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啊……待他們定親時,你自會知道的。”玉風郡主晃了晃琉璃杯中的果酒,眼底始終含著提醒的笑意:“說不定到時你還要去喝喜酒呢。”


    這話無疑是頗為紮心的。


    雖說她家許昭昭和吳好看之間,也不是旁人能擠得進去的,但若趁早將這火苗給掐滅,自然也更加省事省力。


    這世間男子這麽多,大家隻盯著一個,多無趣啊。且萬一助長了吳好看的氣焰,來日昭昭管起來豈不麻煩?


    是以,她向女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你若喜歡這一款,表姐可以帶你另找一個啊,保管乖巧聽話。”


    桑雲郡主眼神大駭,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表姐莫要拿我開玩笑了。”


    她怎忘了,這位表姐府中可是養著一窩麵首呢!她也真是糊塗了,竟同這樣的一個人說了這麽多話。


    且這樣的人,說的話也未必可信。


    ……說吳世孫有心上人的話,說不定也隻是隨口胡言,拿她打趣呢吧?


    女孩子滿腦子不受控製地淨琢磨著這些,歌舞沒顧上欣賞,麵前各樣精致菜碟點心也沒了心思去品嚐。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燕王也飲了不少酒,麵色漸漸赤紅,眼神中也隱隱有了醉態。


    燕王妃看在眼中,有心想要勸上一句,可到底沒有開口。


    她從未見王爺喝過這麽多酒。


    這些年來,王爺在密州,心中必然積壓著許多心事……即便王爺從來不說,但她也是能感受得到的。


    而此時回了京城,觸景生情之下,情緒難免會有些壓抑不住。


    想著這些,燕王妃心情複雜地收回了目光。


    宴席已過大半,席間不時有人起身離席,不久後再折返回來。


    許明意身邊坐著的一位姑娘,裙衫上不慎沾了些茶水,遂起了身,在宮婢的指引下離殿更衣而去。


    如此之下,那道原先隔著一人不時看向許明意的視線,便愈發容易被察覺了。


    直覺對方應是有話想對自己說,否則不至於頻頻看過來——


    是以,許明意轉過了頭去,看向對方,直接了當地問道:“紀姑娘有事?”


    如此長時間地看著她,這種舉動,說是失禮也不為過了——即便單單隻是想欣賞她的祖傳美貌,也依舊是失禮的。


    聽她如此直接發問,紀婉悠意外之下微怔了怔,手指攏緊片刻,倒也未有閃躲,頗幹脆地道:“……不知許姑娘可便移步一敘嗎?”


    許明意思忖一瞬後,微一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離了席。


    宴席進行到此時,不少人都坐不住了,尋了借口出去透透氣的不在少數,是以二人先後離席的舉動也並不算引人注意。


    二人來至一條長廊盡頭旁的假山下,四處僻靜昏暗,紀婉悠卻仍左右看了看,顯然是不放心。


    許明意道:“不必看了,附近沒人——”


    她倒不認為對方是要使什麽壞,有心想報先前紀修被她祖父打了一頓之仇,所以才特意挑了這種地方。


    且即便真要使壞,那這地方也真挺不錯的,假山後就有一處荷塘,將人一腳踢進去清醒清醒再方便不過了。


    “我有些話,想問一問許姑娘……”


    從燈火通亮之處走進昏暗中,一時看不甚清說話之人的神態,但隻從語氣來判斷,亦可聽出對方尚有些猶豫。


    “紀姑娘盡快問吧,否則出來得太久,會讓人起疑的。”


    紀婉悠攥緊了手指,聲音尚算平靜地道:“敢問許姑娘同占公子……是否熟識?”


    “占雲竹?”


    聽著這顯然不算客氣友善的語氣,紀婉悠點了頭。


    “勉強算得上有些了解。”


    “那占公子原先是個怎樣的人?”


    許明意的語氣沒什麽起伏:“極會揣摩人心,行事不擇手段,尤其擅長以假象博取他人信任,加以欺騙利用——”


    紀婉悠聽得臉色變了又變。


    這是她認識的那個占公子嗎?


    為何聽起來,竟像是另外一個人?


    可平心而論,這些話並不陌生……父親也曾不止一次說過類似之言,但她隻當那是父親的偏見與誤解……


    視線已經適應了周遭的昏暗,許明意將麵前少女臉上的神情變幻看得分明,而此時,她不由就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紀姑娘莫非是喜歡他?”


    紀婉悠顯然沒料到這一句,此時眼神閃躲了一下,卻也並沒有否認。


    這便是默認了。


    許明意不禁有些費解——姑且不論其它,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姑娘,家世樣貌也擺在這裏,怎就偏偏要去廢物堆裏挑心上人呢?


    但轉念一想,這未必就是偶然。


    若是有心算無心,那這所謂的喜歡,便多半是掉進占雲竹精心編織的陷阱中去了。


    思及此,許明意緩聲說道:“之前也有個姑娘家,眼裏心裏皆是此人,甘願為其所用,還稱此人待她尤為不同——”


    紀婉悠眼神一緊:“不知許姑娘所說是何人?”


    “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經是死人了。”


    死人……


    怎麽死的?


    紀婉悠有心想問一句,可她並非蠢人,心知許明意既特意說起對方遭了利用,那對方的死,必然是同占公子有關……


    “我奉勸紀姑娘一句,還是盡早離此人遠些為好,否則一旦將自己連同紀家上下皆折了進去,到時悔之晚矣。”


    “是嗎?”紀婉悠眼神將信將疑地道:“……若我家中出事,於貴府而言,似乎也並非什麽壞事,許姑娘為何會如此好心提醒於我?”


    從方才的對話中不難看出,這位許姑娘,絕非是目光僅被禁錮在後宅之中的尋常姑娘家。


    許明意淡聲反問道:“既是不信,又為何問我呢?”


    她家中同紀家,的確算不上同一立場,甚至還有些過節在,她祖父不久前才剛打過紀修一頓,但若論起深仇大恨,或是你死我活的對立立場,暫時卻也沒有。


    要她上趕著去提醒紀婉悠,固然不至於,但對方既問到了她麵前,她也沒有道理佯裝不知,眼睜睜看著一個姑且不知好壞全貌的姑娘家就這麽傻傻掉進火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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