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可是貴府長輩讓許姑娘傳達給本宮的?”


    許明意搖了搖頭。


    “這隻是晚輩一個人的猜測而已,今日有此言,亦隻是出於同郡主交好多年的立場。”


    事態尚不明朗之前,她不欲讓長公主誤將鎮國公府扯入這場皇室糾葛之中。


    長公主聞言看著神情不似作假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露出了些許漫不經心的笑意。


    “本宮向來不理府外之事,至多是叫禦史台的那幫人覺得不順眼些罷了。其餘的,似乎也沒有可能會得罪什麽值得一提的人物,更不必說是叫對方如此大費周章、卻偏又不曾留下什麽有用的線索來汙蔑本宮了。”


    “不曾留下線索,無非是覺得即便賈雋之當真是長公主所殺,也無法真正定得了您的罪。所以,此事隻是個幌子罷了。”


    許明意看著長公主,問道:“不知殿下可知,近日外麵皆在傳您因此事急怒攻心之下已經病倒了?甚至還傳言,宮中派來的太醫寸步不離地守著您。”


    病得這般嚴重,病故便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且不會叫人覺得有任何異常。


    聽出她話中之意,敬容長公主袖中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這個小姑娘當真大膽……


    可皇兄怎麽可能——


    皇兄再如何謀劃什麽,又怎麽可能會要她的命?!


    這些年來,雖說也稱得上膽戰心驚,她處處謹慎提防,但不過是怕那個秘密暴露而已……即便皇兄有所懷疑,可她並未做出背叛皇兄的事情,怎會至於讓她的親兄長對她起了殺心?!


    敬容長公主下意識地不肯相信,亦不敢相信這個猜測。


    見她眼神變幻著,許明意一時未再急著多說,留給了對方足夠的思考餘地。


    此事她仔細思量過了許多次,次次皆清楚地意識到,若想阻止接下來的事情,絕不是單憑她一人之力能夠做到的。


    她所知道的有用的內情太少了,也根本無法越過長公主將手伸到長公主府中來做任何動作。


    而倘若不將狗皇帝的動機弄明白,即便這一次僥幸阻止了,定還有第二次,且不知下一次動手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出現——


    而眼下看來,這份動機,恐怕長公主並非全無察覺。


    先前那名叫藍竹的麵首,當真是查不出任何異樣,還是說,是長公主不肯去查?不想打破某種自認還算安穩的局麵?


    她知道,在事情未到那一步之前,要讓一個人突然接受那個在朝臣麵前護短了自己十幾年的兄長要殺掉自己這一事實,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別說是長公主,即便是她這個已見識過那位陛下真麵目的外人,在初觸及到這個真相時,都因過於震驚而很難忍得住不在心裏罵上一句“這還是人嗎”。


    歸根結底,但這件事情若想做成,必須要有長公主的配合。


    退一萬步講,即便不肯配合,至少也要讓長公主有足夠的警覺來麵對接下來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殿下近日所服之藥,不知可是宮中來的太醫開的方子?”許明意繼而問道。


    敬容長公主看向她,不答反問:“有何問題嗎?”


    “有問題。”許明意答得直截了當。


    “難不成藥中有毒?”敬容長公主的眼神裏看不出情緒,但顯然已經沒有了起初那份閑適輕鬆。


    “現在確實沒有。”許明意道:“但其中一味有助眠效用的藥所用分量極重,此藥製成香丸熏之便可使人安眠,連日服用之下,會叫人變得嗜睡,白日裏精神不濟,夜中更是會睡得極沉。依殿下所服分量,夜裏說是昏迷的狀態恐怕也不為過——”


    上一世因她的“嗜睡症”,鎮國公府也沒少四處求醫打聽,這味曇枝草,最先是她從一位郎中口中聽來的。


    相較於西域的長眠草,此藥對人身體的損害小之又小,但因珍稀少見而並不常用。


    可這位太醫既開了這味藥,便不可能不知道此藥的分量該如何把握。


    “許姑娘看了本宮的藥方?”敬容長公主眉心微動。


    若如此大膽,於鎮國公府,可不是好事。


    “晚輩怎可能看得到殿下的藥方。”


    許明意神色如常地解釋道:“不過是方才晚輩帶來的丫鬟不慎撞到了替殿下熬藥的婢女,藥罐碎裂之下,我那丫鬟從藥渣中察覺到了不對,因憂心殿下身體,才將此事告知了晚輩而已。”


    敬容長公主無聲笑了笑。


    “那還真是湊巧啊。”


    現下想來,湊巧的事情似乎不止這一樁。


    “左右不過是叫人睡得熟了些而已。”她有些渾不在意地說道:“許是太醫有意替本宮調理睡眠,故才將藥下的重了些。”


    “或是如此。”許明意並不反駁,隻是道:“可人在昏迷的情況下,對周遭發生的事情皆會一無所知,如此之下,難免就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


    但她隱約感覺到了,長公主似乎並不想和她好好說話。


    果然,接下來敬容長公主的態度更加明確。


    “許姑娘多慮了,本宮這長公主府,可不是紙糊的,誰想進來便進得來。”


    許明意微微垂下眼睛。


    這話就不必接了。


    府中有沒有別有居心之人,這位長公主殿下顯然比誰都要清楚。


    “倒是許姑娘,不,應當是鎮國公府才對——”


    敬容長公主輕聲說道:“鎮國公府可比我這區區長公主府要招眼得多,論起提防小人,貴府才更該多上些心。”


    許明意心緒微動。


    這是在提醒他們鎮國公府嗎?


    選擇在此時提起,難道說,長公主所麵臨的難題,與他們鎮國公府有相似之處?


    他們鎮國公府是在某方麵成了皇帝心中的威脅,可長公主拿什麽威脅皇帝——總不能是拿這一府可以貌美殺人的麵首吧?


    “殿下可知對症下藥一說?”


    壓下心中起伏,當務之急,許明意還是相對直白地多說了一句:“若有相應症結出現,便不可諱疾忌醫,更不能心存僥幸,認為這病並不打緊。”


    敬容長公主含笑道:“本宮身體如何,本宮自是清楚的。許姑娘的好意提醒,本宮記下了。”


    許明意聽懂了。


    這是擺明了不想讓她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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