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義家的香火好生受用。”</p>
“劉府歲錢乃禮神香火，鬼食一文，三日得飽，你我食百文，其不受用？”</p>
“你我隻顧飽食香火，卻不知外麵是正月初幾？”</p>
“管他初幾，無親無故，又不走親戚，算計正月作甚？”</p>
“妮子好差記性，忘了歲夕是如何說的？”</p>
……</p>
立春，絲雨綿綿。</p>
臨安東山北澗溪水涓流，度過寒冬的青草重新萌發，山中悄然換了新妝。</p>
澗溪南邊有一處前人開鑿的小石穴，不知作何用途，如今被一青一白兩條大蛇占據。</p>
青蛇身小，六尺短，白蛇身大，一丈長。</p>
二蛇盤身對目，額頭上冒出靈煙蛇魂，化作白衣、青衣二娘子。</p>
細看白蛇頭上白衣娘子，水腰玉麵，楚楚動人，青蛇頭上青衣娘子，亭亭玉立，明豔端莊。</p>
正是除夕當夜，在鬼穀討歲錢的岑小山、柳芊娘。</p>
小山即白蛇，芊娘是青蛇。</p>
白蛇身大但年雖小，青蛇身小卻道行深。</p>
當夜二女得賜歲錢，回來石穴盡情享用，飽食後貪睡三日，今早才被山雞叫醒。</p>
聽姐姐問‘歲夕如何說的’，白蛇小山一番思量，想起來了，說：“是哩！我同姐姐商議，挑個時日拜府自薦，險把大事忘卻！”</p>
說著，她伸頭與青蛇纏頸：“不如今日便去如何？”</p>
“若去，須有覲見之禮，正月哪有空手上門的？”</p>
“可我倆一窮青白，無有銀子買禮物，如何是好？”</p>
青蛇芊娘顧首看她：“你我今算山野之人，山野人家自有山野之禮，抓幾隻稚雞便可做禮。”</p>
</p>
“雞我來抓，你去外麵打聽打聽，今日是正月初幾。”</p>
“初三以內不可去，過了初三就能拜府。”</p>
白蛇小山點點頭，把身一縮盤成一團，額上小娘子帶著精氣脫離蛇身，出石穴身兒長大五尺，眼眸喜雨望天。</p>
“姐姐，這雨綿人，好像開春了。”</p>
“江南春日長，冬日短，開春不稀奇。”</p>
說話，青蛇芊娘魂精離體，走到妹妹身旁望雨天。</p>
……</p>
正如小山所言，今日是新年立春。</p>
自正月初一開始，乾坤陽升，暖的極快。</p>
短短三日冬寒消退，已不用再穿棉衣。</p>
今日雨伴春來，臨安百姓都喜雨，感受到除夕夜祭鬼、拜神、祈福後帶來的蔭庇。</p>
南城劉府，丫鬟前院忙事，後院親家敘話。</p>
今一早李通判便攜帶家人和禮物來到劉府。</p>
若照禮數，今天本該是女婿帶娘子拜他，但通判有事相商，甘願顛倒過來拜親家。</p>
他要商量之事，乃是‘納妾’。</p>
李通判喪妻兩年，一直沒有續弦，女兒在家守身盡孝，他也不好提‘娶妻納妾之事’。</p>
現在憐雲高嫁劉府，他了去一樁心事，便開始惦念著‘納妾’。</p>
可又憂女兒埋怨，女婿笑話，故而詢問一二。</p>
此時書房內，翁婿二人、加上憐雲正在敘談。</p>
劉彥請通判用茶，轉看身前娘子說：“嶽母已不在世，嶽翁納妾續弦，乃人之常理。”</p>
“家中子女豈能幹預？”</p>
“不知嶽翁看中之女，在府內還是府外？”</p>
這句話是他替憐雲問的。</p>
此言出，李憐雲把眼盯向父親。</p>
通判麵做微紅，手扶茶碗道：“此女在府外，乃是南街吳家豆腐坊二娘子玉蓮。”</p>
劉彥想起曾見過，的確妍姿不俗，笑問：“他家是何意？”</p>
李通判聽出女婿幫自己，趕忙接話道：“吳家人都同意，玉蓮也願過我府。”</p>
