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今日被召入宮,可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嶺州災民暴動……”鎮國公的語氣有些沉重:“皇上召我入宮,共商鎮壓之策。”


    鎮壓?


    許明意聽得這二字,心中也有些發沉,問道:“皇上有意派祖父前往嗎?”


    鎮國公搖頭。


    “隻是商討而已——且他有意壓製此事,不欲讓消息在京中傳開,從而使民心不穩。”


    如此之下,隻能暗中差遣地方武將出兵。


    許明意微微抿直了嘴角。


    鎮壓、壓製消息——


    這或是許多帝王都會選擇的應對之策,但關鍵在於,這位帝王會以此為鑒,從而去思考問題出在了哪裏嗎?


    他不會。


    所以,即便嶺州之事很快便能被平息,但之後沒有多久,便又有大大小小的暴動相繼出現,甚至是有些地方官員看不過眼,帶著百姓揭竿而起。


    嶺州之事,隻是一個開端而已。


    “這些百姓,才吃了幾年的飽飯啊……”鎮國公歎了口氣,道:“嶺州民風原本淳樸,若不是餓極了,誰又會想拿性命來造朝廷的反。”


    他今日在宮中,曾勸過慶明帝一味暴力鎮壓不可取,可這位帝王反倒認為他優柔寡斷,說是倘若朝廷態度和緩,隻會助長對方氣焰,擴大事端,甚至會惹得更多人效仿此舉,不利於控製民心。


    他當時聽得可謂大開眼界。


    看著皇帝嘴唇一張一合,運籌帷幄指點一切的模樣,他甚至隱隱有了一種“不亡國實在很難收場”的直覺……


    想到這,鎮國公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好不容易打到手的江山,難道還要再重新打一遍回來?


    許明意的心境也並不輕鬆。


    即便他們許家亦麵臨著帝王猜忌,處於危機四伏之下,但無論如何,往最實際了說,他們至少還有飯吃。


    所以,他們不是最難的。


    但現下的局勢如此,天下大勢已定,他們亦無法阻止什麽。


    他們能做的,便是保存好自身的力量,在那一日真正到來之後,在殘酷的大局之前,還可以有能力盡可能多地為天下百姓做些什麽。


    但這些都是往大了說,且是後話。


    大事要做,小事也要辦一些。


    遠的她暫時顧及不了,那些往京城方向逃難的災民,她或許可以試著幫一幫。


    但是,不能以鎮國公府的名義——即便是所謂做好事,但若是太招眼的話,或許在有心之人口中,也要成了博美名籠絡人心,從而給祖父惹來麻煩。


    畢竟朝廷也撥了賑災物資,這麽做不是變著法兒打朝廷的臉嗎?


    即便這些賑災物資根本遠不足以幫災民抵禦災情,甚至還有大半要被各路官員私吞——而那些災民的逃荒之舉,反倒成了朝廷口中的“貪得無厭”、“必是受人指使蓄意亂我大慶民心”。


    所以,她是不方便出麵行救助之事的。


    但好在有一個人倒是很方便——


    她家皎皎。


    皎皎乃長公主之女,不比她這般身份敏感。


    皎皎前幾日還同她說,撿了個名叫阿淮的新麵首回來,這阿淮本就是逃荒的災民——皎皎愛屋及烏,見阿淮落了幾滴淚,說了些災民的難處之後,因此為藍顏一擲千金,這理由多麽合情合理啊。


    且由皎皎出麵,從某種層麵來說,也相當於皇室出麵。不花銀子還能得美名的事情,料想依狗皇帝的出息,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許明意大致有了決定,便將想法說給了祖父聽。


    鎮國公讚同地點了頭。


    他一貫主張有能力就要多做事,以回報這世間給予的運氣,時局造就的運勢。


    隻是,他還是要以自身的經驗多提醒孩子一句——


    “還需量力而行,事情是做不完的,做善事倘若失了分寸,到最後往往就不是善舉了。”


    許明意認真地點頭。


    “祖父放心,孫女記下了。”


    ……


    京城大雨初停,這一日清早,寧陽城中,亦是雲銷雨霽。


    吳恙清晨出門辦事,經過隱賢樓,親自進了樓中,請裘神醫過府替其母世子夫人診病。


    薛氏病了有一段時日了。


    從京城趕回寧陽時,身子便有些撐不住了,一個不慎染了風寒,便久久未能痊愈。


    有些風寒難纏,且若拖得久了,也是能要人命的。


    吳恙不敢大意,自前幾日便請了裘神醫去過,今日則是請人去看看是否有好轉的跡象,以及藥方是否有需要重新調整之處。


    聽得樓下吳世孫來請,裘彩兒連忙跑去了父親房中。


    “父親,我也去!”


    “你跟去作甚?”裘神醫瞥了一眼女兒。


    “世子夫人乃是女眷,世家又重規矩體統,萬一有什麽是父親不方便診看的,女兒也可以幫您啊。”


    “就你?”夏神醫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女兒一聲。


    反正女兒的病好了一大半了,對待起來也不需要如何謹慎當心如何細聲慢語了。


    畢竟他這女兒也確實半點沒有學醫的天賦——從她十歲那年蒙著眼睛替人把脈,結果替一男子把出了喜脈,還興致勃勃地說極有可能是男孩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識到了這是個教不動的。


    “您就當帶我去玩玩兒嘛……”一招不行,裘彩兒又換了一招,晃著父親的衣袖開始撒嬌。


    裘神醫急著走,怕她這麽纏下去耽擱了時間,便也就無奈地道:“去去去,讓你去。”


    父女二人乘著馬車,很快跟著吳恙來到了定南王府。


    三人來到世子院中之時,薛氏正在待客。


    堂中坐著的,是一對衣著精致考究的母女。


    這婦人乃是城中知府之妻傅夫人,今日是特意帶著女兒上門探病的。


    “世孫回來了。”


    傅夫人連忙起身,笑著望向走進來的俊朗少年。


    她身旁約十六七歲樣貌姣好的少女,也起身朝著吳恙行禮,微微抬頭看向他,輕聲道:“阿顏見過吳世孫……”


    跟在裘神醫身邊的裘彩兒看著這一幕,在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見過吳世孫就見過吳世孫,怎麽還帶自報閨名的?


    依她毒辣的目光來看,這必是有敵情沒錯了!


    她就知道,許姑娘回京之後,吳世孫身邊必然不能清淨了去——她可必須要將人給許姑娘看好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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