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的應當是多年前先皇送的一隻撥浪鼓……”


    葉嫫垂著頭,將聲音壓得極低:“記得那時殿下剛被老鼠咬傷,先皇便送了一隻上麵畫著隻花貓的撥浪鼓,說是能嚇走老鼠……殿下一直很愛惜……但奴婢也好些年沒見過了,可殿下今日哭著非是要找呢……”


    這要怎麽找?


    看著麵前眼神急切帶著央求的胞妹,慶明帝心底有些不耐煩了。


    他知道她現下同一個真正的孩子沒有分別,可他哪裏有這麽多工夫陪她胡鬧?


    但表麵上並不露分毫,眼中笑意溫和:“大哥再叫人給你買一隻一模一樣的可好?”


    敬容長公主立即搖頭,固執地道:“我就要我自己的那個……大哥,你幫我想一想放在哪裏了好不好?”


    慶明帝愈發不滿她的任性,隻能耐著性子哄道:“別著急,大哥幫你想想——先坐下,看你一頭的汗。”


    “我不坐……”


    敬容長公主說著,眼睛忽然亮了亮:“對了,我想起來了,定是被我埋起來了!”


    一旁的葉嫫恍然道:“對,說不定便是被埋起來了呢。”


    見慶明帝目露不解之色,葉嫫忙低聲解釋道:“陛下興許是忘了,殿下幼時便心思細膩,先皇彼時東征西戰的,殿下也害怕家中突然生出什麽差池來,是以便常常喜歡將自己寶貝的東西埋起來,說是怕被人搶了去……”


    慶明帝對此隱隱有些印象,但此等無意義的小事他也向來不會放在心上。


    便是此時聽著這些,都覺得隻是在浪費時間罷了。


    他有大把的事情要去處理,今日若非是聽說敬容鬧得厲害,本也不會來這一趟。


    然而葉嫫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先前未入京時,殿下皆是將東西埋在老宅的棗樹下,入京時便盡數挖出來帶來京城了。殿下念舊,一直都是留著的。”


    葉嫫說到這兒,看一眼長公主,聲音更低了許多:“直到先皇駕崩那一年,殿下才又將那些舊物重新埋了起來,尤其是同先皇有關的東西,隻留了一塊兒玉佩在身邊做念想,是怕觸物生情……”


    先皇駕崩那一年?


    且埋進去的……多是同先皇有關之物?


    這件事情,敬容似乎也同他提起過。


    慶明帝心緒微動,遂問道:“那些東西都埋在了何處?”


    “就在殿下醒來那一日一個人跑去的那座空院中的棗樹下。”葉嫫道:“那院子也是照著舊宅建的——殿下要找的撥浪鼓,說不定真就在那棵樹下埋著呢,奴婢這便叫人去挖了瞧瞧。”


    “我要自己去!”敬容長公主滿眼興奮之色,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玩尋寶遊戲的孩子。


    慶明帝笑著道:“那大哥陪定寧一起去找可好?”


    “好啊好啊!”敬容長公主開心的跳了起來,立即就拖著兄長的衣袖要往外走。


    玉風郡主見狀要跟去。


    看孩子這種事情最難的就是要寸步不離,可若不跟著吧,非但不會輕鬆,反而要更加掛心不安。


    當然,她也想去看看謝定寧都藏了些什麽東西,有沒有可以拿來取笑的。


    見身後呼啦啦地跟了一群人出來,慶明帝回過頭,含笑溫和地道:“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朕帶人陪著她去便夠了。”


    “是。”玉風郡主唯有停下腳步。


    慶明帝由長公主拽著衣袖往前走著,身後跟著一行太監與侍衛。


    看著兄妹二人離去的背影,長公主府內的丫鬟們皆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陛下待殿下還真是縱容寵溺呢,這是打從心底的疼愛這個胞妹啊……


    哎,隻可惜她們殿下如今卻是這幅渾渾噩噩的模樣。


    說起她們渾渾噩噩的殿下,這段時日可當真沒少惹禍呢,多虧了有陛下擔待維護著。


    殿下前幾日還因同郡主賭氣,收拾了包袱,非要爬牆離家出走呢。隻是好不容易避開下人們爬了上了後院的院牆,卻又不敢往下跳,於是就在牆頭上與郡主僵持著——


    僵持得累了,打開包袱拿出裏麵的糕點果子吃了起來。


    最要命的是,還拿蘋果砸了剛巧從外麵騎著毛驢路過的左都禦史明大人的頭……


    好在那蘋果已啃了一大半,殺傷力沒那麽強。


    但向來最愛彈劾她們殿下的明禦史,竟然一反常態沒有生氣,反倒很好心地勸著長公主趕緊下去——事後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上折子彈劾。


    大約是良心發現,也覺得她們殿下現如今太可憐了吧。


    不過,她們還是覺得明禦史之所以能這般大度,那是因為沒看到牆內的郡主朝著殿下豎起了大拇指,小聲稱讚殿下——“砸得好”。


    當然了,這也不止是郡主一個人的看法,她們也都這麽覺得。


    畢竟一個大老爺們,成日彈劾她們殿下養麵首幹什麽呀——總不能是因為自己長得不行,沒有做麵首的資本,就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吧?


    見慶明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許明意緩緩鬆開了袖中一直不自覺緊握著的手指。


    向來修剪的短而整齊的指甲,也在手心中掐出了一道道紅痕來。


    從許多跡象與巧合來看,今日的一切,應當皆是長公主安排好的一場戲。


    包括現下引著皇帝去找撥浪鼓……


    可是,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為何又不忘將她也一並請來?


    是為了,讓她親眼看一看今日之事嗎?


    想到一種可能,許明意微微抿直了嘴角,壓製著內心的翻湧。


    “那咱們就進去等著吧。”玉風郡主呼了口氣,“恰巧我也能歇一歇。”


    許明意又看了一眼長公主與慶明帝離開的方向,片刻後,方才跟著好友轉身進了室內。


    若長公主當真有了什麽決定,便也不是她能夠阻止得了的。


    她也沒有立場去阻止對方的選擇。


    就眼前的局麵而言,怎麽做才是真正的對,誰也無法下定論——


    慶明帝帶著敬容長公主,很快來到了那座院子前。


    因敬容長公主近來很喜歡往這邊跑,原本荒廢的院子便被下人們重新打理了一番,如今也稱得上幹淨整潔。


    “應當就是這兒了!”


    敬容長公主指著那棵老棗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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