李憐雲說：“爹爹需守好謹慎，可不要被色相遮蔽心眼。”</p>
“女兒並不反對，就怕父親所那妾室，將來做出失德不齒之事，損傷自家顏麵。”</p>
李通判點點頭，附和其言：“我女說的甚是，為父自當謹慎。”</p>
“玉蓮此女喜愛儒學，心地甚好，我思量後才定下，她若有半點不願，為父也不能強納。”</p>
見父親說話如此小心，憐雲端茶敬父：“如此爹爹就早些納入府門，擇日女兒去見見。”</p>
通判心歡喜，說聲‘好’，滿飲一大口茶。</p>
劉彥適時岔開話題，與嶽翁談問‘蘇司理家中之事’。</p>
李通判道：“蘇老夫人身已下葬，麗娘屍身也得厚葬，昨日司理拜我府，重謝一番。亦欲來臨安恩謝世才。”</p>
憐雲聽兩句便出書房，與老夫人說起‘父親此來另外之意……’</p>
劉氏方才恍然，笑‘李通判懼女’。</p>
一盞茶後，翁婿同出書房。</p>
通判進到正房與姻親作別，劉彥、憐雲代母相送，出府門巧見華明淵、賀之洲攜禮而來。</p>
三人寒暄兩句，入府敘話。</p>
憐雲則送父親出巷、乘馬車。</p>
通判車過白石橋時，見兩個村女同橋避讓。</p>
她們人手挎著草籃，裏麵各有兩隻稚雞。</p>
看二女麵貌，正是白蛇小山、青蛇芊娘，隻是變換了裝扮，避俗人眼目。</p>
她們過橋尋人打聽，一路走入槐花巷，望見巷尾劉府主宅。</p>
芊娘讚譽道：“好個福澤深厚的門第！”</p>
小山伴望卻看不出什麽，問姐姐：“怎見得深厚？”</p>
芊娘前行道：“你看那門楣上桃符，可有金光隱藏？”</p>
“此乃劉家功德顯現，一塊小小桃符都有這大功德，何況是他家祖宗牌位？”</p>
“窺一斑而知全豹，這等福澤還不夠深厚？”</p>
小山細看門上，確見桃符有功德氣，領略到劉府門第之高。</p>
接近府門時，忽見兩隻雄雞畫目發靈光，似要展翅飛出門畫啄她們。</p>
芊娘把手扶住妹妹，饒有興趣的觀看門上畫雞，讚說：“此畫有真學降墨，點睛之筆在雞目……”</p>
“奉義果是真儒！”</p>
小山聞聽壯膽觀畫雞，琢磨其中的玄妙：“真儒點墨能使畫中雞子生靈？”</p>
二女說話議論時，左宅門房打開，平兒福伯出來。</p>
芊娘忙領妹妹禮問‘這可是奉義府’。</p>
得知這老少就是劉府家人，她顯笑請平兒通稟，報上自己和妹妹姓名。</p>
等不多時，阿九出府門，分顧認出二女。</p>
請她們入左宅敘話，談問她們登門來意。</p>
芊娘持禮相告。</p>
說明‘想拜入老夫人陰邸’之意後，又說：“小奴和妹妹乃真心投靠，望乞憐憫。”</p>
“若得貴府抬舉，必當忠貞不二。”</p>
阿九小做思慮，詢問她們：“是什麽異類得道？原身可還在？”</p>
芊娘回話：“我倆同為蛇類，小奴身是青蛇，妹妹身是白蛇。我倆蛇身都在東山石穴安居。”</p>
阿九並不驚奇，追問：“你們可害過人？”</p>
芊娘沉吟，看眼妹妹道：“確害過一人，但那人是仇人！”</p>
“小奴原本有主，主人是個弄蛇賣藝之人，他養我開靈智，後來我遇仙緣，辭別主人在山中修行二十年。”</p>
“出山後又遇妹妹，我倆一起尋主人報恩……”</p>
“但聞主人被鄉紳逼死，我倆為報仇纏殺那廝。”</p>
“為了躲避官司，我和妹妹便來到貴鄉。”</p>
……</p>
“劉府歲錢乃禮神香火，鬼食一文，三日得飽，你我食百文，其不受用？”</p>
“你我隻顧飽食香火，卻不知外麵是正月初幾？”</p>
