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在此妖言惑眾,刻意煽動民心!”紀棟立即吩咐道:“既已對罪行供認不諱——來人,將其押入大牢等候畫押!


    “是!”


    兩名衙役上前將人拖起,那人卻仰頭大笑起來,聲音有力地道:“打著賢仁之君的名號,實則卻縱容貪官橫行,做盡魚肉百姓之事!所謂政績隻顧表麵風光,實則極盡糊弄敷衍!上行下效,沆瀣一氣,簡直可笑可悲!……嶺州災民暴動,不過隻是個開端罷了,如我此等人,更是比比皆是!民心盡失,天必誅之……”


    許明意頗為意外地看向對方。


    ——嘴巴抹了蜜嗎?怎麽突然這麽會說話了?


    直到人被押了下去,仍隱約可聽得其聲未止。


    百姓們神色各異。


    本以為隻是許家姑娘被陷害,聽聽小姑娘間的恩怨算計——


    可聽著聽著,許姑娘突然把采花賊抓住了。


    采花賊被抓住之後,卻又論起了當今朝廷和聖上來……


    這熱鬧再聽下去,該不會天都要塌了吧?


    “你們聽到了嗎?嶺州暴動……真的假的?”


    “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呢?”


    “外頭真要亂起來了?”


    “別瞎說……”


    “這兒可是京城,有許老將軍坐鎮,再亂也亂不到咱們頭上來!”


    “這話倒是沒錯,咱們有許家軍護著呢……”


    有人小聲地道:“快別說這些了,當心惹禍上身……”


    眾人暗暗交換著眼神,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這些說說倒是沒什麽,但誰讓這些話不是單獨存在的呢,方才那采花賊可是大罵當今陛下虛偽失德……


    這些話,是萬萬不能當眾妄議的。


    眾人默契地不再提那些話,看向堂內的少女,稱讚了起來。


    “今日多虧了許姑娘啊……”


    “是啊,許姑娘簡直目光如炬,一眼就識破了那采花賊的偽裝!”


    “不愧是許將軍的孫女……”


    “這下城中總算能清淨安穩了……”


    見退了堂,百姓們邊議論著邊離開了衙門。


    “話說回來,那個姓占的小姑娘害誰不好,偏偏挑了許姑娘,這不是自尋死路麽……這些年來,誰見許姑娘吃過虧?”


    從不吃虧的許明意此時正於公堂之內,與吳恙一同向紀棟施禮告退。


    麵對兩名年輕人,紀棟起了身,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虧了許姑娘和吳世孫,本官在此謝過二位了。”


    百姓的事? 便是他的事,這一句謝他當講。


    “紀大人言重了——”


    堂中二人齊聲說道。


    話音落下? 二人皆有些怔怔? 而後轉頭看向對方? 眼底現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紀棟輕咳一聲。


    當著他的麵兒? 幹嘛呢這是?


    二人又行禮道了聲“告辭”? 適才一同轉身,並肩離開了衙門。


    出了衙門不遠處? 在一棵柳樹下? 吳恙慢下了腳步。


    “怎麽了?”許明意看向他。


    吳恙沒說話,隻是伸出了一隻手來。


    少年手指修長漂亮,紋路清晰的掌心內此時靜靜躺著一物。


    是一隻黑中透綠的墨翠扳指。


    “這是哪兒來的?”許明意抬頭問道。


    或是自幼習武之故,他手上向來幹幹淨淨? 從來不喜戴用這些繁瑣之物,所以這扳指絕不會是他的東西。


    “同那采花賊過招時,從他手上順下來的。”


    “……?”許明意不由愣了愣。


    從賊身上順來的東西可還行?


    看著這個二道贓物? 她不禁問道:“你認得此物?”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原因可以讓吳恙這麽做。


    果然見少年點了頭。


    “此乃我吳家之物,外人雖看不出端倪? 但我一眼便認出來了。”


    當時他來不及想太多,為防此賊別有居心會借此物將他定南王府扯進來,便順手取了回來。


    許明意意外不已。


    “既是吳家之物,怎會在此人手中?”


    偷來的?


    恐怕對方沒有這個本領可以將手伸進定南王府。


    能讓吳恙一眼認出來的東西,想來多多少少是有些特別的? 這樣的東西? 按理說對方更不可能輕易得手了。


    吳恙搖了搖頭,道:“我一時也想不通,故而打算當麵去問一問此人。”


    “現下人剛被押下去,想來還需審訊供述,此時若是過去,太過招人注意。”許明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衙門的方向,建議道:“不如晚些去吧。”


    那人說膽大也膽大,說怕死卻也十分怕死,至少不用擔心會畏罪自殺。


    “嗯,我也正是這麽打算的。”


    之所以現在同她說出來,隻是下意識地想將事情告訴她罷了——如今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事事都要同她說一說,隻是不知這習慣是好是壞。


    “差不多已到午時了。”抬頭看一眼頭頂的日頭,吳恙將扳指收起,負手提議道:“橫豎是要吃飯的,不如我請許姑娘去狀元樓?”


    許明意早餓了,此時一聽狀元樓三字,便覺得腹中饞蟲被勾了起來。


    是以笑著道:“好啊,不過理應由我來盡地主之誼——”


    她去寧陽時得了他那麽多照拂,一切安排得不能再妥當,如今他來了京城,自然該輪到她給他花銀子了。


    且忘記了從前是誰跟她說的——據說她親生母親生前,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為他花銀子啊。


    現下她好像隱隱體會到母親的快樂了。


    吳恙笑了笑,也很配合的沒有拒絕。


    二人正待離去時,忽有一名小廝氣喘籲籲地疾步走了過來。


    “公子,小的總算是找到您了!”


    聽說此番是公子送夫人回京,可昨晚世子將夫人接了回來,卻沒見公子的影子,等了一夜沒見回來,又叫人出城找了半天——結果找了一圈兒,還是從看熱鬧的人口中得知他家公子在衙門呢!


    吳恙將他認了出來,此時問道:“怎麽了?”


    夜不歸宿且自打從進了城就沒進家門的公子倒過來問他怎麽了?


    小廝壓下叫苦的心思,笑著道:“是夫人吩咐小的來此處尋公子回府。”


    吳恙點了頭。


    那看來是沒什麽要緊之事了。


    “知道了,你同母親說一聲,待用罷之後午飯我便回去。”


    小廝:“……?”


    那……公子覺得他是來幹什麽的呢?


    他不就是來請公子回府用午飯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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