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茶樓,實則暗下是吳家的私產,吳家在京中許多勢力與暗樁之間的消息交接,多是在此處進行的。


    當然,此事隱秘不為人知,明麵上不過就隻是一座地處偏僻生意冷清的茶樓而已。


    上一世,她也是嫁進吳家之後,才從吳恙口中偶然得知吳家在京中城南巷有這麽一處茶樓在,隻是當時她並不知這茶樓叫什麽名字。


    今日對方約她在此處相見,想必也是有意避人耳目,一則說話方便,二則也不願再惹出什麽流言來。


    許明意帶著阿珠步入了茶樓內。


    “同一位公子說好了在此處相見。”


    女孩子語氣平靜坦然地向迎上前的夥計言明道。


    “是是,那位公子已經早一步到了,小的這就帶您上去。”夥計忙將人引去了二樓。


    二樓處靠窗的一張茶桌前,玄青色衣袍的少年一手握著玲瓏茶碗隨意地坐在那裏。墨發半束,輪廓分明的側顏浸在晨光中,微眯著眼睛,顯得和煦而閑適。


    聽到腳步聲,少年轉過了頭去看,待許明意來到他麵前,便抬手示意她坐。


    “讓吳公子久等了。”許明意隨口客氣地道。


    吳恙卻不敢大意對待麵前的女孩子,語氣裏夾帶著一絲疏冷:“也是剛到。”


    此時有一名夥計腳步輕快地上了二樓,手中提一隻茶壺,笑著上前來。


    “公子,茶水冷了,小的給您換壺熱的。”


    吳恙太陽穴跳了跳。


    換茶就換茶,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非得叫人知道他在此處坐了許久以至於連茶水都已冷掉?


    他出門早,是因有事要同茶樓中的暗探交待!


    少年盡量鎮定地看向對麵,隻見女孩子捧起溫熱的茶碗吃了一口,如小扇般細密微翹的眼睫垂下,神態平靜至極。


    他不禁微鬆了口氣。


    看來許姑娘並不曾認真細想察覺什麽,真是萬幸。


    腳步聲再次傳來。


    又一名夥計捧著托盤上樓,將兩碗熱粥幾碟小菜並酥點擺放在吳恙麵前。


    “……”吳恙近乎是拿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那夥計。


    他有說過要這些嗎?


    夥計一臉憨厚地笑了笑。


    掌櫃的說世孫來得太早想必還未用早食,特意讓廚房準備的。


    貼心主子是他們分內之事,世孫倒也不必感到驚訝。


    “您慢用。”


    夥計抱著托盤“噔噔噔”下了樓。


    吳恙緊緊攥著茶碗。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先前的話顯得那麽地欲蓋彌彰……


    然而事到如今也隻能穩住。


    “出門早,先是去了別處辦事,便還未來得及用早食。”他看似隨口解釋了一句,遂又看似平靜地拿起筷子去夾東西。


    然而筷子剛要觸碰到那碟酥點,卻有一隻手將那碟東西快一步移開。


    許明意將點心移到了自己麵前。


    吳世孫那停不下來的腦子裏不知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竟是都不曾留意到這碟是花生芝麻酥?


    他是不能吃花生的。


    他初來京城,雪聲茶樓裏的人到底不比仆從丫頭來的細心,想來是不知他們家世孫吃了花生會四肢起紅疹甚至呼吸不暢。


    “……”看清了那碟點心的吳恙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許明意在心底望天。


    這是又得疑心她細致地打聽了他的喜惡習慣吧?


    她好難,真的。


    “吳世孫也喜歡吃這個?”


    女孩子像是後知後覺才看到他伸出的筷子,自己夾了一塊兒之後,便又將碟子推了回去。


    吳恙提著的心落了回去。


    原來是虛驚一場。


    “不了,花生太香了,我向來不喜。”


    少年麵無表情地夾了口清炒小菜送入口中。


    作為食物太香也有錯?


    這個借口聽起來還真是不同尋常啊。


    並不餓的許明意勉強吃了兩塊兒點心,喝了半盞茶,便見吳恙放下了筷子,漱口後拿了一旁幹淨的濕布巾擦拭嘴角。


    他本就不是吃起飯來多麽慢條斯理的人,更何況麵前還有人等著他談正事。


    吳恙將雙手擦幹淨後放下布巾,直言道:“宮中一開始確也在深查此事,可宮中流言四起,許多人猜測加害太子之人是榮貴妃,這話傳到榮貴妃耳中,使她動了胎氣,如今都在臥床養著。”


    許明意微微擰眉。


    “這胎氣不動還好,這般一動,倒更像是心虛受驚了。”


    吳恙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也正因動了胎氣,宮中才未有再深查下去,隻將罪名定在了那名內監身上。”


    至於內監陷害敬王世子又作何解釋——不過是一句內監對太子積怨已久,衝動之下將太子推下水後,恰見敬王世子與宮女在園中幽會,湊巧撿到了敬王世子的玉佩,事後慌張之下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故將玉佩丟在了池邊,便能了結的。


    一件事情再大,當無人想去追究時,粉飾掩蓋的借口自然也就多得是了。


    許明意抿唇不語。


    到底是因為榮貴妃動了胎氣,宮中與朝臣皆顧忌其腹中龍嗣才未有深查,還是說動了胎氣的榮貴妃恰成了有些人拿來遮掩真相的幌子?


    她總覺得不會是榮貴妃下的手。


    可偏偏對方嚇得動了胎氣,宮中又因她動了胎氣而草草了結此事,這般前後一折騰,即便不是在旁人眼中隻怕也有八分像了。


    “此事是由內刑司在查,前後都是內監大總管李吉在查辦,便是姑母也無法插手,是以並未能探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吳恙話罷又補了一句:“來日若有什麽新的發現,我若得知,便會告知於你。”


    其它事不論,但此事是她提起的,理應有始有終。


    “那便多謝吳公子了。”


    許明意道謝罷,低聲問道:“可知太子殿下恢複的如何了?”


    或許是覺得太子身上說不定還能找到其它線索,又或是她本身也算得上半個醫者,經了自己的手救回來的孩子,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同。


    吳恙搖頭,也不瞞她:“情況不妙,據說昨日起開始高熱不退,太醫們亦是束手無策。”


    許明意心底微緊。


    那樣孱弱的身子,若持續不能退熱,再加上先前溺水昏死,即便是能僥幸保命,多半也會影響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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