“管他初幾，無親無故，又不走親戚，算計正月作甚？”</p>
“妮子好差記性，忘了歲夕是如何說的？”</p>
……</p>
立春，絲雨綿綿。</p>
臨安東山北澗溪水涓流，度過寒冬的青草重新萌發，山中悄然換了新妝。</p>
澗溪南邊有一處前人開鑿的小石穴，不知作何用途，如今被一青一白兩條大蛇占據。</p>
青蛇身小，六尺短，白蛇身大，一丈長。</p>
二蛇盤身對目，額頭上冒出靈煙蛇魂，化作白衣、青衣二娘子。</p>
細看白蛇頭上白衣娘子，水腰玉麵，楚楚動人，青蛇頭上青衣娘子，亭亭玉立，明豔端莊。</p>
正是除夕當夜，在鬼穀討歲錢的岑小山、柳芊娘。</p>
小山即白蛇，芊娘是青蛇。</p>
白蛇身大但年雖小，青蛇身小卻道行深。</p>
當夜二女得賜歲錢，回來石穴盡情享用，飽食後貪睡三日，今早才被山雞叫醒。</p>
聽姐姐問‘歲夕如何說的’，白蛇小山一番思量，想起來了，說：“是哩！我同姐姐商議，挑個時日拜府自薦，險把大事忘卻！”</p>
說著，她伸頭與青蛇纏頸：“不如今日便去如何？”</p>
“若去，須有覲見之禮，正月哪有空手上門的？”</p>
“可我倆一窮青白，無有銀子買禮物，如何是好？”</p>
青蛇芊娘顧首看她：“你我今算山野之人，山野人家自有山野之禮，抓幾隻稚雞便可做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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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我來抓，你去外麵打聽打聽，今日是正月初幾。”</p>
“初三以內不可去，過了初三就能拜府。”</p>
白蛇小山點點頭，把身一縮盤成一團，額上小娘子帶著精氣脫離蛇身，出石穴身兒長大五尺，眼眸喜雨望天。</p>
“姐姐，這雨綿人，好像開春了。”</p>
“江南春日長，冬日短，開春不稀奇。”</p>
說話，青蛇芊娘魂精離體，走到妹妹身旁望雨天。</p>
……</p>
正如小山所言，今日是新年立春。</p>
自正月初一開始，乾坤陽升，暖的極快。</p>
短短三日冬寒消退，已不用再穿棉衣。</p>
今日雨伴春來，臨安百姓都喜雨，感受到除夕夜祭鬼、拜神、祈福後帶來的蔭庇。</p>
南城劉府，丫鬟前院忙事，後院親家敘話。</p>
今一早李通判便攜帶家人和禮物來到劉府。</p>
若照禮數，今天本該是女婿帶娘子拜他，但通判有事相商，甘願顛倒過來拜親家。</p>
他要商量之事，乃是‘納妾’。</p>
李通判喪妻兩年，一直沒有續弦，女兒在家守身盡孝，他也不好提‘娶妻納妾之事’。</p>
現在憐雲高嫁劉府，他了去一樁心事，便開始惦念著‘納妾’。</p>
可又憂女兒埋怨，女婿笑話，故而詢問一二。</p>
此時書房內，翁婿二人、加上憐雲正在敘談。</p>
劉彥請通判用茶，轉看身前娘子說：“嶽母已不在世，嶽翁納妾續弦，乃人之常理。”</p>
“家中子女豈能幹預？”</p>
“不知嶽翁看中之女，在府內還是府外？”</p>
這句話是他替憐雲問的。</p>
此言出，李憐雲把眼盯向父親。</p>
通判麵做微紅，手扶茶碗道：“此女在府外，乃是南街吳家豆腐坊二娘子玉蓮。”</p>
劉彥想起曾見過，的確妍姿不俗，笑問：“他家是何意？”</p>
