒聞言，眼眸閃動說：“莫非是春燕娘子請陰司做的人情？”</p>
劉彥阻住他猜想，闊步下山見母，不提陽壽之事，先安排車馬回家。</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