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意微微垂下眼睛。


    這般表現說是做賊心虛也不為過了。


    “沒錯。”


    玉風郡主語氣鄙夷地道:“此前曾有人瞧見他同一名粗使婢女暗中互通書信,想來是早就有了來往——我當初就與母親說過,這樣不幹淨的男人根本不能留在身邊!”


    皇後聞言不由看了慶明帝一眼。


    誰說不是呢?


    ——前前後後少說也跟了百十來人的這位,當真是早就髒的不能要了啊。


    慶明帝沒顧得上留意皇後的視線,聞言眼神稍冷。


    ……夏愛卿安排的人做事竟這般不幹淨,難怪會出現變故了。


    好在隻是被疑心同婢女暗中有往來苟且,倘若長公主府當初當真深查下去,局麵隻怕更是麻煩。


    “人可抓到了?”慶明帝問。


    玉風郡主道:“找了一整夜,眼下還沒有下落,或是逃出府去了也未可知。”


    昨夜雨大,容易隱藏血跡行蹤,搜找起來也不是容易之事。


    “朕定會命人將此人抓回來,替敬容討個公道。”慶明帝眼神沉沉地道。


    許明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這位陛下若真要替長公主討回公道的話,那怕是隻有自刎這一個法子了。


    玉風郡主還欲再說些什麽時,隻見施施從外麵走了進來。


    施施行禮後,道:“……找到藍竹了,但人已經死了,是在後院的井中發現的。”


    “死了?”


    玉風郡主臉色一沉:“真是便宜他了!”


    “不是說還有一名粗使婢女?”慶明帝道:“當日是誰瞧見了此人同婢女傳信?可叫其前去一一指認——若當真隻是私情且罷,怕隻怕是暗中勾結,受了他人指使要謀害敬容性命。”


    他作為一名皇帝,遇事自該想得更遠些,若連這一層也想不到的話,那便說不過去了。


    玉風郡主聞言欲言又止了一瞬。


    而後道:“那日二人傳信乃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施施所見,隻是離得遠,並未能看清那婢女的長相。”


    反正答案都是一樣的,沒必要將鎮國公府牽扯進來。


    施施很快應道:“是,正是婢子親眼所見,但那婢女樣貌普通,著實不易分辨。”


    背鍋這種事情她是最擅長的,上次阿葵還曾跟她請教過心得來著——如何背好一口鍋、且背的從容,以及接鍋的速度和臨場反應,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慶明帝道:“即便如此,亦要仔細排查,絕不能留下如此後患。”


    玉風郡主點了頭。


    母親院子裏的管事嬤嬤已經在辦這件事情了,縱使線索有限,但一個個的去查問,總歸會有收獲的。


    這個想法剛在心中落下,緊接著就又有人來報了消息。


    “……況嬤嬤方才帶人在前院查問時,發現少了一名粗使婢女沒有到場,便立即著人去尋,可誰知那婢女竟是在房中上吊自盡了……這婢女平日裏是在園子裏負責侍弄花草的,五年前便進了府。”


    眾人聽得臉色各異。


    單太醫袖中的手抖了抖。


    什麽?


    又死了一個……


    就……就差他了?!


    若說之前得知自己要辦這個差事時,隻覺得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裏的話,那麽此時此刻他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出殯時的情形……!


    “五年前……藍竹也差不多是五年前進的府!”


    玉風郡主麵色變幻著道:“莫非當真有人想害母親,才會將這二人先後安插進府?”


    這一點她和昭昭自然是早就想到了,但昭昭說了,在她這位皇帝舅舅麵前,偶爾表現的傻一點不是壞事。


    “這件事情,朕會讓人徹查到底。”慶明帝滿麵肅然。


    繼而憂心忡忡地道:“但眼下最要緊的,是敬容的身體——”


    此時恰逢朱院判等人趕到,一群太醫圍著敬容長公主一番察看罷,均是臉色不妙。


    慶明帝足足在長公主府待了大半日,直到宮中來人催請,道是有急報傳入京中需要麵呈,慶明帝才帶著皇後趕回宮去。


    回宮的路上,不忘同皇後囑咐道:“朕平日裏輕易出宮不得,這些時日就勞皇後多替朕去看一看敬容……至於母後那邊,暫且說得樂觀些,免得她老人家過分掛心,再傷了身體。”


    “是,臣妾都記下了。”


    慶明帝腦海中則回響著太醫們所言——


    “凶多吉少”……


    “如今隻能看長公主的造化了”……


    眼下玉風寸步不離敬容身側,長公主府上下戒備異常,單太醫再想做手腳已是不可能,眼下且等幾日看看吧……


    他本想讓敬容走得痛快些,少遭受些痛苦,可到底是天不遂人願。


    ……


    敬容長公主的燒,反反複複足足燒了六日。


    “好在熱是已經退了,但人還是沒能醒得過來……”


    養心殿內,皇後同慶明帝說道:“今日臣妾特意問了朱院判,朱院判隻說……這般情形下,能熬到退燒,已是極少見了……至於其它的,如今還不好說。”


    至於為何能退得了燒,也並非是全靠熬過來的,據她所知,這還是阿葵的功勞——但這樣的功勞在皇帝麵前說出來等同是罪過,還是別提了。


    慶明帝歎了口氣。


    “敬容定能熬得過去的。”


    皇後點頭:“定能如陛下所言。”


    如此之下,又是七八日過去。


    敬容長公主還是昏睡不醒,每日隻能靠灌些流食勉強維持著。


    有太醫稱,腦部受傷者,永遠醒不過來的例子也是有過的。


    而如這般情況的,因長期臥床,進食困難,通常是熬不過數月,便於昏睡中無聲無息的離去了。


    慶明帝聽罷這些,又去了一趟長公主府,在胞妹床邊無言坐了許久。


    半月後,便進了冬月。


    昨日京中落了場雪。


    行人寥寥的長街之上,馬車緩緩碾過路上積雪,留下一道道車轍痕印。


    長公主府大門前,許明意帶著阿葵下了馬車。


    另一輛馬車旋即停下,許明意向車內之人講道:“二叔,我去去便出來,您且在此等一等。”


    “嗯……”馬車裏的人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顯然是又在車裏躺下了。


    許明意轉身之際,隻見一旁不遠處赫然停著一輛珠纓八寶車。


    ——想來是皇後娘娘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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