李通判聽出女婿幫自己，趕忙接話道：“吳家人都同意，玉蓮也願過我府。”</p>
李憐雲說：“爹爹需守好謹慎，可不要被色相遮蔽心眼。”</p>
“女兒並不反對，就怕父親所那妾室，將來做出失德不齒之事，損傷自家顏麵。”</p>
李通判點點頭，附和其言：“我女說的甚是，為父自當謹慎。”</p>
“玉蓮此女喜愛儒學，心地甚好，我思量後才定下，她若有半點不願，為父也不能強納。”</p>
見父親說話如此小心，憐雲端茶敬父：“如此爹爹就早些納入府門，擇日女兒去見見。”</p>
通判心歡喜，說聲‘好’，滿飲一大口茶。</p>
劉彥適時岔開話題，與嶽翁談問‘蘇司理家中之事’。</p>
李通判道：“蘇老夫人身已下葬，麗娘屍身也得厚葬，昨日司理拜我府，重謝一番。亦欲來臨安恩謝世才。”</p>
憐雲聽兩句便出書房，與老夫人說起‘父親此來另外之意……’</p>
劉氏方才恍然，笑‘李通判懼女’。</p>
一盞茶後，翁婿同出書房。</p>
通判進到正房與姻親作別，劉彥、憐雲代母相送，出府門巧見華明淵、賀之洲攜禮而來。</p>
三人寒暄兩句，入府敘話。</p>
憐雲則送父親出巷、乘馬車。</p>
通判車過白石橋時，見兩個村女同橋避讓。</p>
她們人手挎著草籃，裏麵各有兩隻稚雞。</p>
看二女麵貌，正是白蛇小山、青蛇芊娘，隻是變換了裝扮，避俗人眼目。</p>
她們過橋尋人打聽，一路走入槐花巷，望見巷尾劉府主宅。</p>
芊娘讚譽道：“好個福澤深厚的門第！”</p>
小山伴望卻看不出什麽，問姐姐：“怎見得深厚？”</p>
芊娘前行道：“你看那門楣上桃符，可有金光隱藏？”</p>
“此乃劉家功德顯現，一塊小小桃符都有這大功德，何況是他家祖宗牌位？”</p>
“窺一斑而知全豹，這等福澤還不夠深厚？”</p>
小山細看門上，確見桃符有功德氣，領略到劉府門第之高。</p>
接近府門時，忽見兩隻雄雞畫目發靈光，似要展翅飛出門畫啄她們。</p>
芊娘把手扶住妹妹，饒有興趣的觀看門上畫雞，讚說：“此畫有真學降墨，點睛之筆在雞目……”</p>
“奉義果是真儒！”</p>
小山聞聽壯膽觀畫雞，琢磨其中的玄妙：“真儒點墨能使畫中雞子生靈？”</p>
二女說話議論時，左宅門房打開，平兒福伯出來。</p>
芊娘忙領妹妹禮問‘這可是奉義府’。</p>
得知這老少就是劉府家人，她顯笑請平兒通稟，報上自己和妹妹姓名。</p>
等不多時，阿九出府門，分顧認出二女。</p>
請她們入左宅敘話，談問她們登門來意。</p>
芊娘持禮相告。</p>
說明‘想拜入老夫人陰邸’之意後，又說：“小奴和妹妹乃真心投靠，望乞憐憫。”</p>
“若得貴府抬舉，必當忠貞不二。”</p>
阿九小做思慮，詢問她們：“是什麽異類得道？原身可還在？”</p>
芊娘回話：“我倆同為蛇類，小奴身是青蛇，妹妹身是白蛇。我倆蛇身都在東山石穴安居。”</p>
阿九並不驚奇，追問：“你們可害過人？”</p>
芊娘沉吟，看眼妹妹道：“確害過一人，但那人是仇人！”</p>
“小奴原本有主，主人是個弄蛇賣藝之人，他養我開靈智，後來我遇仙緣，辭別主人在山中修行二十年。”</p>
“出山後又遇妹妹，我倆一起尋主人報恩……”</p>
“但聞主人被鄉紳逼死，我倆為報仇纏殺那廝。”</p>
“為了躲避官司，我和妹妹便來到貴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